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世

第五章 身世

馬車出城,進了荒郊野地,路極不好走,車輪時常磕到大小石塊,車身晃得厲害。

九方翩翩暈車,不消一會兒便面色蒼白,趙王見狀吩咐外面慢些趕車。車速一慢下來,自然穩妥了許多,可是九方翩翩一顆心早懸在了奚家鬼堡,又怎麼能忍受這種遊山玩水般的速度。

「趙王殿下,我不礙事的,麻煩還是快些趕路。」

趙王半開玩笑道:「九方姑娘若是倒下,誰來開奚家鬼堡的機關?姑娘不必著急,他們被魂引蝠困住,不會出密室,丟不了。」

「不,這才是我擔心的。魂引蝠困不住惜年,她自小泡的葯浴都由我特製,魂引蝠懼怕那種味道,根本不會近她的身。如果奚白鳳的屬下發現這一點,那他們很可能已經走了。」九方翩翩低頭皺眉,憂心忡忡。

聞言,趙王不動聲色的眯了眯雙眼。九方惜年早不在奚家鬼堡這點他心知肚明,帶了九方翩翩出來只是為了空出淮王府罷了。能拖便拖,誰知道戚國那些武林中人會磨蹭多久。

安撫道:「我派人快馬加鞭先過去守著,我們慢慢過去便是。」說完一拍手,即刻有人駕馬跟到車前:「殿下有何吩咐?」

「你帶幾個人先去奚家鬼堡,一隻蒼蠅都不許放出來。」

侍衛退下。

九方翩翩略安,只是,萬一惜年早已離開,她真不知要到哪裡去找,或者之前就該向奚白鳳問問清楚。如此一想,又再度心慌起來,胸口一陣憋悶,胃裡不斷泛著酸水,不得不閉眼靠在車上。

趙王只看她一眼,伸手在車夫肩膀上搭了一下,車夫便心領神會,馬車又慢下不少。晃晃蕩盪走著,原本一個時辰都不要的路程硬是行了一個半時辰,到底還是到了奚家鬼堡。

九方翩翩迫不及待地下車,眼前立著便是那荒涼的奚家鬼堡。

「堡里有魂引蝠?」

趙王點頭:「我從你留在府里的手記上看到困住它們的陣法。不出意外,它們絕對離不開這裡。」

九方翩翩凝視著鬼堡,搖頭道:「不對,裡面沒有蝙蝠!」

趙王心下一驚,面上倒無多表情:「你如何知道?」

「我與那些怪物打了十幾年的交道,這點感覺總是有的。」她疾步朝奚家鬼堡敞開的大門走去,裡面安靜的可怕,她回頭道,「我們進去看看。」

趙王遲疑,他並不能完全相信九方翩翩,如果她撒謊,自己很可能會死在魂引蝠口下,但他也實在想象不出自己死了對她能有什麼好處。念及此,還是留下數人,領著其餘人等進入奚家鬼堡。

袁淺、郭岱二人躲在不遠樹叢間,他們原本不知道趙王會去哪裡,結果一跟便跟到了奚家鬼堡,心知趙王是沖著唐暖來的。唐暖自然不在堡里,否則他們也不會見到那個跟在顧三身邊咋咋呼呼的丫頭了,那麼,趙王這一來豈不是撲一場空?兩人相視一眼,決定不急著跟進去,先在外面看看情況。

堡內果然如九方翩翩所說,完全沒了魂引蝠的影子,只是往裡走一些才見到零星幾個小小的屍體。眾人不自覺放鬆戒備,就這麼相安無事的進到堡內議事廳。

「殿下!」侍衛在前攔住,「殿下稍等,裡面太黑,待卑職點燈。」十數盞油燈點起,廳內已然大亮,地上儘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內里一陣騷動,一小群老鼠受到驚嚇,飛快的四處流竄開來。

九方翩翩驚得大叫,待鼠群過去,她才脫力的倚在牆邊。趙王不動聲色斜睨她一眼,跨過一具屍體轉身道:「九方姑娘,你說的機關在哪裡?」

九方翩翩閉眼深吸一口氣:「奚白鳳說開密室的機關是油燈,如果是殿下,應該能想象的到。待外面的機關打開,我自然知道如何讓裡面的人開門。」

「原來如此。」他倒不曾想過這機關分裡外兩層,也難怪上次無論怎麼試也沒找到什麼密室。他走到中間,憑著記憶搜尋那些該點亮的燈,卻發現這十數盞燈似是很巧合般全都黑著,於是走近細看,果然燈油燃盡。也就是說,它們之前一直點著,那麼,樂微說的話又可信了一些,九方惜年已被帶走了。

「取燈油來,」趙王拔劍在那些油燈下做了記號,「滅了其他燈,把這幾盞點亮。」

侍衛受命忙碌開來,剛點亮最後一盞,腳下便有微微晃動,眾人警覺,慌忙貼牆而立,對面的牆壁緩緩移開,露出一間不大的密室。葶薴和滿地魂引蝠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較之議事廳的寬敞,密封住的密室里惡臭撲鼻。

趙王掩住口鼻,皺眉凝視。如此場景,他大概也猜到了,當初奚白鳳的下屬帶九方惜年進入密室摁下了機關,所以他並沒有發現她們。可是魂引蝠這種東西畢竟吸人精氣,哪裡有活人它們就往哪裡去,即使是密室,也總有透氣的地方,它們就是從那裡進去的。很明顯,密室里的人為了躲魂引蝠重新打開了裡面的機關,可惜還沒來得及出去,還是命喪魂引蝠口下。原來堡里並不是沒有魂引蝠,而是死完了。只是——那麼多的蝙蝠,怎會全部死在這裡?

「九方姑娘,」回眸瞥見九方翩翩已癱坐在地,他伸手扶了她起身,「看來令千金已經不在這裡了。你可有頭緒?」

九方翩翩默默搖頭,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攥緊趙王衣袖急道:「殿下,惜年只是一個小姑娘,失憶又不會武功,能依靠的只有魚麗山莊,她一定會往戚國走,你能不能派人去找她?」

「你放心,這個我自會安排。」

「殿下!」外面慌慌張張進來一侍衛,一見趙王立馬呈上一封信,「剛才府里飛鴿傳書,出事了!」

總算出事了,趙王心想,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只裝作不滿的接過信來,上面寫了些什麼,即使不看也心中有數。

*

淮王府火光衝天,府內頓時騷亂起來。目見兩支煙花冉冉升起,顧方思雙手一合,轉身道:「我們該撤了。」

眾人點頭。相對潛入淮王府的五人,他們這裡要安全的多,也沒什麼人會注意。先前說好一旦見到煙花,即去東河岸頭的山神廟會合。片刻間,酒樓二層便沒了人影,唯有數杯清茶,尚餘溫未散、芬香裊裊。

高及腰間的草叢間,李宿雨正背著一個人默默行走。那人似乎昏迷著,衣衫襤褸,整張臉埋在散亂的頭髮里,看不清面目。

許久,他微微抬起頭,露出一雙灰眸,艱難發聲:「為何救我?」

李宿雨腳步頓了頓:「要喝水嗎?」

「不必。你為何救我?還是說,覺得我有什麼利用價值?」奚白鳳自嘲一笑,「我都廢人一個,你從我這裡可挖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更何況……」

「你話很多。」李宿雨打斷道,「確實和她很像。」

「和誰?」奚白鳳問。

李宿雨未答,只不咸不淡道:「我也不想管你,可惜正好撞上了,是你走運。記得欠我一個人情。」奚白鳳正欲追問,卻見前方一人疾來。

「大哥,沒出什麼事吧?」李晴畫停下腳步,見到對方背上的人,「這人是誰?」

「奚白鳳。」

李晴畫略遲疑:「奚……吔?怪不得一直沒見你人,原來特地救他去了。」

李宿雨不滿道:「我沒有特地。」他將奚白鳳放下,「換你來背。」

李晴畫倒是爽快,半句沒抱怨背起奚白鳳就走。

起初見到李宿雨,奚白鳳只覺眼熟,如今李晴畫一出現,頓時瞭然:「你們,是紅鸞的兒子?」

「大哥,怎麼你沒告訴他嗎?」李晴畫無奈,這兩人之前都聊了點什麼吶?

李宿雨點頭:「他沒問。」

奚白鳳幾乎岔氣,片刻后才道:「想不到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你這張臉當真和紅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般。」

李晴畫的桃花眼裡透出笑來:「都說我長得像娘,大哥長得像爹。」

怪不得,怪不得一見李宿雨,不只覺得眼熟還讓人莫名的生氣,原來長得像李玦。奚白鳳再次糾結了,紅鸞當年怎麼就能看上這種不會武功滿身銅臭的男人呢?

顧方思一行趕到山神廟時,廟裡只有顧隨玉、邱子霜和沈風吟三人。顧方思朝四周看看,未發現什麼異樣,走近問:「怎會放兩支煙花?」

邱子霜一聳肩:「我們進府後分頭行事,原本說好在北苑會合,只是宿雨不知什麼原因沒有過來,第二支煙花是他放的,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晴畫不放心,已經找他去了。」

顧方思只略點頭,倒是一邊的鳳卿大鬆一口氣。

唐暖飛撲到顧隨玉跟前:「三公子你沒事吧?」

「嗯。」顧隨玉簡短應了一聲,視線轉向沈風吟。沈風吟面色不善,目光掃過唐暖的臉,那眼神十分怪異,惋惜?懊惱?鄙視?無奈?不滿?各種情緒雜糅其間,看得唐暖不禁往顧隨玉身上靠過去。

「三公子……」她輕扯顧隨玉的袖子,「怎麼啦?」

沈風吟並未移開目光,反而走到她跟前:「你對你爹當真完全沒有印象?」

唐暖拚命搖頭:「我真的不記得!」

「這是九方翩翩的東西,」沈風吟從懷裡掏出一本書冊,「上面反覆提到你父親……」

他將書冊遞過去,唐暖伸手來接,卻發現沈風吟並未鬆開,她用力抽了兩下,賠笑道:「這個…這個書是要給我看的吧?」

「嗯。」沈風吟答。

「那…你怎麼不鬆手?」

沈風吟凝視她一陣,彆扭的鬆開手去。唐暖吐了吐舌頭,翻開冊子來看,裡面關於魂引蝠的東西不多,更像是一本日記,隨手翻了幾頁就能發現,有一個名字出現頻率極高——宣年。

唐暖合上冊子,思索下問道:「宣年是誰?」從沈風吟的態度來看,好像不是什麼好東西。

顧方思取過她手中的小冊,驚奇道:「你爹是沈宣年?!」

姓沈?莫非和沈風吟有關係?再問:「他是誰?」

沈風吟嘆氣:「是我爺爺。」

「那、那、那個,那我是你的……」結結巴巴。

「姑姑。」兩個字說的咬牙切齒。

「想不到是姑小姐。」醉煙低聲嘀咕,聲音顯然有點幸災樂禍。沈風吟拿眼一橫,他連忙後退兩步,憋著笑別過臉去。

唐暖呆立,她終於明白沈風吟那糾結的眼神是什麼意味,剛一想通心中即刻興奮不已,這不是白白撿了個便宜侄子么。尚沉浸在佔了便宜的喜悅中,不想這短暫的喜悅很快被打斷。廟外走進兩人,準確的說,其中一人是被背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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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麗:雙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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