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魂引紀事

第六章 魂引紀事

唐暖一眼認出李晴畫背上的奚白鳳,驚呼出聲:「他怎麼這副德性?」

奚白鳳原已遲鈍的雙眼跟著這個聲音變得鮮活了些,抬頭看去,皺眉道:「你為何——」話音戛然而止,瞬間好幾個問題一齊蹦到嘴邊——為何會在這裡?為何如此活蹦亂跳?為何能說話了?也不知該先問哪個,想想反倒覺得問了也沒什麼意義,乾脆也不再開口。

李晴畫將他放下,回道:「他被關在王府私牢,大哥順手給救了。」

「那李師兄呢?他去哪兒了?」聽李晴畫提到李宿雨,原本就在左顧右盼的鳳卿即刻順他的話詢問起來。

李晴畫調笑:「鳳師妹,這才幾個時辰不見我大哥就開始想他了?」

鳳卿紅臉道:「你別瞎說!」

「大哥么,」他偷瞄了眼邱子霜,「大哥說魂引蝠的事已了所以沒他什麼事所以他先回家去了。」整句話說完都不帶喘氣,一見邱子霜臉色不對,立馬做出阻擋的架勢,「大師兄,這不能怪我,大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邱子霜盯他看了會兒,黑下的臉突然變得和顏悅色:「瓊連洲滿是瓊花,宿雨那幾棵桃樹還真是越來越礙眼了……」

李晴畫嘴角抽了抽,大師兄這是打算用大哥的寶貝桃樹威脅他了,遂趕忙轉移話題:「話說回來,此事相當蹊蹺,淮王府的火究竟是誰放的?」

「哦?」顧方思微怔,「不是你們?」

邱子霜搖頭道:「不是。魂引蝠如何處置,不可能由我們五人說了算,若要放火銷毀,自然會先同你們商量。原本並不打算驚動府里的人,就在我們到了北苑不久,苑內突然失火,我們不得不撤。現在想來確實奇怪的很,撤退的時候只遇到幾個侍衛,出府後也沒有人追出來,像是特地開了條路一般。」

顧方思暗忖,先前趙王離府已經有些奇怪,事情這樣發展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目的,莫非他原本就打算銷毀魂引蝠?

「小玉,你怎麼看?」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家小侄子會知道。

「不知道。」顧隨玉卻回答的相當乾脆,「還是等袁淺和郭岱回來再說吧,我們連趙王去了哪裡都不清楚,胡亂猜測也沒用。」

「趙王的話,應該是去奚家鬼堡了。」沙啞的聲音明顯的格格不入,卻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去奚家鬼堡?」

奚白鳳吃力的靠在身後的柱子上,朝唐暖努努嘴:「去找她。只不過,想必是撲空了。」

「他們去找我?還好還好……」唐暖拍拍胸脯,「要不是三公子先把我救出來了,又該被他們送宮裡去了。」話剛至此,她突然想到什麼,支吾了一會才開口,「紅衣——嗯,我是說葶薴,她死了。」

奚白鳳兩眼暗了暗:「魂引蝠?」

「嗯,三公子說見到我的時候,葶薴就已經死了。」

奚白鳳未接話,面上也表情無多,唐暖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她一直固執的認為葶薴喜歡奚白鳳,也姑且把葶薴當做自己的一個朋友,奚白鳳對葶薴的死訊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多少讓她感到不舒服。

「喂——」她試探著加重語氣,「我說葶薴她死了。」

奚白鳳不耐煩,嘶吼了一聲:「我聽見了!」他頓了頓,放低聲音,「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若沒什麼事,我可要走了。」語畢,撐起身子立起來,廢腿明顯使不上力,重心全靠在右腳上。

唐暖被他吼地往三公子身上靠了靠,撇嘴暗罵自己自討沒趣。

顧隨玉順勢將手搭在她的肩上,直接無視唐暖驟然僵硬的表情,開口攔下奚白鳳:「你的事多了,哪有那麼容易走。」

奚白鳳道:「你們想知道什麼?魂引蝠,還是九方翩翩?」

顧隨玉反問:「有不同嗎?」

奚白鳳嗤笑一聲道:「要說魂引蝠,只怕我了解的不比你們多。若是九方翩翩,我能說的倒還多些。」

「說到底,她就是個瘋子。所有人都以為魂引蝠是沈宣年所飼,呵呵,沈宣年一個習武之人,怎麼可能懂那麼多藥理。十七年前,他與九方翩翩因為爭搶一株上等野山參而相識,那時,他是為救自己病重的夫人,九方翩翩念他對妻子情深義重,便將野山參讓給了他。當年九方翩翩剛出江湖不久,醫術也算小有名氣,沈宣年自然有所耳聞,便請她去幫他夫人看病。」

「重錦地宮魔道出身,九方翩翩一開始也不願有太多牽扯,但拗不過他的懇求,答應可以暗中過去。該說是沈宣年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好還是差,一來二去,他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卻被二八芳華的九方翩翩喜歡上了。不久,沈夫人還是不治而亡。」

眾人都聽得極認真,惟有唐暖開了小差,心想奚白鳳說了半天,這不是在說她「爹」和「娘」的情史么,她是覺得聽聽無所謂,可是,這個和正事有個毛線關係?有必要說那麼詳細的?她輕扯顧隨玉的衣袖,令他朝她俯了俯身,壓低聲音:「三公子,你說,沈夫人不會是九方翩翩害死的吧?」聲音雖細小,還是鑽入在場人耳中。眾人皆斜目,九方翩翩是你娘好吧?有這麼說自己娘的么。

顧隨玉嘲笑般看向唐暖:「小唐,當著沈少的面,你還真敢問啊。」

唐暖一個激靈,猛轉頭看了眼沈風吟,待看清對方表情,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還好還好,他好像沒在生氣,只是在鄙視她而已。

話說回來,什麼時候被人鄙視也變成值得高興的事了!

沈風吟還在為輩分的事彆扭,扭臉問道:「她怎會不記得九方翩翩?」

奚白鳳有些疲倦,乾脆在積滿塵土的供桌上靠坐著,答:「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所以九方翩翩用了葯。」

「什麼不該知道的事?」

「剛才正要說,只是被她打斷了。」奚白鳳睨了唐暖一眼,「沈夫人死後,沈宣年一直鬱鬱寡歡,九方翩翩不忍,終於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說給他聽。所謂魂引蝠,是為了讓人死而復生才飼養的。」

「死而復生?」這種想法何等荒謬。

「是,九方翩翩最初用藥飼養蝙蝠,的確是有這種打算,卻從沒有成功過。所以她把這事告訴沈宣年,未必沒存私心,一來可以有更多人力物力飼養蝙蝠,二來沈宣年會更加依賴她。可惜她也沒想到,沈宣年會因此變得瘋瘋癲癲,開始時還會將她當做沈夫人,到後來就變得誰也不認識,終日沉浸在蝙蝠堆里,她用盡所有的辦法,根本救不了他。然後,東窗事發,沈宣年被眾人圍攻,九方翩翩也到鄠國躲了起來。哼,說起來,我就是那時候才遇到的她。」

他不會打算開始講他自己的情史吧?唐暖皺眉,打斷他:「魂引蝠真的會吸人的魂魄嗎?」

奚白鳳頷首:「說是死而復生,其實就是以魂煉魂。要救活一個人,一定會死更多的人,雖然與她飼養蝙蝠的本意背道而馳,可是到後來,她為了讓沈宣年回來,根本不會在乎別人的性命。你當初就是知道了這件事,執意要阻止她,才會被她下藥失憶。」

唐暖嘟囔:「我都失憶了,你還追殺我。」不過也好在有他追殺,不然她還佔不了這具身子。

奚白鳳沒開口回應,自然是覺得他沒必要和她解釋什麼。

廟中靜默了一會兒,他又道:「我能想到的都已說完,還有什麼事你們趕緊問。」

顧方思靠在柱子上,短短的靜默卻差點讓他睡著,他伸手用扇子輕敲腦袋,笑問:「淮王府的大火,你可知情?」

奚白鳳回道:「不知,我還當是你們放的。」

「這就怪了……」

「大師兄!」人未到聲先至,郭岱從廟外風風火火的衝進來,不遠處跟著袁淺,「大師兄,我和袁師兄跟了趙王一路,原來他們去了奚家鬼堡。後來趙王接了封信,一大隊人就急匆匆的回來了。大師兄,你們真是的,放火這麼好玩的事不叫我,我和袁師兄跟蹤那群人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

當時是誰拚命嚷嚷要去跟蹤的?邱子霜習慣郭岱的脾氣,懶得理他,問袁淺:「淮王府現在情況如何?」

袁淺拍掉身上一路沾染的塵土,回道:「看起來亂成一團,火勢很大,似乎府宅北面最為嚴重。只是有一點有些奇怪,九方翩翩一下馬車就瘋了一樣往府里撞,趙王反而平靜的很。」

「雖常聞趙王性情寡淡,處變不驚。只不過,魂引蝠的院子出事,還能這麼平靜,倒像是事先知情。」邱子霜抬手拍拍袁淺肩膀,「辛苦你們了。」繼而轉身道,「看來趙王打從一開始就想借我們之手除掉魂引蝠,只是,他這麼做若是想挑起兩國戰事,就不該放了我們;若不是,那其目的我們更無從得知。」

「我看還是儘快回國早作準備的好。」顧方思接話,「至於奚白鳳——」

話未說完,被李晴畫打斷:「放他走如何?說到底,他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說到底,奚家鬼堡都毀了,他的腳又廢了,也惹不出什麼大事。說到底,他也還是他的舅舅。

顧方思點頭道:「我正有此意,諸位可有意見?」眾人想法相近,自然沒有異議。奚白鳳倒真沒想到自己能走的那麼輕易,皺眉愣了半晌,這才哼了一聲,一瘸一拐朝廟外走去。

「那個——」身後傳來李晴畫的聲音,「你不打算和我回去看看娘?」

奚白鳳輕笑:「回去?我能『回去』的地方只有奚家鬼堡。我若是想,自然會去,你少管我。」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對羊脂白玉,朝後丟給李晴畫,「你娘成親時我沒到場,雖說遲了一點,這對玉就算是補給她的新婚賀禮。」

李晴畫歪了歪腦袋,眯眼笑著將玉收起來,遲了二十幾年叫作遲了一點么?話說回來,自己那句話的重點又不在「回去」二字,果然和娘親很像,只揀愛聽的聽。

李晴畫是在埋怨奚白鳳亂抓重點,唐暖卻偏偏激動奚白鳳說的「回去」二字,手也不自覺的攥緊顧隨玉的衣袖:「可惜了,葶薴到死都不知道。」

「又在胡思亂想什麼?」顧隨玉扯出被抓皺的衣袖,輕拍唐暖的頭。

唐暖抬臉一笑:「沒什麼,三公子,我們也回去吧。」顧隨玉微怔,驀然間覺得,也許四叔當初在客棧門口說的話會成真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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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麗:雙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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