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虞嘯卿看著死啦死啦默不作聲的老實勁兒,暗暗地吁了一口氣,可剛轉過頭,死啦死啦又像牛皮糖一樣粘了上來,「師座,能不能再讓我說一句?」虞嘯卿徹底崩潰,這個補襪子的軍需總有本事讓人三屍神暴跳。「你,你,有屁快放。」虞嘯卿忍不住大吼。
死啦死啦一邊小心地瞧著那位的臉色,一邊不怕死地說,「您要非跟著去吧,我也攔不住,那咱們得先把話說清楚,免得到時候您不認帳。」「你還想跟我講條件?」虞嘯卿的眼睛瞪得比包子還圓,「不是講條件,是講道理。」死啦死啦執拗著,「你是說我不講理。」虞嘯卿的火氣再次被煸起。
「沒沒,絕對沒有,」死啦死啦急忙解釋,「我來的時候,唐副師座跟我說得清楚,只要找到師座必須在第一時間把您請下山,不得有誤,如若擅自行動軍法處置。」邊說邊偷眼瞧對面人的臉色。虞嘯卿氣得悶哼一聲,「軍法?你眼中還有軍法??剛剛你要擅自行動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軍法啊!」
「這不是還有您呢嗎,您是萬金之軀,真要有什麼閃失,就我們這幾條爛命死個幾百回都不夠賠的,現在還要帶著您以身犯險,就算還有命回去,副師座也鐵定饒不了我。」死啦死啦極盡誇張,聲音委屈地能擠出水來,再配上一副楚楚可憐的眼神,真是騙死人不償命的無恥。
虞嘯卿嘆了口氣,「放心吧,我定會好好活著,況且我還要保住你這顆惹事生非的腦袋呢。」「師座就算是答應了。」死啦死啦繼續窮追猛打,「答應什麼?」虞嘯卿有些迷惑,「從現在開始一切聽我的。」死啦死啦理直氣壯地得瑟。
「什麼????你,你還真會得寸進尺。」虞嘯卿終於明白,這麼廢勁巴力地七繞八繞,這才是那個傢伙的最終目的。「師座,您要是不答應,我絕不免強,不過,……這山嘛,您還是不上為好。」死啦死啦□□裸地威脅當即把他憋在那,不管你願不願意路只有一條。
最後,也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搖了搖手,放棄和那個讓他頭疼的人再廢話,心不在焉地說,「就這樣吧。」「師座,您的意思卑職不明白。」死啦死啦繼續裝糊塗,虞嘯卿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出一句,「我都聽你的,行了吧。」死啦死啦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樂得臉上的褶子都開出了花。
就在這兩位還在討價還價的時候,回電早已傳到,張立憲遞上譯文,虞嘯卿看都不看,根本不予理睬,死啦死啦瞄了一眼不置可否。看來,老狐狸在眼巴巴地苦盼之後,欣喜之餘也就只剩跳腳的份兒了。他們兩個遠遠地扎在一堆,我已經不在乎他們給我們編排怎樣的未來,他們是同一種族中氣味最相近的兩個人,相輔相成,卻又相生相剋,天造的知己,地設的冤家,即清楚又矛盾,明明白白的一本糊塗帳。
不管這仗要怎麼打,但我敢肯定,只要他們兩個人湊在一起,我們這些小的們,不遭秧都得謝祖上積了大德,算了,我們管不了也就懶得理。我仰著頭望天,天上的雲千變萬化,我的心翻江倒海,槍林彈雨中出生入死過的人,本就身無常物,沒什麼好掛礙的,死啦死啦早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血刃竹內,這是他的心病,就算搭上身家性命,我們也算是把債都還清了,無賒無欠,乾乾淨淨。
可偏偏這時殺出個虞嘯卿非要攪和進來,他的加入無論我們成功與否都將萬劫不復。我以為我的團長定會全力阻止,卻出人意料地決定與他共赴沙場,如死啦死啦般通透的人,難道真的忘了嗎,我們在南天門之上輸掉的是什麼。
我正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坡上傳來他破鑼般的聲音,「三米之內」我氣憤,所以我裝聾。可旁邊的人並不聾,並且十分願意湊熱鬧,阿譯首當其衝,「孟煩了,團,團長在叫你呢。」「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我惡狠狠地吼著,這對阿譯十分有效,他立刻把頭轉向另一邊,「滾過來,聽見沒有,三米之內。」死啦死啦契而不舍地吆喝,「屁的三米之內」我輕輕啐了一口。
老炮灰們兩眼冒著光,興緻勃勃地等著看好戲,精銳們不明所以,良好的習慣讓他們從不過問長官間的爭鬥。也總有看不過去的,張立憲沖余治使了個眼色,達成共識的同時,他們一起衝過來架起我,不由分說地扔在了死啦死啦的腳下,「小張,小余幹得好,精銳就是精銳,看看,就是比這個王八蛋強。」他一邊毫不吝嗇地褒揚他們,一邊用腳狠踹我的瘸腿,直到我開始齜牙咧嘴,他才滿意地停下。
他把我從地上揪起來,拖到一棵樹后,躲開所有人,「煩啦,不想跟我說點什麼嗎?」我歪著頭看他,「我怎麼就跟了你這麼一混蛋呢?」他故意認真地想了想說,「老祖宗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哦對了,『物以類聚』,說得真是太好了,有大混蛋不是就得有小混蛋幫襯著嘛,你說對吧。」「老祖宗還說了,『好人空餘性,禍害活千年』,活脫說的就是您啊。」「有這句話,我還真不記得了。」他裝孫子的本事是越來越大了,我氣得直哼哼。
他可不管你願不願意,他只要一伸指頭,你就得跟著走,我無從選擇,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我說,你是想敲鑼打鼓地殺回去,還是鬼鬼崇崇地摸回去?」「怎麼著,你還盼著竹內大擺宴席熱烈歡迎啊?」「哎喲喂,我倒沒指望什麼,沒準竹內現在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嘍。」死啦死啦不再搭腔,懶洋洋地伸了伸腰。
我抬起頭貌似不經意地掃了眼四周,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我們,便湊過去壓低了聲音,「您就這樣把虞大少拐上了山,不論贏還是輸,老狐狸都不會給我們好果子吃,這個黑鍋你是背定了,下這麼大的注值嗎?」
死啦死啦一屁股坐下,閉上眼睛隨意地靠在樹上開始打盹,好半天當我失望地以為得不到回答的時候,他終於開了口,「煩啦,我不會招魂,沒辦法送他們回家,我也不是和尚,念念經就能超度,我只能做我能做的事。」他不是虞嘯卿,不會任性於壯懷激烈,但那越壘越多的墳墓,深深地壓在荒蕪的心上,紮根,發芽,並開出漫山遍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