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輾轉

馮衍此處的事兒，先按下不表，說回馮辭處。

孟窕得知馮辭得了王后張阿花宮裡的差事，自然是不樂意的，可張阿花到底是王后，再不得寵，那掌權的也還是她。

「王嫂那裡確是個好去處，賀大人，可要好好當差。」

孟窕後半句說的意味深長，大有一種看戲的意思。

「是。」

「王兄，那綺兒告退了。」

孟窕行過禮轉身要走。

「六王姬。」

趙闊一聲喊，滿是擔憂。

「武清侯還有何事？」

「您此番受驚不小，定要請醫好好瞧瞧。」

「謝侯爺關懷。」

孟窕不願多做回應。

「王上，您也累了，不如和六王姬一道回去，賀大人這裡有臣照應著，還請王上放心。」

「好，趙闊，賀凜就交給你了。」

「是，恭送王上。」

孟窕怯懦受驚模樣，拉走了封加進。

梨白苑內徒留趙闊和馮辭大眼瞪小眼。

「住處已經安排好，你今日就搬過去。」

「容我收拾一……」

「不必，什麼都不缺，何況你兩頭都得跑，還費那個勁做什麼。」

「兩頭都得跑？不是派我去王後娘娘處做護衛嗎？」

「怎麼，嫌無定園瑣事繁複，想撂挑子？王上可沒有說這邊的活兒你可以不幹了。」

「什麼？難道又要我做護衛，又要我繼續管理無定園？」

「你明白就好，趕緊去侍衛處，耽誤了事，受了罰，別怪本侯沒提醒你。」

趙闊一甩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無定園。

這是打算兩頭折騰她，難道是那夏絳王誤會她和阿花……只能先如此了，再不濟還有阿花在，總比去孟窕那兒好。

此去難免刁難，未免被人抓住把柄，馮辭卸下身上利器，只留一包玉冰針。

屋裡一地水痕，估摸著等她從侍衛處回來應該也幹了。

梨白苑裡屋是卧室，御牧監的官服就擺在屏風後頭，馮辭換上官服，趕去了侍衛處。

侍衛處統管宮中所有侍衛的衣食住行，位於膳房北，馮辭靠著地圖找到位置。

「站住。」

馮辭左腳踏進門檻，右腳還沒抬起來，聽人喊。

「喲，這不是賀大人嘛，什麼風把您吹來我們這小小侍衛處啊。」

中屋一張長桌，擺著兩摞冊子，左右各有高至房梁的方櫃，羅列衣食住行各色名冊筆錄。

長桌后坐著一個太監打扮的人，四十來歲，乃侍衛處的管事唐山甫。

一見了馮辭，唐山甫忙起身相迎。

「賀大人快請坐。」

自入宮，人人視自己為眼中釘，這唐山甫如此客套，愈發叫馮辭起疑，別是受了誰的指派，憋什麼壞吧。

「不敢不敢，下官此來，是為取護衛服，」

「早已為您備下，小路子，去，左三右四。」

唐山甫笑得諂媚，馮辭頭皮發麻。

「師傅，這小子都被貶到乾錦宮看門了，您不是說趁這個機會……」

小路子並不急著去取衣服，當著馮辭的面，就說開了。

「混賬！瞎說八道什麼！叫你去就去！」

唐山甫惱得變了臉，一腳踹開小路子。

馮辭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一雙眼睛在唐山甫臉上逡巡，還不忘應付他的諂笑。

沒片刻，小路子嘀嘀咕咕地抱來一個大包袱。

「手腳麻利兒點！」

唐山甫奪過包袱，奉給馮辭。

「您的護衛服。」

馮辭謹慎地接過包袱，沉甸甸的直壓手。

「有勞了，多謝，不敢多打擾，賀某告辭。」

「是是是，賀大人慢走。」

唐山甫送馮辭到了門口，直到人不見，立馬掛了臉。

「您之前不是說……」

「那小子咱惹不起，你以後招子放亮點，得罪了人，咱家可不管你。」

唐山甫眯了眯眼，想起一個時辰前的事兒……

他得了六王姬的吩咐，要好好「提點」那紅瞳小官，早已想好了怎麼對付他，準備回屋拾掇些東西，順道去了趟茅廁。

半道上，唐山甫被人攔住。

來人是八王姬身邊的茉安姑姑，八王姬果然看重那小子。

唐山甫跟隨茉安走著，到了八王姬所住的欽安殿去沒有停下，繞路去了乾錦宮。

那小子正是被調去乾錦宮，莫非他跟王後娘娘也有些淵源？

唐山甫慌了神，前腳趙侯爺暗示王上的意思，分明是要給這小子點教訓，後腳六王姬也派人傳話，有一樣的意思，這八王姬寵信紅瞳小官，宮中人人皆知，這幾位主子都得罪不起，也尚可應付，可王後娘娘卻不是個可以虛與委蛇的。

都說王后是好性兒，可看她掌管後宮，大權在握，這些日子來出了那麼些事兒都壓得下去，處理也十分得當，便是有個什麼，王上從來順著她，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是好拿捏的。

如今王上要對付賀凜，王后卻站在八王姬這邊，這……

王後娘娘這是心知武清侯爺偏幫王上，這才找到他頭上，若他好生看待那賀凜，日後……

唐山甫冷汗涔涔，愈往乾錦宮裡面走，心裡愈發有了盤算。

待入了正殿，果見王後上坐，八王姬在側。

王后單刀直入，坦言賀凜乃其恩人，不多時便會去他處報到，要他好生照顧。

八王姬也道，若賀凜有個什麼，這侍衛處必定變天。

不曾想兩個主子如此不避諱，可見賀凜的地位之重，唐山甫連連應是，正要退出去，茉安抓著一隻沉甸甸的錢袋遞給他。

茉安道，這是為賀凜日常開銷，也是八王姬請唐宦和侍衛處大家喝茶的。

唐山甫一過手，就知八王姬出手闊綽，好傢夥，少說有五十金。

王後身邊的茂喜又抱過一隻包袱，道是給賀凜備下的一應衣飾。

恭謹抱好包袱，唐山甫便被茉安送回來了。

「今日是護衛，明日保不齊是什麼，只管做好你的事兒，其他的少摻和。」

其他？師傅說的是孫侍衛他們？小路子沒敢多問。

侍衛處就這麼被解決了，在馮辭毫不知情的時候。

馮辭抱著包袱離開侍衛處就見茉安在拐角等候。

「賀大人，茉安奉八王姬之命，送您去住處。」

「可是衛居所？隨身帶了地圖，原不必勞煩茉安姑娘的。」

「王後娘娘另闢了住處給您，請隨奴婢來。」

「如此多謝王後娘娘，有勞茉安姑娘。」

阿花費心替她安排妥當，馮辭欣然跟上茉安前往。

兩個人一路往南，路過無定園后，又朝東走了一會，在名為鏡珏台的殿前院內停下。

「這……」這不是沈平礽住的地方嗎？

「此乃鏡珏台，為沈太傅在宮中的居所。以後您就住這兒，離無定園也近。」

「我……咳，賀某為乾錦宮護衛，住沈太傅處，不甚妥當吧。」

「賀大人不必多慮，王後娘娘已下旨，調您往鏡珏台，護隨沈太傅左右，日後您只管聽沈太傅的，不受武清侯爺指派。」

「啊？可是，調賀某往乾錦宮是王上的意思，這……這我如何跟王上交代？」

「王後娘娘的意思，乾錦宮並不缺人，倒是沈太傅剛回宮，賀大人與沈太傅相熟，想來更能周全。此事王後娘娘會向王上說明。」

阿花確是為她著想，可那封加進本就揣測她與阿花的關係，如此一來，豈不是叫阿花更加為難？

「王後娘娘恩德，可若因此叫娘娘在王上處得了難處……」

「王後娘娘說，請賀大人安心在此處，一切由她擔待，也請賀大人寬心，娘娘絕不會讓自己為難。」

也罷，阿花旨意已下，想必都已考慮周詳，若拂了阿花的好意，反叫她為難。

「如此，賀凜謝王後娘娘大恩！」

馮辭朝天一拜。

「此話奴婢會代為轉達，賀大人不必去乾錦宮中，免得被有心人看在眼裡，傳出什麼話來。奴婢告退。」

「茉安姑娘慢走。」

目送茉安離去，馮辭抱著包袱，往鏡珏台的殿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