第一章:初見
太湖,笠澤幽靜的水底深處,無數串珍珠泡泡咕嚕咕嚕地冒動。四周的水草柔柔招搖著柔軟的腰身,隨珍珠泡泡飄搖。
原本安靜的水底突然卻想起噼噼啪啪的腳步聲音,越來越來近,三五個人以上的群隊,厚重又急,還伴著推搡辱罵。
「快,把那個小怪物提過來,我檢查過了這裡沒人會來。」
伴隨著稚嫩的聲音響起,腳步聲更為急促了。僻靜的徑路之上多出幾個小腦袋,是笠澤湖中的最常見的鯉魚精。只見幾個鯉魚精小孩中間圈了個頭上長著小犄角的孩子。他們揪著他的衣裳又拖又推地走,不管他的抗拒和掙扎。
到了目的地,先前說話的孩子王指使著其餘的人將他丟在黑色礁石起成,黑霧繚繞的石壁下,一窩蜂擠了上去,團團將他圍困。
「說,你為什麼和我們不一樣!」
「對,你頭上有角,是怪物!」
被圍困的小孩神情急亂,幼小的身體不住往後縮,眼神閃爍著在孩子中間尋找可以突破的出口。
「他身上的鱗片也和我們不一樣!」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像是一個信號,所有的孩子開始湧上來七手八腳地撕扯他的衣物,邊扯便喊,「怪物,你是怪物!!」
接著便一通的拳打腳踢。
肉拳緊貼,重力連綿不斷地落在他身上,「不是,我不是怪物!」
小孩年幼不敵,拚命發抗,卻使得欺負他的人發了狠。
「就是,你就是怪物,你和你娘是災星,害得我們龍魚族被天帝懲罰!」
混亂中有人提著他的身子往石壁上重重一磕,砰一聲厚重的聲響,血跡從他的額上蔓延而出,一截粉嫩的犄角被撞斷,翻滾下來。
血流得沾了那揍人的小孩滿手,黏糊糊的散發著溫熱,來不及反應,手中的人忽然周身升起一股旋渦,猛地發出一道重力將他們都重重彈開。一聲發怒的龍吟響起將笠澤的水湖從內到外攪翻出了水面數丈水柱。
一時所有的孩子都愣了,被不斷發酵的龍吟聲震得發暈。
他們的視線內,他緩緩回過神來:斷了一個犄角的小孩一隻眼完全被血蓋住,怔怔地瞧著施暴的幾人,一時竟宛如地獄修羅,叫還欲上前的幾人都止住了腳步。
時間對峙安靜了好幾息,被圍困的小孩眼神一一掃過傷害他的人,猛然撞開了身側的一人,發了瘋地朝很窄的小徑上逃跑,闖進深暗的洞穴。
眾人這才反映過來,下意識跟隨看向他逃往的方向,氣氛就沉住了。
半響,才有人顫顫巍巍地問,「他,他跑進去了,會不會被怪物吃掉?」
又是一陣沉默,帶頭的孩子憤憤不平咒罵,「他就是個小怪物,被大怪物吃了也是活該!」
「今日的事,你們都不許提,是他自己跑進去的,不關我們的事!」
幾個孩子看了他一眼,都默默地垂下頭不說話。
幾串珍珠泡泡晃晃悠悠地飄過來,濾過幾人忽高忽低地飄進了幽深的洞穴,咕嚕咕嚕...聲音逐漸變小,直至被黑暗吞噬。幾個小孩也一同咽了咽口水,目光中充斥著害怕,無人敢上前一步。
氣泡穿行在黑暗的洞穴中很久很久,一路跌跌撞撞從地面摩擦又上升,直到前面又亮起了瑩綠的光色。
一個小姑娘坐在水底石頭上,雙手捧著下巴,眼神幽幽地望向小徑延伸出去水泡飄來的方向,充滿了嚮往。她也好想出去玩兒啊,可是姥姥都不允許。
不同於霧壁的另一邊,這裡不太有生物光臨,四周只有招搖的綠色水草和五彩斑斕的珊瑚,安靜得能讓人一直沉睡不醒,姥姥就是,常常一睡就好幾天。
偶爾也會有一兩條扁扁的彩帶魚游進來,又會被黑暗的四周嚇到,慌亂地竄出去。
小姑娘干坐了一會兒覺得無聊,想起身屋洞中了,小徑那端竟突然發出了聲響,細微的出喘氣聲,還伴隨著很濃郁的血腥味。
上次聞到這個味道是千年前,姥姥帶著她東躲西藏,為了保護她受了很重的傷。
小姑娘突然就害怕了,趕緊化成顆乾乾淨淨的小水珠飄進色彩斑斕的珊瑚石後面小心翼翼地藏好。姥姥說了不能被別人發現她們躲在這。
小水珠可乖了,伏在珊瑚上一動也不動,不要發現我不要發現我!緊張兮兮擔驚受怕了半天,卻發現那邊再也沒有動靜了。
血腥味倒是越來越濃,小水珠趴了半天,還是決定游過去看看,怕什麼呀,反正她現在只是顆小水珠呀,和剛剛飄進來的小泡泡一模一樣呀。
一飄一飄地遊動靠近了小徑盡頭,堵著一片黑石壁的地方,往下看,一個小孩半截身子探過來,還有半截身子陷在黑色石壁的洞穴後面。是爬了一半沒力氣了吧,他好像暈過去了。
小水珠在他頭頂巡視了一番,見他好像真的暈過去了,才謹慎地降落到地面,化成原來的小姑娘模樣。
兩手拽著暈過去的孩子把他拖了過來,那孩子頭上斷了一個犄角,鮮血就是從那裡不斷地冒,變成縷縷血水飄滲在四周的水中。
他身上還有好多的傷,這該多疼啊?小姑娘心疼,都不敢用手指去碰他的傷口了。用袖子小心翼翼將他傷口周圍的血液都擦乾淨。
俯下身,伸出粉嫩的小舌頭,一點一點輕輕舔舐過他的傷口。姥姥受傷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給姥姥治傷的。動物之間的本能大都如此。
傷口處濕潤,像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很柔軟,在發癢。卻又有種暖乎乎的感覺,像是皮肉在快速生長癒合,所有的疼痛都全部褪盡。被這種溫暖的力量漸漸拉回理智,小孩朦朦朧朧地睜開眼。
是笠澤最為幽暗的深處,雖然四周的光線黯淡到不行,但距離那麼近小孩還是看清伏身在他上方小姑娘驚喜的臉,「你醒啦?」
她的聲音脆生生的,尾調兒還帶著奶音,和她的人一樣,像嫩嫩的嬌俏花瓣,有點甜。
小姑娘臉盤子有點圓,嬰兒肥未褪盡肉有點多,配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萌得一塌糊塗。她很白,終年不見陽光,有點病態,透明質的白。
小孩還未搞清發生了什麼,小姑娘將他的頭自己身上搬了下去,轉而又開始舔過他手上的傷痕。
感受到手上的濕濡,小孩急了一把抽回手,喑啞著嗓子吼:「你別碰我!」
一邊極度恐懼地往後瑟縮,渾身都豎起防備自我保護,卻發現被他吼過的小姑娘比他還怕,縮成比他更小的一團,臉一癟,就哭出來了。
「嗚哇哇,姥姥說的沒錯,外面的都是壞人,你別吃我...」
小姑娘竟被嚇哭了,眼淚珍珠不要錢地往下淌,滲進她的衣料。
做好了被欺負準備的小孩一愣,試探地看向她,「你,你別哭,我不是壞人。」
向來都是別人欺負他,也沒人會在他面前哭,他們只會打他,罵他...現在有人在他面前這樣哭,他心中很是不安彆扭。
許是他的語氣放軟了的緣故,又或許是小姑娘好哄極了,她便不哭了,小心翼翼地拿眼睛偷瞧他,「真,真的嗎?」
「真的,」小孩沮喪地往地上一坐,「外面的那些才是壞人。」
「嗯!」小姑娘重重地點頭很是贊同他的話,聲音脆脆的,「姥姥說過,外面的都是壞人!」
小孩好奇地抬頭:「他們也欺負你嗎?」
小姑娘蹲在原地像個小蘑菇搖頭,「沒有,只是姥姥說外面的都是壞人,會欺負人,不讓我出去,就沒有人陪我玩兒...」
小孩舉目望了一眼四周,比他和娘親呆的地方還要黑,還要暗啊。她一直都呆在這裡嗎?看了小姑娘一眼,咬住下唇,期期艾艾:「也沒有人陪我玩兒,那,以後我們在一起玩兒,我們做朋友好不好?」
「朋友是什麼?」她歪著頭,天真的眸子盛著疑惑。
「朋友就是在一起玩兒,不欺負你。」
「好呀好呀,」小姑娘純真,一時就歡快起來,過來扯他的胳膊,「我們是朋友了,那以後你會來陪我嗎?」
這樣,她也沒有跑出去,就不會被姥姥罰了吧?
小孩認真地點點頭,「我叫鯉兒,你呢?」
「姥姥叫我源兒。」
「源兒...」
鯉兒剛把名字輕呼出口,源兒小姑娘就毫不猶豫扯下腰上佩戴的淡藍色流蘇,上面串著兩顆小巧水色珠子的羅纓塞給他,「姥姥說,這個可以護身,可是我都不會受傷,你傷得這麼嚴重,我就把它送給你護身吧。」
小姑娘一本正經地說完,又自然極了地低頭去舔他手上的傷口治癒。
吶,她們是朋友啦,他會陪她玩兒,她要更努力地為他治傷才行。
手上癢酥酥的,鯉兒垂著眸子看了看手中好看的羅纓墜子,又靜靜地看源兒白嫩嫩的一邊小臉。第一次有人親近他,不會欺負他。一定,一定,不能讓她發現自己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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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我控制不自己又開坑了,其實一開始就想把暮芊芊寫成個軟萌小可愛啊,可是文筆不允許!所以我想再開個坑練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