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潛入
明月偏西,光暈映著稀稀疏疏的幾點星光,襯著蟋蟀急促的叫聲,反倒顯得夏夜越發靜謐。微熱的夜風拂過,幾縷薄雲緩緩籠向明月,剛一靠近,又生生被月光穿透。
夜色下,四匹駿馬在林中疾馳,行至湖邊,逐漸放緩速度停靠下來。馬上下來五個人,正是顧方思一行。
唐暖跑到湖邊,將水囊裝滿水,轉身問道:「我們這樣趕路,大概要多少天才能到奚家鬼堡?」
宵冰生起火:「七八天吧。」說著遞了一塊餅給她。唐暖接過,跟著其他人在火堆邊圍坐下來。
唐暖的目光越過火苗,看到坐在三公子身邊的黃璟珺,嘴不自覺的撅了起來。從她回來開始就一副關係很好的樣子,連坐都要坐在一起。她小心的把目光移向旁邊的三公子,見到他在盯著火焰發獃,這才大膽的看起來。
「嗯咳,」宵冰咳了一聲,又塞了一塊餅到唐暖手裡,湊近她道,「我說了,少用我娘的臉做這麼噁心的表情。」
唐暖瞪了宵冰一眼,狠狠啃起薄餅。
顧方思坐在唐暖和顧隨玉之間,作為一個知道所有秘密的人,此情此景就顯得尤為滑稽。他憋住笑,瞄了侄子一眼,發現他的確是盯著火苗,卻沒有真的在發獃,微皺的眉頭和迷惘游移的眼神把他的心事出賣了個乾淨。
「奚家鬼堡雖然沒落不少,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這樣去,四叔有想過什麼計策嗎?」顧隨玉突道。
顧方思尚沉浸於心中的小九九,突然被顧隨玉打斷,乾笑道:「是你火急火燎的要趕過去,現在又來問我?」
顧隨玉頓時語塞,他也只是沒話找話隨便問問,省的自己老是想些有的沒的,現下只有轉移話題,朝對面抬抬下巴:「為何她也要跟來?」
唐暖不明就裡,只當自己在涼亭的幾句話惹三公子厭惡了,立馬不高興起來。什麼嘛,姑奶奶去拿自己的身體他也有意見?是不是誰都不要去,就他和黃璟珺兩個人上路最好?如此一想,猛地起身,氣道:「公主被抓走,我擔心她有錯嗎?」
顧隨玉今日心情尤為不佳,反駁道:「去了又如何,你幫得上什麼忙?」
「就算幫不上忙,至少我沒給你們添麻煩,幹嘛針對我!」
「連騎馬都要人帶,還不算麻煩?」不自覺的一句話,讓兩個人同時住了口。
唐暖緊抿嘴唇,儘管十分的不願意,淚水在眼裡打了好幾轉后,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是吧,原來她對於他來說一直是個麻煩——連馬也不會騎,每天要他帶著。什麼事也不懂,什麼都要別人解釋。還有個莫名其妙的身世,盡給他們添亂。她對於三公子來說,是個累贅啊。
見到人哭,顧隨玉自然也有些後悔,他本意並非如此,只是一路上看到她坐在宵冰的馬上,不知為何總會想到小唐,不禁心裡光火,剛才才會脫口而出。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靜靜看著。
「別哭了,我沒嫌你麻煩。」宵冰遞了手帕過去。這時候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但畢竟唐暖乘的是他的馬,總覺得自己該表個態。可惜,這一表態,情況似乎更糟了。唐暖哭的更傷心,而顧隨玉原本那一點小愧疚已然煙消雲散,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再理睬。只余顧方思嘴角抽搐單手撫額,心下無奈,小冰這是嫌火不夠旺么……怎麼說呢,這兩兄弟在某些方面真是像的慘不忍睹!不過也是,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顧三公子別生氣了,黃衣姐姐也只是一番好意,大家都是想救小暖妹妹,還是不要吵的好。」黃璟珺在顧隨玉身邊輕輕說道,又轉眼對唐暖一笑,「黃衣姐姐,我想顧三公子也不是有意如此,他心情不太好。」
卧槽!她當自己是誰啊!三少夫人啊!唐暖怒意更甚,她不常說髒話,真的不常說,想當初對那葉陽老皇帝她也不過是靠之,可是現在實在忍不住啦!她轉身朝湖邊走去,聽到身後宵冰起身的動靜,梗著喉嚨道:「別跟來,等會兒要走了再來叫我。」
身後的宵冰想了想,徵詢般看向顧方思,顧方思朝他微微頷首,他這才安心坐回去。
唐暖抱膝在湖邊坐下,四周黑漆漆一片,那邊的火光在她身後四尺處就再延伸不過來了。不知在哪裡聽說過,黑暗與水最能讓人平靜,因為人之初最安穩的十個月都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度過的。唐暖忘了這句話的出處和依據,此時卻覺得頗有道理。她伸手在湖中划動,攪亂一湖靜水。
不知發了多久的呆,肩膀被人搭了一下。唐暖回神,抬頭看去,見到了四爺的笑臉。
顧方思拉了唐暖起來:「衣服理乾淨,我們走了。」
唐暖拍拍裙子上的泥土,委屈的叫了聲四爺。顧方思笑起來,輕輕摟了唐暖入懷道:「小丫頭別胡思亂想,小玉從沒嫌過你麻煩,你失蹤的那些天,他都快把月棲給翻過來找了。原本病痛就還未好,後來又染了風寒,確實挺嚴重的。」見她不吭聲,只得拍拍她的背,「好了,他們都在等我們,你也想快點把身體搶回來吧。」
唐暖點點頭,把眼淚鼻涕胡亂擦在面前的衣服上,弄得顧方思當即有了一掌劈死她的衝動。他伸手提著懷裡臭丫頭的后衣領將她扯開,看到她有些扭曲的臉,眉頭一皺:「這身體果然麻煩,我們趕緊趕路。」
唐暖不解:「怎麼啦?」
顧方思搖頭道:「小孩子少問,快走了。」心中不斷腹誹,占誰的身體不好非要是蘇婖的,搞得剛才像是叔嫂偷情似地。
其他三人早已在前方,等到兩人過來便策馬趕路。第二日傍晚,五人已入鄠國國界,再走些路,就要真正進入鄠國邊城食定縣了,幾人放緩速度。要入食定,他們這樣大搖大擺是走不進去的,好在鄠戚兩國雖然關係算不上好,生意上的往來卻很頻繁。如今他們需要的,是一批貨物、行商關文以及一個車節。
顧方思下了馬:「小玉,你可別告訴我你當真什麼都沒準備。」
顧隨玉自與唐暖吵架后臉色就沒好過,此時仍舊臭著一張臉,伸手一指前方:「四叔真當我傻了不成。」
眾人朝前看去,一個白衣少年優雅的驅趕著一輛華麗的馬車向他們駛來。近到身前,少年下車:「東家給的。該準備的東西都在車裡,貨物是布帛,全在那邊。」他偏頭示意,那邊還有輛裝載著貨箱的小車。
「有勞了。」顧隨玉對他致謝。
少年躬身行禮:「顧三公子客氣,綠孟先走一步了。」
有了綠孟準備的東西,幾人進城順風順水。食定是個小城,同為邊城,卻還沒有月棲的一半大。
現在他們的馬車就行駛在繁華的商貿街上,唐暖掀開車簾扒著朝外看,上次被劫持過來的時候基本什麼也沒看到,如今看來,其實鄠國也是個好地方。看了許久,脖子都扭酸了,不得已深呼一口氣,放下帘子轉了回來。車廂里靜得出奇,與外面的喧囂形成強烈對比,唐暖低頭盯著自己的腳,悲從中來,為毛?為毛是他們三個坐在馬車裡!
顧方思與宵冰二人在外面趕車,一路聊著當地風土民情,直接忽視車內壓抑的氣氛。於是,黃璟珺、顧隨玉、唐暖三人左中右靠車壁坐著,互不吱聲。顧隨玉只是閉目養神,唐暖不是看地面就是撩車簾,面對如此兩個人,黃璟珺就算有話也說不出來了。
俗話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唐暖不想變態,只能爆發。她起身一屁股坐到三公子身邊,動靜大的讓顧隨玉不得不睜開眼睛。唐暖盯著三公子,認真道:「顧三公子,我們這麼耗下去也沒意思,到底想我怎麼樣你就直說!」想想覺得這措辭有點問題,又改口,「我是說,要我怎麼做你才能高興?也不是,反、反正我就這個意思,你懂的。」
「……」他不懂,「你想說什麼?」
唐暖頓住,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可是,難得她想為兩人惡化的關係做些補救,多麼善良,多麼有誠意,他能別擺這種態度嗎?心裡火氣上涌,把心一橫,嚷道:「我想說,你要再敢擺臉色,我就——我就去學騎馬!」話一出口,只想抽自己一萬遍啊一萬遍,瞧她這點出息。
顧隨玉莫名其妙的瞥了她一眼,繼續閉目養神。心裡卻突然舒服多了,彷彿丟了許久的東西又回來了一般,面上的表情也微微放鬆起來。
車內這一小小的插曲,讓宵冰在心裡踏踏實實的把唐暖給鄙視了,對顧方思道:「上次我說錯了,其實她還是笨的時候多。」顧方思早已憋笑到內傷,拿著韁繩的雙手都不太穩當,點頭贊同,無奈說不出一句連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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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漏了,主幹道都要淹了,多愛崗敬業的雨娘,干起活來都不用休息……公車木有,計程車木有,悲催的天氣,真不想去上班!真想天天窩在家裡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