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

「什麼？你不能生？」

林青青說了一長串，李春蓮卻只注意到林英不能生這件事，問出來的時候臉上還有點控制不住笑容。

她這小姑子向來心高氣傲，她還是嫂子呢，對她也沒幾句好話。如今知道的她不能省，李春蓮可不得要幸災樂禍一番。這男人娶媳婦是為了啥？還不是傳宗接代么！林英不能生孩子那就是個不能下蛋的母雞，她婆家能容得下她？

也難怪她昏了頭，竟然想出借腹生子的主意！

李春蓮是幸災樂禍，趙立業就是實實在在的震驚了。

林英的確跟他說過讓他找別人生孩子的話，但那是兩人吵架的時候說出來的。自從他娘知道是林英不能生后，家裡就沒有消停日子，他和林英的壓力都大，因此前兩天兩人吵了一架。

聽媳婦說出那話的時候，趙立業的腦子一下子懵了，他心裡喜歡林英，所以既不想離婚，也不想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他當時就說了自己的想法，他媳婦還感動不已，哭了好久。

這兩天她沒提這事，趙立業就以為她是一時衝動，卻不想她私底下竟然籌備起來了，選中的人還是小姨子？

趙立業一時接受不了，看著林英的眼神就變了。

一邊是嫂子的幸災樂禍，一邊是丈夫的懷疑震驚，再看林青青低垂著眉眼，看起來溫溫順順，實際上唇角微翹，勾出的笑容滿懷惡意。林英想到被帶走的親娘，氣得渾身發抖，但她向來冷靜，沒有大哭大鬧，只抹著眼淚說：「青青你為什麼要這樣？」

趙立業最受不了媳婦哭，一看她抹眼淚就沒主意了，抱住妻子安慰說：「阿英你別哭啊。」

「立業，我真的沒有想過要讓青青替我生孩子，我娘更沒有逼迫過她！」林英哭訴說道。

李春蓮也想起婆婆，說道：「沒錯，當初要不是咱們老林家，你早就死了，你怎麼這麼污衊娘！」

「是不是污衊，三姐心裡清楚。」林青青冷笑說。

林英哭得更大聲了：「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能讀書，而你只能回家幹活心裡不甘，心裡不喜歡我，但你怎麼能這麼污衊我呢？是，我是不能生，但那是我心裡的痛啊，我以為我們是姐妹，你會心疼我才告訴你！但你怎麼能用我的痛苦，編纂謊言說我和娘逼迫你呢！」

已經到中午吃飯時間，大隊里的人陸續回來了，經過林家的人看到林家院子里的熱鬧紛紛停住腳步，聽到林英的指責議論紛紛。

有人相信林青青，說道：「林老太也太狠毒了！再怎麼是養女，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讓她替親生閨女生孩子，虧她想得出來！心肝都黑透了！」

也有人相信林英，說道：「青青這孩子平時看著悶不吭聲，沒想到這麼狠！依我看當初林有福就不該救她，讓她餓死一了百了。」

也有純粹看戲的，說道：「林老太成天炫耀她閨女腦子聰明，有出息，不但嫁到了公社，還有份好工作。結果……呵呵，閨女不能生，親事能不能保住還不一定呢。」

聽著那些議論，林英攥緊了雙手，卻哭得更加凄慘：「你說我想讓你替我生孩子，你出去問問，哪個女人能忍受妹妹替丈夫生孩子！立業回回來家裡，你都對他拋眉弄眼，我知道你心裡惦記著他，可再怎麼樣，你也不能為了嫁給立業，就這樣誣陷我啊！就算你心裡恨我，娘總是無辜的啊！」

聽到這裡，相信林英的紛紛挺起腰桿：「我說青青怎麼突然說這種話，原來是惦記上姐夫了。」

原本相信林青青的也遲疑起來：「難道真是青青污衊林老太？」

看戲的則說：「林英也太可憐了，自己不能生就算了，妹妹還想搶她的男人。」

林青青早猜到這的局面，所以才求到謝巍面前。所以聽著林英的指責，別人的議論，她心裡沒什麼波瀾，說道：「你以為是我到周書記面前污衊娘她才被抓的？」

「不然呢！」李春蓮罵道，「真是個黑心肝的爛貨！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當初嫁過來就應該把你弄死！」

「當然不是，」面對李春蓮的怒罵，林青青面不改色，開口問趙立業，「三姐夫，你不同意借腹生子吧？」

對林青青這個小姨子，趙立業平時還是很照顧的，但聽了媳婦那番話，他心裡對小姨子不滿起來，語氣嫌惡說：「當然。」

「你不願意，可三姐被你娘逼得沒辦法啊，」林青青慢悠悠說，「所以她昨天回來，躲在屋裡跟娘商量了很久，準備生米做成熟飯，到時候你不肯答應也得答應。但娘擔心事情不成，就想說服我答應這件事，但是今天早上你來了，娘怕在家裡說這事被你聽到，所以知道我去洗衣服后，出去跟我談這件事。」

「你胡扯！」林英恨恨地瞪著林青青。

林青青才不怕她看，繼續說道：「剛巧我去了後山山腳溪邊，那裡平時沒什麼人去，娘就在那裡跟我商量這件事。但他是我姐夫啊，我怎麼能答應跟姐夫生孩子，當然是一口拒絕。但娘卻說，林家救了我一條命，不過是替你生孩子而已，這種小事我都不答應簡直是個白眼狼。她還說我要是答應了，等生下兒子她還能給我找戶好人家嫁人，要是不答應就把我賣到深山裡。」

聽到這話，外面圍觀的人一片嘩然：「林老太真這麼說？」

「林老太向來疼閨女，做出這種事也不稀奇！」

「你撒謊！娘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林英大聲喊道，「是你嫉妒我，你想毀了娘和我，沒了我們，你就能嫁給立業了！」

趙立業抱著媳婦，皺眉對林青青說：「這些不過是你的一片之詞。」

「不是一片之詞，」謝巍開口說道，「今早我和周書記一起下鄉走訪，走到後山溪邊，正好看到林同志的養母脅迫她替養姐生子，周書記眼見此事，深覺世風日下，說要嚴懲，以儆效尤。」

說到這裡，謝巍微微一頓，補充說：「當時林家咀大隊書記林紅衛同志也在場。」

聽到謝巍說話，圍觀中有人問：「這人是誰？」

「他你都不認識？」有知道謝巍的人佯做驚訝問，等人催促才開口解惑，「他就是隔壁興豐大隊謝老書記的兒子謝巍，十多歲就去當兵了，今年才二十八，已經是團長級幹部了。」

聽說謝巍是團長，大家便不奇怪他為什麼能跟周書記一起下鄉了，原本不信林青青也覺得她說的話更可信了。畢竟謝巍同志都說了，林老太逼迫林青青這事是公社書記和大隊書記親眼所見，眼下林老太都被抓走了，事情肯定不會有假。

大家信了林青青，看向林英的眼神就變了。就連趙立業，握住妻子的手也不那麼緊，有點要退縮的意思。

林英沒想到事情竟然被公社書記撞到，嚇得臉色蒼白。感覺到丈夫握著自己肩膀的手鬆了松，林英連忙轉身拉住他的手說，雙眼含淚說：「我沒有，她是在污衊我……立業你相信我！」

「到底是我污衊你還是你污衊我，想印證也很簡單，打開林老太的柜子就能看到了吧？」林青青看到林英聽到柜子兩個字時，瞳孔張大，眼神中掠過恐慌，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說道，「娘怕三姐夫清醒著不能成事，所以準備了很多酒吧？」

林英雖然沒有看，但她知道林老太準備了哪些東西，被說中后心虛得顫抖起來。

林青青像是沒有看到她的顫抖，繼續說道：「娘怕事情有差錯，應該還準備了葯，哦對了，她今早還囑咐二哥，讓他找人買只老鱉回來。」

李春蓮想到老鱉壯陽，忍不住心生狐疑，看著林英問：「三妹，難道青青說的是真的？」

「當然不是！」林英聞言，惱羞成怒說道，「嫂子你怎麼能信她的話！她就是……就是……」有謝巍作證，她沒底氣說出之前編造的那些謊言，只好說，「反正是假的。」

「是真是假，打開柜子看看就知道。」謝巍沉著臉說道。

圍觀的人紛紛附和：「對啊！打開柜子看看就知道了！」

大家叫嚷著湧進院子里，還有人告訴謝巍：「林老太就住在這間屋子裡！」

林英見狀連忙走到堂屋門口，攔住大家說：「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我要去公社告你們！」

經歷過大運動，可沒人會怕這樣的虛張聲勢，沒聽謝巍同志說啊，周書記都說了，要嚴懲這件事，林老太說不定還要被送農場改造哩。在農場改造的都是什麼人？那都是資本家壞分子啊！是要隔三差五挨批1斗的！

林老太都要挨批1鬥了，闖林家算啥？真要論起來，他們也是為了搜查證據，以免林家人毀屍滅跡。

還有人說了：「我看她就是心虛，才不肯讓咱們搜查！」

「能不心虛嗎？干出這種事，咱們林家咀的名聲都要讓她們母女給壞了！」

趙立業則一臉痛苦地望著林英，不敢置信問：「阿英，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是真是假，打開柜子就知道了。」林青青看著林英說道。

林英嘴唇抖動，恨恨地望著林青青。但謝巍像是失去了耐心，對一臉懵的李春蓮說：「你自己打開柜子，還是我們來打開柜子。」

「不……」李春蓮不傻，看到林英的態度她哪能猜不到怎麼回事，柜子里肯定有東西的啊！

「你打開柜子，證據我拿走，其他東西不動。我開柜子，他們要拿什麼我就不管了。」謝巍淡淡說道。

「我來開柜子！」李春蓮瞬間明白了謝巍的意思，大運動還沒結束了，那些思想有問題的人被抓出去□□，一幫人衝進去怎麼□□東西的她清楚得很。老林家所有的銀錢好東西都在林老太屋裡，讓這些人進去那還得了！

李春蓮擼起袖子，氣沖沖走到堂屋門口，一把將林英推倒在地。要不是這個惹事精，婆婆也不會被抓，要是婆婆真被送去改造了，他們老林家以後還不得讓人指指點點！

必須劃清界限！

李春蓮想著，大步走進林老太住的主屋，找到柜子用石頭砸開柜子上的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