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烏龍神駒)
民國初年冬臘月,豫西五指山區大雪連綿不絕,被群山環抱的十里跑馬川銀裝素裹,一派北國風光,彷彿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黑風馬場,就坐落於跑馬川南端橫亘東西,高約七八百米,綿延十幾里地的崗嶺之上。
這座崗嶺,其實就是遠古之時修築的防洪堤壩。雖無史書記載,卻可從當地的地理環境上隱約可見。
高大巍峨的堤壩下面,便是一望無際的十里跑馬川。
這個沖積而成的河套平原北部,便是連綿起伏,層巒疊嶂的五指山脈。
在山脈的夾縫之中,有兩條寬闊的河谷,谷口夾山而出,正對著十里跑馬川上,走出河谷的北口,進入鞏縣地界,便是黃河的支脈大清河,如今的大清河早年因黃河的多次改道,而失去了往昔奔騰咆哮的壯觀場面。
所以,河谷早已廢棄,空曠冷清,但就河谷兩岸沖刷的痕迹,可以斷定,當年的大清河是何等的洶湧彭拜,氣吞山河。
十里跑馬川之所以有此廣袤的川地,離不開當年大清河的功勞。
這就不難理解,當時的古人為何傾力打造這座舉世罕見的工程。說的不為過處,這項工程的驚世核俗,絕不遜色三峽水利工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若非自然之力的造山運動,絕對成就不了這一世紀工程。
這座世紀工程,無處不顯示出人為勞動的痕迹,因為,這座堤壩的東邊,有一巨大的泄洪閘門,但就這個閘門,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其工程的浩繁艱巨,絕不遜色都江堰。也或葛洲壩。
站在堤壩的高處,俯瞰十里跑馬川上,可以想象得到,當年,煙波浩渺,湖光山色,沙鷗翔集,錦鱗游泳的場景,這堤壩之上的人煙繁華場景,應該也如秦淮河畔的十里秦淮人家,
只是這一切都已成為過眼的雲煙。如今取而代之的,便是這佔地廣闊的黑風馬場。
靠著年出欄量超過萬數的驚人業績,就跟當今的豐田寶馬一般,佔據中原地區輸出交通工具市場的半壁江山。
在民國的早期,能買起馬匹作為出行或者運輸的交通工具者,跟現代人買的起汽車的消費水平大體相當,再次一點。便是騾子和驢,便相當於現在的,麵包和三輪。
黑風馬場出欄牲畜的驚人數量,得益於十里跑馬川的擁有者,那就是與黑風崗遙相呼應的豫西第一大庄,碧玉山莊,
因為,十里跑馬川上有著廣闊的肥美草場。此外,碧玉山莊之所以以碧玉命名,皆因它坐擁一座盛產碧玉的名山,伏牛山主峰。
碧玉山莊的富可敵國,絕非空穴來風。
馬場,肥沃的十里原野,還有取之不竭,采之不盡的玉礦。這為碧玉山莊帶來滾滾的財富。
說到底,這一切的緣起,還得回到這座黑風馬場上。
因為,這裡十里八里的村鎮,都知道碧玉山莊的發家,得益於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養馬出身的司馬曹。
司馬曹養著一匹神話傳說里的馬匹----烏龍神駒。
據說,烏龍神駒是人間和上天之間,跑的速度最快的馬匹,如果以光速形容,它有過之而無不及。據說,人在死後的陰魂,只要能穿越時光隧道,便可轉世成為神人,
而烏龍神駒就是在人間唯一的一匹能夠穿越時光隧道的神畜。
不止這些,司馬曹的家族還擁有一掛神奇無比的馬鞍橋,據說,沒有這副馬鞍橋,你即便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休想騎上烏龍神駒的脊背,更穿越不過時光隧道,
有關這副馬鞍橋的淵源和背景,民間的傳說紛紜,莫衷一是,但歸根結底,卻與碧玉山莊轄地內的血狼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因為,在血狼谷高聳的萬丈崖壁上,斜插著一把開天闢地的血狼神兵。
這把神兵利器上,依附著一個人的魂魄,每每在年節之時,歡慶之餘,那把神兵利器,便會發出震耳欲聾的的瀟瀟龍吟。
據說,這把神兵利器,乃是遠古戰神蚩尤所擁有。
而那匹烏龍神駒和馬鞍橋便是蚩尤的坐騎。
這個傳說,當地的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據傳,當年的慈禧太后聞知此事後,期望自己的將來能夠升天入仙,便差大太監李蓮英長途跋涉來到黑風崗,欲購得烏龍神駒,最後,竟然以圓明園來換,司馬曹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又附加一條件,那就是封官加爵,年俸祿九千擔的司馬大將軍,才算答應此筆交易。
只可惜,沒過多久,圓明園被八國聯軍大火焚燒殆盡。此事便就此擱置,
到了司馬曹這輩人,因國難當頭,戰火連綿,人人自危。便不多人關注此事,遂安穩二十幾年過去,
直到三年頭起,跑馬川上來了個日本人,名叫灰里太郎的考古學者,因慕名五指山的地貌形勢,及蚩尤戰神的諸多傳說,先從河北,一路輾轉來到十里跑馬川,繼而打聽到了烏龍神駒和馬鞍橋的故事。
經過一番不懈的努力之後,又特意請司馬曹吃了幾回日本燒烤(料理),終於打動司馬曹,
也鑒於他是外國友人,處於尊重,他領著灰里太郎先生,前去一睹烏龍神駒的風采、
可他哪裡知道。這個看似瘦瘦弱弱的小日本兒,一副文質彬彬的學者風度,什麼考古文物專,亞洲地質勘察教授---卻是扒邊遍我中華祖宗墳地,擄走大量文物寶藏的屍蟲及盜墓賊?
司馬曹在領著他觀賞的過程中,這位灰里太郎,也許是和墓坑,枯骨浸淫日久生情,對烏龍神駒倒不怎麼上心,卻對雕鞍上的文字記載大感興趣,
他似乎認得甲骨文字,看過之後,表面風平浪靜,看似興趣並不十分的高漲,內心卻是驚濤駭浪,震驚莫名。
只是淡淡的問:「司馬鞍是你什麼人?
司馬曹如數家珍回答:括弧(五百九十三)祖祖祖爺爺的爺,以養馬和製作馬鞍橋起家,他指指這副馬鞍橋道:「這就是元祖為蚩尤戰神定製的,」
既然是蚩尤戰神的馬鞍橋,怎會放在你這裡?「
司馬曹道:'爺爺的孫子也曾問過這個問題,爺爺回答,爺爺的爺爺說,他自打懂事起,就看見這副馬鞍橋放在這裡,這匹烏龍神駒也在這裡,
馬在,馬鞍橋自然也在。」
灰里太郎仍不甘心再問:「可我查過---「
話還沒完,司馬曹道:「你不用去查,自打漢朝的司馬遷開始」,中史學家和動物遺傳專家就聯袂研究蚩尤的坐騎「」食鐵獸」。
到如今,總算得出個權威性的結論,那就是,「」食鐵獸「」是不存在的動物,
凡屬獸類,皆為肉食或者食草動物,沒有啃鐵的。
證據是,但凡吃鐵的,有可能是動物,但非獸類,
即便吃進肚裡,也會吐出。
截至目前,唯有一種這樣的動物。「司馬曹賣關子般停住不說。
灰里太郎追問:「什麼動物」」
司馬曹回答:
'煉鐵爐子。
灰里太郎愣住,自言自語:
「懂嘞還不少」(河南方言)
灰里太郎在經過一番仔細的考察,並翻越大量有關蚩尤戰神的記載之後,又對血狼谷進行一番實地考察。
心裡的震撼,令他久久平靜不下,心裡話,我的個姥姥哇,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華夏帝國?「
三天後,他親自找到司馬曹,說明來意。
司馬曹搖搖頭,回答他:「黑風馬場有三樣東西不能賣,
一是信譽,二是烏龍神駒和馬鞍橋,三便是我司馬曹。
司馬曹做出「」請便「」的送客禮。
灰里太郎朝他咬咬牙伸出兩位數。
以為這個喂牲口的定然沒見過如此巨額的數目,是個勺子。
馬和鞍,給你三十兩,
這貨平時里跟盜墓賊,土匪和二混子打交道,
常常拿蘿蔔白菜價格,將人家拿命換來的珍品說的一文不值,
最後爛杏一筐搓回,
拿到歐洲賣個天文數字。
對於司馬曹這是故伎重演。
司馬曹聽聽,既生氣又可笑,看著灰里太郎,以為他是游鄉的貨郎擔。
勸他:「安心回去做老本行,找頭髮換針,換糖豆,啊!」
拍拍他的肩,給他講個笑話:
說是前年,一個鄉下傻帽,牽一頭草驢(母驢)找著司馬曹非要烏龍神駒給驢配種,
司馬曹好說歹說,大講道理,什麼倆貨八字不合,相貌不配,基因不對,等等,說一籮筐,老農就是不依,
直說張果老給他託夢,驢是他的,也算神驢一頭,如今發情期到,只有找神駒配對,
司馬曹就是不準,老農就是不走,
氣的司馬曹對著烏龍神駒大哭三回,
愧疚難當道:「原指望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卻來個死皮賴臉的草驢。還賴上了。
司馬曹實在拗不過,就依了老農,
誰知剛一牽到神駒屁股後面,烏龍神駒一抬後腿,竟將母驢一個蹶子踢死。
老農這才傷心離去。
灰里太郎一愣,問司馬曹:「賠他多少錢?」
司馬曹伸出兩個手指,和你出的數目一樣。
「你好像在拐著彎子罵我?」
灰里太郎撓撓頭,不怎麼確定的看著司馬曹問。
司馬曹此時真有心讓烏龍神駒撂他一蹶子,
礙於他是國際友人,只有硬著頭皮和他磨嘰。
灰里太郎,也是大和之魂的佼佼者,骨子裡不要臉的硬核因子強大無比,一連三個月風雨無阻,將價格一路攀升,直逼道瓊指數,這才漲停,
這回伸三個指頭,咬牙切齒,從骨子裡蹦出三位數:
三百,
司馬曹趕緊將口袋裡的現銀搜尋搜尋,塞給他,勸道:「回姥姥家吧,外面世態炎涼,」這是二百九十九兩現銀,一併你的燒烤費用,全部結清,請回吧「
灰里太郎,情急之下,問道:「司馬桑,你想多少?「
司馬曹毫不客氣問:知道圓明園不?
灰里太郎驚訝無比問道:「連圓明園你都知道?告訴你,那可是世界上,財富與藝術完美結合的巔峰之作,怎麼了?
司馬曹道:「若不是被八國聯軍毀掉,那就成為我的產業。
他指指烏龍神駒。意思很明顯,換「烏龍神駒」
灰里太郎差點跳起來,他絕對不信大清的太后拿「圓明園」換「烏龍神駒」
即便屬實,這等荒淫無度的笑料,也不便載入史冊「」
叫道:'這不可能,你這是胡說八道,
「他看著司馬曹:
「我們的富士山,老是火山噴發,找不出原因,現在我知道了,
誰幹的?司馬曹問。
原來是你噴的,你個世界上最大的噴子。
司馬曹聳聳肩,攤開兩手,一副很無奈的表情。
後來,灰里太郎回國,寫了一本《血狼神兵》
對血狼神兵及烏龍神駒進行詳細記載和闡述。
並對富士山火山噴發這一現象和原因,從科學角度進行了系統闡述,
有理有據的斷言,中國「噴子」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要求向他們索賠。
此書在日本島內風靡一時,招致大批日本廢柴,憤青,王八蛋,蜂擁進中國,
打著各色太陽旗號,招搖撞騙,掘墳盜墓,即便老太太的洗腳盆,夜壺都弄回日本,標明這是他們先皇妃的御用漱口器物,
致使中國那些造假行業長盛不衰,
一隻贗品的唐青花瓷,批發價八角,外帶送夜壺兩個,
他們將之封入古墓,一個月後運回日本,五百倍一千倍賣出。
一時間,大街小巷都充斥著中國的日本貨色。
真品的價格,比如一個秦始皇兵馬俑,能買下華爾街。
一隻楊貴妃當年用過的夜壺。往紐約拍賣行一放,一鎚子敲下,驚得大半個歐美股市持續動蕩半年之久。
更別提日本。流入日本的中華古董,直將他們的GTP提升百分之三百。
大和商社,
便是眾多日本社團中來到中國掘墳盜墓的其中一員。
只不過他的背景,是日本天皇和日本軍屆。
他的目標就是蚩尤戰神的坐騎和斜插在血狼谷崖壁上的「血狼神兵」
以及為日軍侵華開始曠日持久的準備工作。
。
這天的清晨,天色朦朦剛亮,風雪中就見衝出一隊快馬,約莫六七人的光景,俱是一襲黑色披風,黑色的風帽。
行至川口,隱隱看見黑風馬場的輪廓時,當先的一位勒住馬韁,揮手示意暫停;他的身後傳出一女子冰冷的聲音:「井上君,為何停下來?」男子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動,望著馬場上空裊裊升起的炊煙,無限感慨道:「每次來這裡,總會令我想起北海道鄉下的村莊和親人,可惜呀,我們卻是一群--不速之客」。
女子打馬前出,與男子并行,用提醒的口音道:「井上君,不要忘了我們此來的目的,這次,絕不能再空手而歸」
井上看他一眼,勸慰道:「櫻子小姐,剛來你不懂,這裡不是北海道,打架我們不佔優勢,記住,我們的身份就是一群和氣生財的商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與人為敵,」
櫻子不服氣道:「那又怎樣?我們也不是吃素的,今日若還談不攏,那只有硬搶了,烏龍神駒我們志在必得」!話音落,便欲催馬前行。
井上慢悠悠道:「櫻子小姐總是那麼衝動,忘記了上次的教訓嗎?」櫻子勒住馬韁。井上繼續道:「別忘了,這黑風崗可是十里跑馬川的門戶所在,碧玉山莊的橋頭堡,連豫西最大的匪幫都望而卻步,櫻子小姐,你明白我的話嗎?「櫻子仍不服氣問:」井上君,你說我們該如何辦才好?」
井上一郎回頭道:「山下君,麻煩你與櫻子姑娘將我的拜帖送進馬場,交給鳳雛先生,就說,他的老友井上一郎拜會。」
(二)
黑風崗,隨著歲月的剝蝕,洪水沖刷,嶺頂綿延起伏,溝壑縱橫,馬場便是藉助一道高約數丈的土崖而建,佔地十幾畝之大,土崖分上下兩層開鑿了一二十間窯洞,上層窯洞,一半做為倉儲,一半為執勤瞭望的哨所,哨所與圍牆相連,仿照古城牆防衛設施而建,每隔五米,一尊炮台。高約兩丈有餘,雖是泥土築就,卻是以古法的三合土層層碾壓,百來斤重的榆木夯夯實,當年馬場遭遇匪患,重炮轟擊三天三夜硬是沒炸出個缺口;院分南北兩院,北院飼養牲畜,院內,面積廣闊,佔地十畝有餘,牲畜棚舍可容千百匹騾馬;適逢騾馬出圈之時,商販繽紛雲集。南院,青堂瓦舍鱗次櫛比,松柏修竹繞舍而生,這些房舍大抵為販馬而來的客商準備。院中有一寬大的練武習武場地,場地兩旁,幾十種兵器整齊排列於兵器架上,場地正面魏然矗立一座巨大的廳堂,廳堂的前面,擺著兩架牛皮大鼓,這便是黑風馬場的議事大廳,也是接待客人的地方。院牆之外,布滿生機盎然的叢刺槐,棗刺林,還有砍伐不斷的毛山竹,一片連著一片,距離馬場的周遭,零星分佈著些村落茅舍,田地溝渠---偶爾間,還隱隱傳出一兩聲狗的狂吠,牲畜的鳴叫。
此時節,正值嚴冬天氣,大雪紛飛,一切都在皚皚白雪中,顯得那麼蒼涼無助,透不出絲毫的生機。
此時刻,北院的一間窯洞中。
爐灶上的鐵鍋,正絲絲冒著熱氣;洞中瀰漫著麻餅與糞便混合的香味兒---馬匹在槽頭正津津有味的吃著乾草,不時有馬兒打喯兒的響聲,以及咴咴低鳴----
司馬曹與邱不同正自下棋,
邱不同抓耳撓腮,對著棋局大發其呆,司馬曹手中握著棋子,幸災樂禍,乜斜著邱不同道:「不吃白不吃,再不吃就沒機會了--臭棋簍子,邱不同心煩意亂,正自舉棋不定,被司馬曹奚落,不由大怒,遂跳起來指著司馬曹破口大罵:「你個鱉孫,贏上兩局,便不知自己貴姓--有種,你讓我倆車,---「
司馬曹指著邱不同笑罵:「好不要臉,你把老將揣兜里不就完了,天兵天將也對你奈何不得」!
邱不同指指腦門:「老子便是天兵天將,」
司馬曹嗤之以鼻:「棋盤上都是敗軍之將,就吹吧你,遇上勁敵,你能把人吹跑」!
邱不同正欲發怒,司馬曹朝他招招手,一臉忠告道:「喂喂,別忘了鳳雛先生臨行前託付給你的事,最近可不算太平,悠著點兒,那幫東洋人不會死心「
二人正自拌嘴,卻見值守的弟子喬三匆匆來報:「碧玉山莊的盧大護法帶著十幾個護法使者前來巡視」。
二人四目對望,邱不同質疑:「這個大胖子,無事無非來咱黑風崗作甚?還帶那麼多人?打架嗎?」
司馬曹:耀武揚威唄
邱不同揮揮手,然後倒背起來就往外走。到門口回頭:「這死胖子我卻橫豎看不順眼,他來准沒好事,走啦!「
司馬曹提醒他:「告訴豁子兄弟,火槍隊留著點兒神,」邱不同不耐煩回答:「真啰嗦,」
司馬曹看著邱不同輕飄飄上了馬場高大的圍牆,消失在風雪中,也整整衣襟,戴上風帽,向南院的會客廳而去。
司馬曹,五十開外年紀,弓腰駝背,一臉的滄桑,一看便知是個飽經風霜之人;既是個養馬的行家,又是黑風馬場的總管,諸般外交事務及牲口交易,買賣交割都離不開他,是鳳雛先生的得力助手。此時刻,盧剛的到訪,令他頗感意外,他來作甚?腦中盤旋著這個問號,步子卻未放緩,走近門口,便高聲道:「難得難得,該不是這場風雪把盧大護法催來的吧?」---話音未落,便掀簾而入。
土窯洞中,一個碩大臃腫的背影赫然出現在司馬曹面前,,那人頭也不回,傲慢的背著雙手,十指緊扣,猶如連著腸衣的火腿,油光水滑,見司馬曹掀簾進屋,只是微微側過臉頰,冷冰冰問一句:」司馬大管家,這等非常時期,還有閒情逸緻?「
司馬曹恭謹回敬一句:「黑風崗乃是十里跑馬川的門戶要塞,在下從不敢懈怠,請大護法明察,」見大護法盧剛一時間未有回應,繼續陳述:「在下受鳳雛先生重託,帶領黑風崗諸般子弟,晝夜輪替值守,----盧剛打斷司馬曹的話,口氣凌厲嚴肅:「我不是在問這些,烏龍神駒可安然無恙?「
司馬曹一愣,問:「大護法為何問及烏龍神駒?」
盧剛突然回過身,手指著司馬曹,一雙細小犀利的眼睛直逼過來,不怒自威。他道:「本人添居山莊護法一職,身負督導,約束下屬的職責,即便莊主,族老也不例外,黑風馬場乃屬山莊的下屬單位,試問司馬先生:「本護法不能過問烏龍神駒嗎?」
司馬曹雙手一拱,毫不客氣回敬:「對不起,護法大人,鳳雛先生與風莊主曾嚴令,有關烏龍神駒的消息,不許向任何人吐露,還望大護法不要為難屬下。」
盧剛皺一皺眉頭,長嘆一聲,立刻釋懷,遂道:「既然是莊主下達的禁令,本護法便自當遵從,不可違拗,話鋒一轉,又道:」如今時局動蕩不安,烏龍神駒乃是我山莊的鎮庄之寶,價值連城,各方勢力蠢蠢欲動,都在圖謀覬覦,盧某想說的是,保護烏龍神駒責任重大,來不得半點馬虎,決不能給歹人以可乘之機,盧某添居護法一職,自當為碧玉山莊盡心盡責。此來黑風馬場,只是路過順道而已,鳳雛先生與護庄的四位金剛不在馬場,確實令人擔憂。盧某隻是怕歹人乘虛而入,----不如,讓山莊里的弟子前來協助?以防不測!「
司馬曹慌忙道:」不勞護法憂心,黑風崗既然地處山莊門戶,黑風子弟自然責無旁貸,尚若連烏龍神駒都看護不住,任由宵小強盜出沒,讓護法憂心,司馬曹還有何面目在這十里跑馬川上廝混?「
盧剛冷哼一聲,揶揄道:「鳳雛教出的徒子徒孫,跟師傅如出一轍,別的功夫倒不見長,自吹自擂功夫倒是一流,被霸天虎端過一次老窩的教訓看來早已忘懷----「言罷,一甩袖子掀簾出了大廳。
司馬曹一個激靈,忍不住打個噴嚏,站在院中仰望著滿天飛舞的雪花,不由裹緊身上的老狼皮襖,嘟噥一句:「跟我一個喂牲口抖什麼翅兒?你算個球!我呸!不就是個護法,我還真不鳥你」!發完牢騷,司馬曹清清喉嚨,大聲吆喝:「都給我聽好嘍,今兒個我老曹值守,誰要是偷懶耍滑,讓刀客馬賊鑽了空擋,別怪我老曹不念舊情----都聽到沒有?
話音落,馬場三面的牆頭,窯洞頂的崖頭上,便露出一個個腦袋,還有大刀,長矛,土銃的影子---:見是司馬曹,一個瘦猴兒模樣的庄丁奚落他道「哬,喂牲口的,今兒個充大尾巴狼呢?這鬼天氣里,誰來打劫咱黑風馬場?還嫌黑風崗上的亂墳灘不夠熱鬧?借他個膽子,」
話音一落,瘦猴兒身邊冒出個絡腮大漢,手裡提溜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眉目間凜凜一股咄咄逼人的豪氣。大漢一把捉住說話之人後襟衣領,提溜起來,怒目而視道:「混蛋,咋跟司馬先生說話?信不信俺將你狗日的丟下崖頭,嗯?」
旁邊一人趕忙過來圓場:「喬三兄弟,手下留情,狗頭初來乍道,說話不知分寸,您見諒---「遂朝院中的司馬曹喊話:」司馬管家,狗頭不會說話,鐵斌給您賠罪了」他朝司馬曹拱拱手,表示致歉。
司馬曹未置可否,心中卻是不快之至,遂招呼鐵斌,喬三:「天兒冷,將大伙兒分三班兒輪值,一個時辰一輪,吩咐廚房多備酒水,提神暖和,但不可喝多誤事!記住沒有?
鐵斌,喬三拱手遵命,喬三兒道:「爺,還是您想的周全,俺替弟兄們謝過了。」
司馬曹擺擺手,他心中記掛著烏龍神駒,正欲邁步折回北院,守值大門的庄丁匆匆進來報告:「那幫日本人又來啦,」遂遞上一封拜帖,司馬曹接也未接,直接回復:「告訴他們,來一百次也沒用,這烏龍神駒乃是我黑風馬場的「鎮庄之寶」,不賣,不賣還是不賣!讓他們死了這份心,還有,若再來頻頻騷擾,定去報官」.庄丁應諾而去,司馬曹忽然想起一事,招呼喬三兒下來,喬三兒自牆頭飛身輕輕落入院中,問:「爺請吩咐」,司馬曹倒背起雙手來回踱著步子,叮囑道:「最近跑馬川不怎麼太平,日本人活動頻繁,咱們的火槍隊已被徵調守護血狼谷,這崗上也只有你和鐵斌兩撥人馬守護,鳳雛先生與四大金剛又不知何時能回歸馬場,看今日情形,這幫日本人是鐵了心鑽這個空擋,我們須高度戒備,萬不可大意「。
喬三兒怒道:「爺,我帶人去教訓教訓這幫狗日的」。司馬曹制止,告誡道:「不可,喚你下來就是想讓你前去查探他們的行蹤,我預感,他們這次前來,絕不會善罷甘休。」
喬三兒道:「我明白了,這就帶幾個人前去查探」。司馬曹叮囑道:「一定小心,千萬不可打草驚蛇,有事趕緊回報,明白不?」
喬三兒雙手一拱道:「喬三兒這就出發」,喬三兒剛走,司馬曹又招呼鐵斌下來,問及馬場布防情況,鐵斌如實道來,司馬曹聽完,再次強調:「保護烏龍神駒,事關重大,必須晝夜輪值,層層防護。決不可有任何疏漏。最後,司馬曹與鐵斌雙雙又上得牆頭,查看布防,逐一落實后,腳步停留在牆頭的五尊炮台前面,囑託鐵斌:「從今往後,這五尊炮台,由你督管,炮手日夜輪換值守,炮膛不得落空,彈藥備足,可隨時開炮發射,不得懈怠,我會隨時上來檢查,若有疏漏,我拿你是問。鐵斌疑問:「爺,這炮塔的威力可是不小,除非遭遇強敵圍攻,不到萬一不會使用,您這麼大動干戈,難道有什麼重大危機來臨?」
司馬曹拍拍鐵斌的肩膀,,意味深長道:「內憂尚且不懼,若外患降臨,那就不得不令人擔憂,鐵斌哪,做事要多動動腦筋,往長遠處看,聽爺的話總是沒錯的。給我記住嘍」。鐵斌道:「爺,您就放一百個心,鐵斌的命是您給的,爺的話鐵斌謹記,照做就是,」司馬曹轉身欲走,鐵斌又道:「爺,這炮手崔海因父親病重請假已有月余,如今人手短缺,是否請他回來?」司馬曹道:「他已託人捎話,這幾日應該就來」,鐵斌向司馬曹一拱手:「爺您慢走,我就不送」。
司馬曹諸事安排停當,遂匆匆回到牲口窯中,這間窯室坐落於北院崖壁下的當中部位,是諸多窯室中最為寬敞的一間,裡面南北各一套間,一間卧室,一間堆放草料。南牆下築一巨大爐台,專為牲畜飲水,熬制湯料所用,洞深十丈有餘,寬約兩丈,可容納十幾匹騾馬,洞中冬暖夏涼,是飼養牲畜的最佳處所。雖為馬場總管,司馬曹卻幾十年如一日,廝守於此,與烏龍神駒形影不離,看待烏龍神駒,猶如親子一般。看護無微不至。
每每回到窯洞中,司馬曹第一要務便是查看馬匹飲食狀況,給馬匹添加草料,看著烏龍神駒津津有味在槽頭嚼著草料;然而,今日司馬曹卻有所不同,進入窯洞便開始悶悶的抽起旱煙,不停走動,連烏龍神駒幾次咴咴鳴叫都充耳不聞。「這麼巧合,大護法前腳剛走,日本人後腳緊跟而至,啥意思?幾個意思?這日本人為何死死盯住神駒不放呢?還做生意,狗屁話,他奶奶的腿兒,有這麼死皮賴臉做生意的么?,司馬曹獨自大發牢騷一通后,磕磕煙灰,吹吹煙管,欲掛牆上,又縮回手,唉聲嘆氣一番,嘟噥一句:「這個老不死的,啥時候才會回來,都急死我了,也不想想,這馬場都要失火了,躲得倒清凈!「
(三)
喬三兒按照司馬曹的吩咐,獨自一人悄然出了馬場,繞著黑風崗仔細搜尋查探井上等人蹤跡。黑風崗面積不大,能夠落腳藏匿之地,喬三兒瞭然於胸,遂逐一仔細查尋,打探詢問,將黑風崗大小角落翻騰個遍,一直查到距離崔剛村鄰近,也沒查到任何行蹤,正欲返回,忽見幾隻野狗圍著一大堆秫秸桿堆不停撕咬,亂肯,心想,這裡可是有座廢棄的廟宇,名喚鐵槍廟,怎就被黍秸稈封堵嚴實?這群野狗又發現什麼,如此撕咬不停?心下想著,不大為意,正自走開,卻被兩隻野狗爭食狂吠引住。喬三兒遂走過去,這才看清是具幼童的屍身,不由大驚,遂拚命轟走野狗,扒開秫秸稈堆,便隱隱看見破敗的鐵槍廟中散亂著幾具男女屍體,其中一具男屍喬三兒一眼認出,正是馬場內的炮手崔海。喬三兒震驚莫名,心想,崔海為人忠厚老實,一個月前老父病重請假,怎就恍然間全家被人謀殺?這是什麼人所為?竟有如此深仇大恨,連一個幼童俱不放過?喬三兒如此想著,趕緊將秫秸重新遮蓋嚴實,想也未想,便朝崔海家中奔去。
崔海的家距離崔崗村不遠,單門獨戶居於一小山坳中,這裡幽靜偏僻,外人不易進來。喬三兒很快來到崔海居家附近,不敢貿然進去,遂遠遠蟄伏於小山坳高處水溝內,俯瞰坳中動靜。此時刻,天色已近晚色,崔海家中竟自亮起燈光,喬三兒心中怦然直跳,心想,兇手竟然如此膽大妄為,竟敢居住這裡,圖謀什麼呢?崔海一家一貧如洗,無甚財產,兇手究竟意欲何為?正自想著,卻見屋中走出一人,在院中左右觀望一陣,便自飛身朝喬三兒藏身之處掠來,喬三兒大驚失色,以為被人發現藏匿之處,不由心中怦怦亂跳,遂握緊手中鋼刀,以防不測。
誰知那人待到近前,卻調轉方向與喬三兒擦肩而過,飛速而去,想是有什麼要緊之事也未可知,喬三兒卻驚出一身冷汗,瞧那人奔跑的速度,絕非常人可比,定然身負武功絕學。遺憾的是,此人黑巾蒙面,頭上戴一頂嚴嚴實實的風帽,喬三兒並未看清容貌。但敢確定,此人並非善類,而且,不止一人。喬三兒躲在水溝之中,一動未動,直盯盯看著屋外的動靜,,差不多一個時辰過去,也未見出去的人回來,裡面的人出來,而屋裡的燈光卻是依舊亮著,心下驚疑不定,看看天色,依然暮色降臨,天空不住飄下雪絲。喬三兒不禁裹住了棉衣,腳趾開始發疼----」
正自發愁,忽見一個黑影自眼前掠過,喬三兒認定是剛才出去的那人返回,見他掠下山坳進入屋中,便也握緊刀柄,躡手躡腳往坳中靠近。
喬三兒雖然身材魁梧,塊頭十足,卻輕功極佳,行動輕靈,被人稱作夜貓子,武功修為雖非上乘,卻也稱得上二流好手,在馬場內乃是響噹噹的角色,很被鳳雛先生與司馬曹所賞識。不大功夫,喬三兒已是來到崔海家的院落後面,農家人生活簡陋窮困,因之,院牆也只是防護狼蟲獸類侵害家畜而設,喬三兒輕鬆而入,便來到後窗之下,側耳傾聽。
只聽一個女聲道:「黑風馬場三番五次拒絕我們,今天又害我們白來一趟,該給他點顏色看看,如果不行,那就只有硬搶了」。
喬三兒一聽,心下暗暗罵道:「原來這幫日本鬼潛藏在這裡,難怪尋他不著,遂摒心靜氣繼續傾聽,只聽一男的道:」俊樹君剛才有什麼收穫?
有人回答:「據我們的線報:「他們在加強防禦,啟動了那五座炮台,司馬曹寸步不離「烏龍神駒」,而且飼養場地加派雙重崗哨,晝夜流動輪值。
喬三兒聽到此,心中不由震驚,他們對馬場如此清楚,原來馬場內已有內鬼,這太可怕了,但會是誰呢?喬三兒正自驚異,卻聽那人問:
「他們的人員部屬怎樣?」
「據說,火槍隊已調往血狼谷防守,場主鳳雛先生與四大金剛均不在馬場之內。馬場內僅剩二十幾個值守的庄丁,
「這個內線什麼來路?」
曾經在霸天虎手下做事,因觸犯幫規被砍頭,被我們救下,趁黑風馬場招收庄丁安插進去。不久,便與這家主人崔海酒場上混熟,后因醉酒泄露身份,怕崔海告發,遂殺其全家。
那人道:這麼說來他在黑風馬場還未暴露身份,
另一人回答:此時件已是將近過去十多天,他仍在馬場照常值守,應該沒被發現,
「只聽女的問:「社長,我們今晚幾時行動?
那人問:「你們說人在什麼時候最為睏乏?」
女的回答:當然是後半夜,屬下明白了。」
「我們必須趕在他們的主人鳳雛先生與四大金剛回來之前,毀掉這個碧玉山莊的橋頭堡,獲得烏龍神駒以及那掛馬鞍橋,讓他們的計劃落空。
喬三兒聽完他們的談話,心中一陣陣的驚悸不已,心下想,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得趕緊將此事彙報給司馬先生,於是,悄然躍出圍牆,順著原路一溜煙回到黑風馬場,忽然想起內奸一事,便繞開正門,自後院圍牆下翻越入內,悄悄來到司馬曹居住的牲口窯門前,輕輕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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