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四齣手

東院這邊一片混亂之時，張立命與唐御在前殿接待付寅瓔與付未易。這前殿與馮辭從暗道出來瞧見的並非一處，而是暴露在地面的正式入口，專用來接待客人。

「付小姐，付四公子，有禮了。」張立命拱手作揖。

「張閣主讓我們好等啊。」付寅瓔一副瞧不上他的樣子，且不說二人本就有過節，單是張立命這模樣付寅瓔就看不上，她偏愛透著仙氣兒的長相，張立命這般不著調的臉付寅瓔最是討厭。

付未易沒有出聲，一雙眼睛盯在唐御身上，像要盯出窟窿來。

「片刻功夫罷了，付姑娘等不及，儘管走便是。」唐御聽著付寅瓔的口氣極不順耳，也沒給她好臉。

「你是什麼東西！敢這麼跟我說話！」付寅瓔惱了。

「這位姑娘是？」付未易第一次來快慢閣，自然不識唐御，付寅瓔在一邊跳腳倒好似與他完全不相干。

「我叫馮辭。」唐御被付未易瞧著渾身不自在。

「阿辭是我快慢閣的大小姐。」張立命補充道。

「原來是辭姑娘。在下付未易，見過姑娘。」付未易朝唐御作揖。

「付四公子有禮。」唐御回禮，撇開眼不瞧付未易，轉而看著付寅瓔。

早就聽說付家大小姐驕橫無禮，目中無人，卻生的天仙模樣，今日一見，果真貌美。

「一個姓馮，一個姓張，還大小姐，我看是張閣主的寵妾吧！如此多話，不安本分，該把嘴縫起來！」付寅瓔不屑，她也曾聽說一二，這新婦潭的事兒與快慢閣脫不了干係。原先還想不通怎麼儘是些美貌男子失蹤，如今見了這什麼馮辭她算是明白了，這女人分明是在學她！

如此看來，沈公子與馮公子必是被她擄去了，也不打量打量自己幾斤幾兩，敢跟她付寅瓔搶人！

付寅瓔思及此處，瞪著唐御的眼睛冒出火來。

見付寅瓔這般說自己，唐御是沒什麼感覺，倒是方才付寅瓔對張立命的態度，一下就讓唐御炸了毛。

「阿辭與我結義，自然是快慢閣正經的大小姐，付姑娘這般無禮，頭前出門不送！」張立命道。

「你……哼！」付寅瓔還要說什麼，被付未易攔住。

「小妹心直口快，無意冒犯，閣主息怒。說起來，辭姑娘實在很像未易一位故友。」付未易笑道。

「噢？我卻沒有一位故友是付四公子這樣的。」唐御道。

「行了，廢話少說，快把沈公子與馮公子交出來。」付寅瓔開門見山。

「二位莫見怪，昨日丟了兩位門客，小妹看重，心急了些。」付未易賠禮道。

「四哥，我付家處處壓他快慢閣一頭，何必與他假客氣！姓張的，我勸你早些把人交出來，別逼我翻臉。」付寅瓔態度囂張，根本沒給張立命臉面，哪還要翻啊。

「蜃市山樓與這快慢閣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你再這樣，鬧僵了，等大哥找過來，你打算如何交代，是遣散你院中一半公子，還是把你兵器閣中千辛萬苦搜羅來的玩意兒全送到蜃市山樓去，你選一個。」付未易小聲在付寅瓔耳邊道。

「我……我才不選！好了，我知道了！張閣主，包涵了！」付寅瓔妥協，態度瞬間軟了七分。

「呵，早聞付大小姐眼高於頂，不把張某放在眼中，也是意料中事。二位要找的人，我這兒沒有，請回吧。」張立命也不想再與付家兄妹糾纏，這個付寅瓔開不開口都那麼讓人討厭，他拉上唐御起身要走。

「站住！想這麼就打發……」付寅瓔跳腳。

「如此就不打擾了，付某這就帶小妹離開了。告辭。」付未易道。

「四哥你別拉我！你……哎——」

付寅瓔被付未易拉走了。

「四哥！讓你陪我來是讓你幫我找人，你說你光打斷我了，你要是怕他們你自己回去！」付寅瓔被付未易帶著出了快慢閣，終於甩開付未易的手，轉身又要回去。

「大哥的玄鬼已經到了，這會子估計和你的凈鬼快打起來了。大哥若知你下令誅殺枸杞，你猜他會怎麼罰你。」付未易環抱著手臂，在付寅瓔身後道。

「大哥居然派玄鬼去找那個小子？！這會子撤回凈鬼也來不及了啊……怎麼辦？四哥——你對寅瓔最好了~你幫幫寅瓔~」付寅瓔果然停止了腳步，轉身跑回付未易身邊撒嬌。

「就那個枸杞的本事，你手底下的凈鬼是殺不了他的，到時候他回到大哥身邊，把安楊偷襲害他墜馬和今日凈鬼追殺他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上一說……大哥如何地看重他，你也是親眼瞧見了的，你以為大哥會向著你還是向著他呢？」付未易一副事不關己的淡漠神情。

「我是大哥的親妹妹，還比不上那個剛來兩天的臭小子？任他武藝高強又如何，凈鬼也是我千挑萬選，多年訓練出來的，我就不信，他一個人還能擋得住十幾二十個凈鬼？」付寅瓔不服。

「她能從獸樓活著出來，還讓金毛猲對她俯首帖耳，不可小覷。」付未易道。

「金毛猲？」付寅瓔問。

「就是她身邊那隻大黃狗。」付未易道。

「什麼！那就是垠崖谷的鎮獸金毛猲？四哥，你莫不是在和我開玩笑，那種鄉下土狗怎麼可能是猲獸。」付寅瓔不信。

「當年我差點死在垠崖谷，你說我會不會拿金毛猲跟你開玩笑。」付未易面上輕鬆，可想起往事，心頭還是一窒。

「那枸杞他……」付寅瓔表情凝重起來。

「金毛猲鎮守垠崖谷，谷中五禽七獸莫不懼怕，那個枸杞能讓金毛猲像只土狗一樣乖順，你說他手段如何。有如此手段，卻還能屈居人下，裝出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為奴為仆，可見城府極深。大哥他現在這個情況你也知道，只怕早就被枸杞騙的團團轉了。」付未易一手拍在付寅瓔肩上，繼續道：「這次四哥幫你。」

「幫我除掉他？」付寅瓔臉上都是期待。

「除掉沒把握，讓大哥永遠找不到他應該還湊合。」付未易笑起來。

「四哥真會說笑，這事兒從來只看四哥你想不想罷了。四哥若能幫寅瓔取一取那枸杞項上人頭……那麼東西兩棲境那獨一棟的糕樓，寅瓔有辦法幫你。」付寅瓔也笑起來。

「糕樓的事不勞妹妹你插手。其實怕他誤我付家，儘管趕走便是，你和枸杞也不過才見過幾面，有什麼深仇大恨，這麼想他死？難道就因為安楊？」付未易看她也不像是心懷仇恨的樣子。

「安楊的事她自然得負責，但也有安楊自己蠢又本事不濟的緣故在，她這麼不自量力，實在丟我的臉。我主要是想看看，能拉開黑玄弓，又把青璣箭握在手裡，還能訓得金毛猲跟土狗一樣，這麼大本事的枸杞，如果再能從四哥手底下活下來，那麼以後大哥打算怎麼用他，我都不管了，也管不了。」付寅瓔自枸杞拉弓射箭與她動手后，一直想瞧瞧他的底線到哪兒。

「噢——妹妹這是想招女婿了。畢竟枸杞和你院子里那些個花哨的公子比起來，要有趣多了。」付未易調笑，這個妹妹他了解的很，付寅瓔向來只把院子里的公子當自己的所有物，絕不可落於他人之手。東西丟了，怎麼著都得找回來，若尋不回來，就毀掉。

西院諸公子，或受脅迫而忍辱作低，或貪圖榮華而諂媚逢迎，若非皮囊尚未枯萎，早叫寅瓔失了興趣。而那沈平礽冷淡，馮衍不羈，加上兩副驚為天人的模樣，不卑不亢，自是叫寅瓔更加稀罕，尚未把玩的寶物，怎能丟失，所以拼了命一樣要找沈平礽和馮衍。

寅瓔本也在沈馮二人中生了招贅的心思，如今分明是劈出了三分給了那枸杞。

「哎呀，你快去吧，我去攔著點大哥他們，順便等你好消息。」付寅瓔把付未易往前一推，帶著人轉身就走。

付未易背著手，悠閑地往快慢閣走，沒兩步一閃身，不見了蹤影。

此時張立命和唐御已經趕到東院。

東院內一片狼藉，方才持劍的刺客癱軟在地，手中已無思無劍，白六與馮辭不見蹤影。

「是辭姐姐回來了！沈哥哥，咱們……李哥哥怎麼是你？沈哥哥呢？」蕭兒在屋內拉著李先生，屋中早不見欒懌的身影。

「你光顧著瞧外面打架，你手裡牽著的沈哥哥換成你李哥哥都不知道。」趙公子颳了一下蕭兒的鼻子。

「李哥哥，沈哥哥哪兒去了？」蕭兒握住李先生的手腕直搖。

「方才二隨護不見的時候，沈公子就不見了，你說你沈哥哥去了哪裡？」趙公子幫李先生開了口。

欒懌的手明明被蕭兒死死的抓著，卻是說走就走，李先生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手已經被換到蕭兒手裡了。

「莫不是去追二二哥哥了？」又是那個二二！自己廢物被擄走，還連累他沈哥哥！蕭兒頭臉純良，心中卻暗暗又給馮辭記上一筆。

「二隨護為了沈公子甘願當牛做馬，這般忠僕，實在少見啊，沈公子自然不能眼見他身陷險境。我看白兄弟也去了，那位付四公子我也略有耳聞，輕易不出手，多是要人性命，希望沈公子與白兄弟能趕緊追回二隨護才好……」李先生感嘆道。

那無能的二二！死了最好！本事不濟就該躲起來啊！逞什麼能！真是麻煩！希望沈哥哥不要出事才好，不然非得叫二二賠給我一個沈哥哥！蕭兒氣得咬牙。

「辭姐姐你回來了！蕭兒好害怕！」蕭兒從屋中一溜小跑出來，撲到唐御懷中，他自是在屋中瞧見一切，眼見付家鬼衛不能除掉二二，蕭兒也不知自己是高估了付家還是低估了二二。

不想又冒出來個付四公子，眨眼間就劫走了二二，這下叫他稱了心，料定二二必定有去無回，可是他沈哥哥卻追去了。

「沒事了沒事了，別害怕。」唐御輕輕拍著蕭兒的背，輕聲安慰。

趙公子與李公子站在一旁，卻不見欒懌。

「怎麼回事？二二呢！」唐御遍尋馮辭不獲，擔心不已。

「辭姐姐，二二哥哥他，他被人擄走了！沈哥哥和西綠苑的白哥哥都去追了。」蕭兒小臉兒都是淚。

「付家刺客潛入院中討要兩個男子，奪了思無劍，又欲取二隨護性命……屬下等無能，請小姐責罰！」護衛將前因後果詳盡稟報，下跪請罪。

付家刺客自相殘殺，躺屍一地，院中一眾護衛得馮辭白六儘力相護，總算有傷無亡。

「不怪你們，快下去治傷吧，都好生休息，來人！將刺客屍首尋棺木裝殮了，找個地方埋了吧。」唐御沒料到付家如此心狠手黑，不僅殘殺院中護衛，連自己人都能痛下殺手。

「謝小姐！」

「你們可曾瞧見擄走二二的人是何模樣。」張立命詢問一旁隨護。

「稟閣主，那人一身草綠十字紋長袍，綁著條披肩辮，至於模樣……」

「那人模樣比趙公子還俊呢！」

「是了是了，那人長得可扎眼了！」

「身手還快，晃了晃，二隨護就不見了！」

「對的，白公子追出去了，還沒見回來，不知道白公子會不會有危險，小姐，閣主，是否要派人去找？」

唐御與張立命對視一眼，草綠十字紋衣的俊俏公子，怎麼聽都像是付未易。

「定是付未易和那個付寅瓔！可惡，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如此陰險，居然偷襲！阿立，一定要把二二救回來，白公子和沈公子到現在都沒回來……付家人心狠手辣，遲了只怕他們都凶多吉少。」

「阿辭，你別太擔心，我馬上派人去追。」

「不必了，我帶人去。聽聞付家三子一女，自幼受教於兩棲境，武功不可小覷，付家人又詭計多端，閣中高手還得留下看護快慢閣，左右我無事，就這麼等著我也實在難受。想來我去總還能應付一二。」

「你一個人去我也不能放心，我與你同去。」張立命素知唐御性子，並不阻攔。

「此去只怕要與那付家兄妹耗上些時候，你記得把快慢閣的事安排好。」唐御知他不放心自己，亦不反對。

「嗯，我會讓張春和王五暫代閣中事務。」

唐御與張立命商定，便帶上幾個心腹隨從齊去追尋付未易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