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萌新

猶如開閘泄洪那般，甫一解除精神屏障，龐大的數據流立即朝蕭潛湧來，衝擊撕扯著他的意識。

是本體精神力足夠強韌，還是神奇裝置導致的增幅，已經無關緊要。視野中萬物皆化作數字，蕭潛收束心神聚焦其於指尖，操縱著它慢慢『刺』進目標體內。

恐懼，悲傷，絕望，飢餓，後悔……伴隨距離縮短，人型生物的各種情感也愈發強烈，讓蕭潛得以掌握其最細微的心理變化。「真是個野性十足的傢伙~~」

不再浪費精力重新搜索其記憶，某人把延伸出的精神視作探針，開始尋找名為『感知』的部分，在此期間，他始終留意目標的精神狀態，以免其被自己『弄壞掉』。

雖說精神崩潰也有價值，但考慮到貝妮是同情心泛濫加觸景生情，他也不便弄得太過分。

捕獲潛意識的想法，與深入目標意識進行修改，難度壓根不在同個檔次。費了不少功夫才抵達目標位置，青年觀測著做布朗運動的數據，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貝妮·斯塔爾的本意，是希望馴服這頭魔獸，讓它在弟弟消失的日子裡給自己排遣寂寞，順帶增強自身戰力。鑒於此想法與蕭潛的長遠目標不衝突，青年也準備順水推舟，將人化的BOSS交給對方打理。

圖的是長期飼養而非一次性消耗品，那麼語言就是必補強項目；既然與玩家共同行動，那麼對人類的敵視要降低，認同感要具備；暫時移除內心恐懼，灌輸以『我們是朋友』的觀念，來讓這傢伙更配合一點……

心中合計發覺要進行的事項一點不少，蕭潛不由吹了個口哨，當即開始對五花大綁的白毛施加改變。

相較於當初改變貝妮·斯塔爾認知，抹去她心中對未來的擔憂，對自己的不信賴，蕭潛此次施放能力的效果更強，耗費也愈高。額頭上逐漸浮現起汗珠，忍耐著精神力大量抽取導致的暈眩和疲憊，青年不時停下手頭作業，檢查魔獸精神狀態是否處於正常界限。

比起解讀潛意識的『窺探』，這招『暗示』對目標的影響更大，稍有不慎就會把人變成認知紊亂的廢物，他必須集中注意力。

好在心智只相當於幼兒園生，魔獸精神領域的抵抗並不強烈，給了蕭潛操作空間。耗費大半精力才完成『暗示』，倍感疲勞的青年抽手後退，扶著樹榦朝同伴比了個手勢。

「搞定。」

精神視界的繁瑣行為，體現在遊戲內則是短短數秒鐘。看著青年如得道高人般指尖一碰，剛剛還扭來扭去叫喚掙扎的小孩立刻平靜下來，貝妮驚訝得合不攏嘴。

「小傢伙怎麼了？」

「我把最基本的洛斯特通用語灌輸進它的大腦，估計正在消化吸收那些知識吧。」許久未曾使用此招，讓技巧生疏的蕭潛耗費了不少精力，整個人看起來有氣無力。「說個題外話，你的夢想可能要落空了。」

「這傢伙是女的。」

由剛才一幕聯想起自己在討伐隊期間的改變，似有所悟的貝妮呆了快半分鐘，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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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利的犬齒上下交錯，輕易撕開了乾癟緊實的肉乾，將其變作大小不一的碎塊。雙腿交疊盤坐在地，完全不介意手上還黏著的泥土，剛被解綁的疾風狼首領攥緊肉食狼吞虎咽，直看得身邊人有些哭笑不得。

「慢點吃，食物很充裕，不夠和我說——」

背靠樹榦坐倒在地，喝清水的蕭潛剛見對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禁不住抬手打了個響指。「下次許諾前，好歹問問我的意見如何，那可是我儲備的乾糧。」

「切，小氣鬼。」心知肚明對方說得在理，某人也只敢小聲抱怨。伸手拂去女孩垂至前額的一縷白髮，貝妮單手托腮端詳著對方飢不擇食的模樣，視線中少了幾許強人的幹練，多了幾分女性的溫柔。「別害怕，我們不想傷害你。」

似乎從它身上看到了某個影子，貝妮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耐心與友善；經過蕭潛『暗示』後部分克服了對人類的恐懼，女孩也沒了之前那般咄咄逼人，只是埋頭大口撕咬併吞下硬邦邦的乾糧，嘴角還不時吐出嗚嚕嚕的低吼聲。

看對方還是對自己愛理不理，愁眉苦臉的牧師小姐短暫思忖后靈機一動，取下了懸於腰間的經書。「你現在受了很重的傷，讓姐姐幫忙你治癒它，怎麼樣？」

隱於發間的耳朵霎時豎起，口中咀嚼著肉沫的女孩抬起頭，用含糊不清的洛斯特語重複道：「...傷？」

正愁找不到話題溝通，見女孩願意搭理自己，貝妮忙不迭點著頭，自豪地揮舞著手中經文。「姐姐是牧師，會使用很神奇的法術，瞧~~」

吟誦著對光明的禱詞，貝妮張開的五指上方逐漸匯聚起米粒大小的白色光點，它們在前者操縱下聚集成棒球大小的光團，懸浮於滿臉好奇的女孩面前。

髒兮兮的小臉滿是驚訝，女孩紅色雙眸鎖定著漂浮的光球，甚至忘了吞下嘴裡的肉食。「亮，亮！」

「對，它很亮，而且是好東西喲~」見女孩放下了戒心，貝妮樂呵呵馭使著匯聚而來的光元素抵達前者肩膀的傷口，成功釋放了她的技能。

初級治癒術（等級11）：主動技能，集中精神向聖光祈求，以微量魔力為代價，恢複目標單位少許生命值，對死亡單位與無生命單位無效（已升級）

或許是為了體現神職人員日復一日的苦修，作為聖職者的貝妮·斯塔爾在天賦範圍，擁有一個蕭潛等人皆不具備的獨特技巧---升級。通過不斷研習、使用與感悟，她能讓技能得到強化。

儘管強化只有一次，且僅僅針對主動技能，但效果依舊令人側目。根據本人說法，在升級之前這個技能名為次級治癒術，恢復的生命值微乎其微，消耗魔力卻佔到了她全部魔力的近乎三分一；而如今隨著名字變更，其花費也減少了快三分一，效果提升了約四分一。

考慮到這是甫一轉職便學會的最低級技能，有此蛻變已經很令人滿意，起碼蕭潛如此認為。

理所當然不知其中奧秘，單純被光亮與能量吸引的女孩兩眼放光，抬手輕輕戳著呈半實體狀態的光球。見狀鬆了口氣，貝妮趕忙操縱著光團，開始修補眼前之人遍布軀體的傷口。

胳膊，肩頭，後背，大腿...凡是沒被獸皮遮擋的部位，遍布著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傷口。透過翻卷裂開的皮膚，甚至能窺見內里粉色的肌肉以及蒼白的血管。哪怕生命力再頑強，遭此重創沒有處置也得拜拜，所以女孩也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招式：粉塵般的綠色微粒依附於傷口表面，化作一層半透明的『肌膚』，阻止了傷口暴露於空氣之中，並用魔法的形式加速傷口癒合。

就像拿個塑料袋摁在傷口來止血，受過教育的人都明白這麼作不妥，但真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為了活命大夥還是會採用。

好在人型魔獸遇到了貝妮，有更專業的醫療人士出手，憑本能處理傷口的它才避免了死於『傷口感染』的結局。「唔，羊，羊！」隨著新的肌肉與組織逐漸生成，開始取代綠色微粒填補傷口，某人很快從好奇興奮變成了齜牙咧嘴，連愛不釋手的肉乾都失手掉到地上。

「羊，哪來的羊？」看著某人一臉懵逼四下張望，蕭潛咽下了口中乾酪，蛋疼地朝已經開始滿地打滾的女孩指去。「癢，它通用語說不溜。」

後知後覺投入了過多魔力，導致傷口快速癒合產生了難以忍受的瘙癢，貝妮趕忙停止施法，手忙腳亂阻止當事者撓自己的患處。「忍，忍一下孩子，很快就過去了！」

貝妮的目標，是希望對方用意志力扛過這份滲入骨髓的瘙癢，堅持到新皮膚形成，可惜事與願違，她的束縛阻撓反倒讓女孩愈發狂暴，嗷嗷叫著滾來滾去。「羊，羊-----唔！」

逐漸走高的嗓音戛然而止，原本手舞足蹈掙扎的女孩兩眼一閉，整個人癱軟在貝妮懷中。搞不清狀況的女玩家抬頭一看，才驚疑不已問道：「你幹嘛了？」

「唯有鋼鐵般堅定的意志，才能克服生理層面的反映。」收回拍在女孩後頸的手刀，蕭潛語氣平淡補充道：「它沒有這種意志，所以讓它處於昏迷是一種合理選擇。」

「那也不能---哎算了。」視線落在懷中陣陣抽搐的嬌軀上，貝妮怪罪著對方的不近人情，順帶將女孩放平到地面。「你這樣對待它，就不怕它恨你入骨嗎？」

「不怕，」回憶起某個性格與白毛女孩極為相似的存在，蕭潛稍稍頓了下，隨即信心滿滿補充道：「我對付過這種性格的傢伙，很有經驗。」

「怎麼做？」

「往死里揍，揍到服從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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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蕭潛信誓旦旦，甚至做好了遭遇偷襲的準備，但真實情況比他預估的要好許多。

「羊。」眼看貝妮又聚集起光團，女孩哧溜一下鑽進距離最近的灌木叢，只露出一個不停搖晃的小腦袋。「羊，不要。」

好說歹說都不能讓對方改變態度，貝妮只好退而求其次，取出了同樣由蕭潛提供的繃帶和清水（因為整日待在鎮內鍛煉技藝，牧師小姐並未攜帶補給品）。「乖孩子，姐姐幫你包紮傷口，不用那個會癢的招數了！」

神情還有些不情願，但當不遠處的某人乾咳了兩聲，白毛女孩立即像翻臉般來了個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唔唔唔。」連連點頭表示認可，它情不自禁往貝妮懷裡挪了挪，似乎覺得這麼做能躲開在場唯一男性的目光。

「哈哈，這孩子好像對你有陰影了。」在隊伍頻道戲謔著面無表情的蕭潛，貝妮很快幫女孩進行了簡易的傷口處置，包紮並塗抹了據說能止血的藥水。「孩子，跟我們一起走吧，你難道想一輩子留在這吃人？」

「我，我不次仁。」語調逐漸快了起來，女孩儘管口齒不伶俐，但已經能表達出自己的意見。「不，不號次。」

「是是，不好吃，以後乖乖聽話，給你吃烤肉排。」摸了摸因為沾到泥土有些灰濛濛的頭髮，貝妮像幼兒園阿姨般安撫著在懷裡拱來拱去的疾風狼首領。「你的同胞呢，要不要和它們道別？」

「它，它們都死了。」在貝妮身上嗅來嗅去，女孩聞言沮喪道：「剩下的，都跑了。」

要麼被殺要麼逃遁嗎，那想必鎮南不會剩多少魔獸給討伐隊，也不知道玩家會不會為了爭奪資源爆發大規模PK。稍微擔心了『正義之劍』幾秒鐘，大致恢復的蕭潛收回心神，也正好聽到貝妮正式發出邀請。

「你已經被我們打敗，也承諾不會害人，那就和我一起去冒險吧。我正好缺個寵...夥伴，你只要聽話，就有很多肉吃哦~~」

已經能聽懂玩家的言語，但人型魔獸似乎不理解其內涵，只是因某個字眼產生了反應。「肉？」

「對，肉。」在蕭潛冰冷視線下又拿了塊肉乾，暗地裡輸入『事後會給你錢，別瞪我』的斯塔爾小姐面帶笑容將其遞了出去，同時開出了更多空頭支票。「我們以後會去北方，要和很邪惡的敵人戰鬥，打贏他們會有更多、更美味的肉吃。」

警惕之心終於散去，面露喜色的女孩先是點點頭，隨後在兩位玩家疑惑視線下離開了貝妮懷抱，一步步走到蕭潛面前。「你，很強。」

這是什麼意思，幾次三番被我揍終於服軟了嗎。還在揣測其用意，蕭潛就見對方趴倒在地，用鼻子去蹭自己的靴子。「給我次，肉，我，聽你們的。」

宣誓效忠，很標準的做法。但就在蕭潛瞭然同時，交互界面卻突然彈出，一個提示窗口佔據了醒目位置。不明所以的他隨意瞄了眼，很快驚訝地低下頭，注視著還在形跪拜禮的女孩。

幾乎是同一時間，吃瓜看戲的貝妮也咦了一聲，表情怪異注視著她的交互界面。「檢測到新成員加入公會？鄭總不是登出遊戲了嗎，還有這傢伙怎麼回事，角色名怎麼是一串問號？」

連珠炮的提問迎面襲來，但蕭潛自己也答不出個所以然，只有一個聽起來匪夷所思的結論。「斯塔爾小姐，公會新成員...可能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