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姐妹」的對話

你這傢伙，之前還怕得要死呢！現在倒是已經支棱起來了！

看著野獸的表現，蘇恩頓時感覺有些失笑，然後也端正起態度，拿起手中的藤槍，就去到大地之母的身前，迎著祂的注視，輕輕地刺穿祂的心臟。

彷彿熔岩一般的血液從中流出，讓黑色開始褪盡，變作灼熱的紅。

那冰冷深邃的大地黑暗之下，是生命炙熱的原初鼓動，灼熱的紅色所在。

並不是大地之毒，卻更加強於，混合了大地之毒在其中。

大地的毒，本質上也不過是過於強大的生命之力，它讓一切生物都無法直接承受，表現出來的，就是中了毒的樣子！

而對於神明而言，大地的毒，則混合著在神性上的傷害。

堪稱最初的神明，其的血液之中，帶著更高規格的某種因子，對於後輩的大多數神明而言，是一種極為強烈的渲染干擾，能夠動搖祂們的性質。

當然，也只是這樣而已，面對那些真正強大，或者是神性特殊的神明而言，這種程度的存在，是可以無視免疫的。

對於蘇恩來說，則又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獲取了大地最初的血，這是他必須經歷的一步，成長的一環，取代主位的關鍵一步。

從此，大地之母已經無法對他這邊，造成什麼干擾了。

他對大地的支配力，一下子就暴增到了幾乎是主權的地步，現在的話，與上神戰鬥都可以輕易壓制祂們了。

但還不是主神的等級……

看著眼前又有成長的蘇恩，殘缺的，隨著力量流逝，從憎惡之中流露出的，是祂的溫柔。

慈母的關懷，是祂的本質中，十分強烈的一面表達，也是因為這樣，作為子女的地神們，被圖安帶領的天神擊敗隕落之時，祂才會陷入極端的憎恨之中。

祂就這樣，對著蘇恩開口道：

「不管如此，作為母親，她都是愛著你的！」

「你應該傾聽到過的吧，那令幼子安眠的搖籃曲，所以，我只希望，在你完全長大之後，至少還能夠記得那個……」

說完這個之後，祂就原地消散，只剩下最後的一點，沒入那野獸的體內。

蘇恩沒有去阻止，只是有些怔然。

現在看來，他那邊的世界，有著同樣類似地位的大地之母親，地神們的慈母，也是有著差不多的經歷。

孕育了諸多後代，創造了生命，結果，卻被長大的子女反逆，最終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瘋狂與憎惡，淪為了時代變遷下的一抹無力。

而且，根據蘇恩當初在夢中感受到，恐怕，他那邊的情況會更加地不堪，說不定，那曾經接替母權的父權，會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地之子，卻撕碎大地的權柄，登臨天空的高位。

所以，我的出現，其實算是她最後的反抗嗎？

讓對立的大地出現新的父權，然後利用那種情況，規避被扼殺在半途的風險，直到可以挑戰王權的時候？

蘇恩不禁想到這個，直覺告訴他，情況與他想到的，恐怕八九不離十！

這時，被大地之母僅剩意志附體的野獸，在一陣叫喚，然後就突然人立而起，十分正經嚴肅地對蘇恩開口：「蘇恩，我已經有名字了，以後你要叫我美德納絲才行！」

蘇恩聞言，立刻從剛剛的怔然思索里回過神來，瞥了它一眼，然後就微微拉著臉，指了指它開口道：「你不要太神氣了，喏，都露出來了！」

指了指它露出的腹部屁股，蘇恩顯得有些鄙視，讓它一下子就叫出來了。

「嗚啊，果然，你這傢伙，已經變壞了！」

「母親沒有騙我，我以後得小心點你才行！」

小心你個大頭鬼，我是那種連野獸都不放過的變態嗎？

蘇恩真想敲它的腦袋，然後好好問問，到底它剛剛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

不過，他並沒有真的那麼做，而是搖了搖頭，嘆了一息，對著它身體里的祂，有些沒頭沒尾地開口。

「大地的母親，地神的母親，是你說的母親……但是，絕對不是那個覺得我只是個配不上他們的凡人，所以就和父親，姐姐一起，把我完全拋下的母親。」

成長后的他，從曾經自己身上發生過的那些事情，那些記憶里的言行舉止之中，迅速判斷出了之前自己迴避的關鍵。

他們之所以把自己丟下，三個不知道跑去幹什麼的根本原因，只有一個而已，那就是對當時只是普通人的他，產生了極端的輕視！

不把我當做兒子弟弟是吧？那行，老子也不伺候！

他不想這麼輕易就原諒他們，所以，他選擇了固執己見！

「啊啊啊，變壞了變壞了，果然啊，一長大到青年，就開始剛愎自用，覺得自己才是對的，其他人不能夠忤逆自己！」

「蘇恩你這個變壞的傢伙，我不想跟著你了！」

吵吵鬧鬧的美德納絲就這樣，自己離開了這個地下洞窟。

蘇恩覺得很無語，於是，他追了上去，將它一頓胖揍之後，它立刻老實了。

「嗚嗚嗚，你欺負人！」

在地面上，美德納絲頂著個豬頭，泫然哭泣著，讓蘇恩不由得再舉起拳頭。

它瞬間安靜了下來。

「你可不是什麼人，別給我定位錯了！」

蘇恩嘆了一息，總覺得它突然變得十分跳脫，就像是從小孩子變成大孩子，最頑皮人小鬼大的那個階段。

接著，他又嘆了一息：「要不是因為祂現在處於最虛弱的階段，我怕祂遇到什麼意外，我才不想繼續帶著你呢！」

「總之，趁著我還能夠照看一下，就先照看著，讓祂緩過來會比較好。」

他覺得，就算這恢復的途中，寄宿於美德納絲身上的大地之母出現什麼意外，他都可以出手幫一把，別讓祂真的死了。

這也算是感謝祂的幫助！

美德納絲縮著腫大的腦袋，欲哭無淚，從蘇恩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威嚴。

它覺得，接下來的一路上，自己怕是會很悲催！

蘇恩看著它的目光，總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打是親罵是愛之類的感覺，讓它瘮得慌！

微微一瞥空中的某個地方，蘇恩手一揮：「行了，走吧！我們去找那冥界的門戶！」

「哦。」美德納絲老老實實地應是，但接著看了看身後，又有些遲疑地問起來：「這裡你不打算給它清理一下嗎？看起來怪噁心人的。」

它指的是那魔怪廢巢，蘇恩頭也不回地回答起來：「你是不是傻啊，把魔怪廢巢清理了，豈不是在跟我的仇敵說，我已經可以輕易搞定這裡了，讓她小心點？」

「還有，你也好意思說噁心，你的那些哥哥姐姐們，可都是從這邊誕生長大的，它們可沒有死絕啊，信不信以後我遇到百眼的看守時，把你這話跟它說說？」

美德納絲頓時就急了，露出了一個奇怪的討好笑容：「那個，我這不是開玩笑的嗎？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打我的小報告啊！」

它似乎知道，百眼的看守很強大，所以不可以招惹到，不然怕是會被打得屎都出來。

那實在是太丟人了！

蘇恩冷哼一聲，開始走動起來。

「那就給我老實點，別想著幹什麼出格的，不然的話，在打小報告之前，我先把你打成小報告！」

用爪子摸了摸腫脹的臉，美德納絲終究沒有敢趁著現在蘇恩走遠了，來個趁機跑路，而是老老實實跟了上去。

他們很快就走遠了。

在剛剛蘇恩瞥向的空中，則有兩道身影，在那裡一直存在著，只不過，美德納絲完全沒有察覺到而已。

那是兩位主神，天後安諾與月神勒妮娜。

她們靜靜地站在那裡，直到蘇恩他們的身影，徹底脫離她們的視野時，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安諾瞥了瞥勒妮娜，有些感慨地開口：「我們也很久沒有這樣單獨站到一起了吧？」

勒妮娜表情格外冷漠，語調也是冰冷如同月光，沒有絲毫的溫度：「差不多。」

安諾也不在意，只是露出饒有興趣的眼神，仔細打量著她，有一種看到自家女兒終於長大了的感覺。

「本來我還覺得，他那麼像圖安，是不可能打動你的，所以只覺得，你是想讓他來讓母親解脫，於是就過來這邊看看。」

說著，安諾搖了搖頭，有些感慨：「母親可以說是這個世界神明的起源，地上生命的創造者，以祂的特殊性，即便意志被徹底打碎，等到需要祂再度出現之時，也會以新的面貌重新出現的。」

「祂就是那麼特殊……」

「可是卻因為那種憎惡，讓她的意志留存著那麼一絲，反而阻礙了這種重新出現的過程……你是想這麼說吧？真是無情的說法，明明你是我們最年長的姐姐，母親第一個女兒的，居然選擇漠視旁觀，還覺得我也會像你一樣，覺得這樣是正確的行為。」

勒妮娜打斷了安諾，聲音之中不再只有冷漠，還有一絲嘲諷挖苦，讓這種冷漠變得更加冰冷無情。

安諾微微瞥了她一眼，然後做出簡單的反問：「那麼，你原本是覺得，你選定的伴侶，他會放過母親嗎？」

勒妮娜沉默了，不知道是無法反駁，還是不知道應該反駁那一點比較優先。

安諾則是笑了笑：「你其實也贊同這種行為的吧，所以才會讓他過來，不過，他最後卻做出了出乎意料的選擇。」

「因為必然的命運，找到了最幼小的魔怪美德納絲，然後又沒有完全侵佔母親留下的意志，而是留下了祂，反而促使了，在承擔掉母親的憎惡之後，母親恢復了正常。」

「即便現在又陷入沉寂，但也不過是短暫的過程，很快就可以醒來，到時候，母親也可以依託於美德納絲一直存在著，直到找到嵌合進這個時代的時機，就可以重新獲得新的權柄，以另外的樣貌恢復。」

「你不會想說，這些都在你的意料之內吧？」

安諾不斷地說著，用語言擊打著勒妮娜，最終讓她陰下臉來，有些破防地開口：「行了，不用說，我承認，我一開始沒有想到這些，就像你也沒有想到一樣。」

「呵呵，你這樣的表現，倒有些像以前的蘇琳了，我的名字沒有變化，權柄也是，但是，你卻連名字與舊有的一切都拋棄……」

看著勒妮娜開始變得殺氣滿滿，安諾也就適時地停下來，轉而又開口道：「不用擔心那麼多，雖然沒有在這裡，就讓他成為那討厭的完全姿態，但是，我覺得，說不定這樣才是正確的。」

看著安諾一副看透什麼的樣子，勒妮娜突然感覺有些無力，略顯煩躁地開口道：「你不是盯著赫克尼斯嗎？那插足者的私生子，可是讓你之前嫉恨得都扭曲了。」

「真是難看的表現，以前的你，可不會這樣，讓我那個時候都忍不住笑出來！」

安諾的臉色一下子就變糟糕了，於是進行了自覺穩當的解釋，以及反唇相譏。

「赫克尼斯的生母已經死了，冥到最後都沒有鬆口，哈文利到現在也已經死心，再加上，我現在覺得，赫克尼斯頂替的主神之位不可能是我，所以我已經沒有那麼敵視他了！」

「我做出了那麼多犧牲，好不容易才能夠保住地位，讓那些弱小的地神有個依靠，不至於被那些新神鄙夷輕視，怎麼可能讓他奪走這種努力。」

「所以，我這邊現在沒有什麼了，倒是你，沒想到吧，赫忒搶先一步，在他心中留下了成熟的印記，你一個活著的，可搶不贏一個死去的！」

勒妮娜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格外陰沉，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說不好會在這裡爆發神戰。

安諾沒有擔心什麼，因為勒妮娜打不過她的。

她接著幽幽地開口：「怎麼樣？需不需要我這個有經驗者，給你傳授一下該怎麼做？」

「哼，不用了，你的經驗到最後，也不過是多了好多不是自己的親生子女，我才不想學呢！」

安諾被嗆了一句，卻無法反駁，氣急之後，只能夠嘆息一聲：「唉～哈文利畢竟也是從父權走過來的……我現在有些羨慕你了，最起碼，他沒有像哈文利，更不像圖安，明明都是父權的，明明都會朝著王權衍生的。」

她顯得格外幽怨起來。

勒妮娜見狀，笑了起來：「我的姐姐，這是你的眼光不好！」

安諾一頓，盯著勒妮娜，最終有些揶揄地開口：「你現在還叫我姐姐？這不對吧，明明是我生下的月神勒妮娜了～」

勒妮娜頓時表情一僵，沒法再說下去了，直接消失不見。

她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才不想和安諾單獨相處的！

我當你是姐姐，你卻想當我媽？！

就是這麼一個感覺，雖然因為曾經的一些事情，這麼說，好像沒有不對。

曾經的九柱女神之一，是蘇琳，而不是現在的月神勒妮娜。

現在的月神勒妮娜，是與太陽神布羅特，一同被天後安諾所孕育生產下的，天父哈文利的大女兒，太陽神的雙胞胎妹妹。

總之就是，關係很複雜。

安諾搖了搖頭，帶著比來時輕快許多的心情，回到了那神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