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枯骨
密密麻麻的枯骨,腐敗得看不出人形,歪歪斜斜地站在屋中。可是她們的聲音縹緲嬌俏,讓祁縱覺得若是她們擁有完好的血肉皮囊、此刻一定笑得風情萬種,眼波嫵媚又溫柔。
祁縱頭皮發麻,心中驚駭。畢竟是剛出師下山沒幾日的少年,他立刻摸索著拉住了卿笑寒的手,眼睛卻還驚疑不定地盯著這幫白骨精:「走……走!」
他是下意識地護住身邊人,但若是他注意的話,便會發現此時的卿笑寒其實並不害怕。別說害怕了,卿笑寒除了進來看見遍地屍骨的那一瞬皺了下眉外,就再也沒有什麼表情,不說無動於衷,至少司空見慣。
可他立刻反握住了祁縱:「哥哥,我好怕。」
祁縱本來還心驚肉跳,被他這一叫,立即正氣凜然直衝頭頂。他凝眉沉思了片刻,突然心念電轉、手起刀落:「開門!」
強悍的刀風撞開房門,兩人踏出門檻。肆虐的魔物面對他們張開深淵巨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可是就在門板轟然閉合的那一霎,黑霧狂潮煙消雲散。
魔物消失了!
祁縱額角沁出薄薄的冷汗,他賭對了。幻術不可能憑空捏造,必定有規律可循,他覺得規律就藏在那面銅鏡里。他第一次出房門時,從現實進入幻境,門檻就如同鏡面,是真實與虛幻的界限。那當他從門外進到門裡、卻發現仍然是幻象時,只可能真假顛倒,鏡面倒轉,門裡成了幻境、門外又變回了現實。
果不其然,此刻他們腳下的地板再次完好無損,鋪著精美華貴的地毯。放眼看去也儘是畫棟雕梁,打掃得一塵不染。
門裡門外,一真一假。鏡中鏡外,一虛一實。
祁縱猜透了幻境的結構,卻還不明白魔物製造幻境、讓他們看到那樣可怖荒涼的景象是為何。難道是在預兆此地的將來?
祁縱緩緩地出了口氣,隔壁廂房的門突然打開。一個姑娘盛裝華服,急匆匆地走了出來,看見他們,嚇了一跳:「兩位官人怎麼尋到後院來了?這裡是奴家們的住所,玩樂宴飲可都在前頭呢。」
她說罷道了一聲「失陪」,便要趕著下樓。祁縱不假思索地跟上:「姑娘打擾了,這地方以前受過火災嗎?死過人嗎??重建過嗎???」
「嗐,大好的日子,官人怎麼說這些不吉利的!」
姑娘寒毛都豎了起來,怕是覺得他有毛病,走得愈發快了:「官人,看你面生,這後院不是遊玩的。今夜還有萬人空巷的樂事,奴家就先走了。」
「等、等一下!」祁縱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和女子交談,只能漲紅了臉攔住她:「抱抱抱抱歉,再問最後一句!樓上那間房是誰的?」
他指向掛有銅鏡的廂房,這姑娘抬眼看去,嫣然笑道:「自然是我們天上人間的花魁娘子,漱玉姐姐的!」
她說罷繞開祁縱,急匆匆地趕去了前邊,也不知是緊著參加什麼盛事。祁縱整個人都怔住了,卿笑寒看他背影不太對,靠近他耳後問:「哥哥怎麼了?既然考題與漱玉有關,這廂房是她的也不奇怪。」
「……不是。」
祁縱伸出去的手還在半空,良久以後,才動了動唇道:「我剛才看見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上,有一具屍骨戴的碧玉鐲。」
—
月上中天,夜深花睡去,青樓歌未眠。天上人間里金碧輝煌,一片歡聲笑語,門外車如流水馬如龍,十里長街亮若白晝。
祁縱和卿笑寒回到前廳時,剛才你追我趕的鬧劇已經被百里惜收好場了。此時她和謝危一左一右,正和一個背影雍容曼妙的女子閑談。百里惜向來以長袖善舞聞名,妙語連珠間惹得那女子掩唇巧笑,當場卸下一支頭釵遞到她手裡。
祁縱覺得這女子眼熟,等她轉過身來,他更是直接道出了名字:「漱玉!」
風華絕代的花魁仍是鏡中那身織羽裙,卻好像從未見過他一般,柔媚笑道:「小公子認識我?」
還沒等祁縱回話,謝危已經一劍殺出。他的劍直指祁縱,卻有另一柄劍斜刺里擋下,是卿笑寒的「赦世」。
「師兄,息怒。」卿笑寒沒有拔劍出鞘,溫聲細語道:「之前是我喝醉了連累祁少主,讓你們誤會了。現在事情緊急……大家稍安勿躁。」
他話中有話,笑裡藏刀,謝危領會到了卻不解其意,只能暫且皺眉還鞘。卿笑寒又含笑望向漱玉,說:「聽聞今日有萬人空巷的樂事,我們初來乍到,煩請花魁娘子講解一二?」
漱玉便笑著說:「那幾位來得巧,一會兒就能看上熱鬧了。我們天上人間每年今日,都會舉辦一場燈會游|行,七十二位掛牌的姑娘細細妝扮,擇一位如意郎君……」
她美眸流轉,莞爾一笑:「與奴家們提燈同游。」
此話一出,祁縱臉色變了。他倏地看向卿笑寒,卿笑寒卻仍是一臉人畜無害的淺笑,只在廣袖下悄悄握住他的手,對暗號似的捏了一下。
祁縱定了定神,對漱玉道:「那,你看選我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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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笑寒:???
卿笑寒:不可以!
漱玉:小朋友們真可愛,嘻嘻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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