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糕之約

一糕之約

紙鳶放高了,小太監便躬起身子,雙手托著線輪遞給玄燁。玄燁拽了拽紙鳶線,又將線輪交到赫舍里蕈芳手上,「還是芳兒格格放吧。」

赫舍里蕈芳上輩子是個學霸,文理兼修的那種,像這樣放紙鳶的活動自然參加的少了些。剛一進宮,玄燁便帶著她放紙鳶,她還是蠻開心的。

「方才你可見過我瑪嬤了?瑪嬤說,會留你在宮裡住一陣子,陪我一塊兒玩兒。」玄燁像個小大人一般背負著雙手同赫舍里蕈芳一起看著高高飛在天空中的紙鳶。

赫舍里蕈芳笑道:「若是皇太后吩咐,芳兒自然會從命。」她又放出一些紙鳶線,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始終瞧著那美人兒紙鳶。

玄燁招呼了小太監近前來,吩咐道:「去準備些奶茶,直接拿兩個水囊盛著。再取一碟茯苓糕過來。」

小太監應了聲,轉身朝御膳房跑去。

「瑪嬤若是准你住在宮裡,我就帶著你好好玩兒一玩兒。如今除了皇阿瑪的地方,我們想去哪兒都成。」這幾年來,玄燁數今天最興奮,眼睛里的光都比往日更亮些,「你不知道,紫禁城中還有很多好玩兒的地方,若非今時今日,真是很難玩兒到。」

「三阿哥如今就想著玩兒么?」赫舍里蕈芳側過頭瞧了玄燁一眼,目光中透著深意,「不想別的?」

玄燁自幼便是個大事兒都藏在心裡,不願意說出來的性子,如今被小蕈芳這麼一問,他撓了撓頭,笑著,「自然也會想,不過現在也只是想想。」

「既然來了,還是該做些什麼,您說呢?」蕈芳左手抱著線輪,右手攏了攏旗裝下擺,坐在身後的石頭上,「我不想荒廢所學。」

玄燁坐到赫舍里蕈芳身邊,和她一起拽了拽紙鳶線,「說是這麼說,我也這麼想,實際操作就比較困難,你不怕被你瑪法、瑪嬤當成小瘋子看?說不定還要尋了道士來給你瞧瞧是不是撞到了什麼,畫了符,燒了放到茶水裡給你喝。」

玄燁說得有模有樣的,把赫舍里蕈芳逗笑了。

話說到這兒,玄燁的一雙小手搓著大腿,猶豫著問:「芳兒格格,那日那位盲眼老伯伯送給你的那張符,你應該還帶著吧?」

赫舍里蕈芳原本是有些鄙視這種『算命』行為的,不過那日是玄燁接下來遞給她,她總不好拒絕,而且人家還把那張『鬼畫符』塞進了人家的荷包里。不過,讓她日日把一位小阿哥的荷包戴在身上,裡面還放著一張『保命符』,她怎麼想怎麼彆扭,「沒戴在身上,所以那荷包也還不能還給三阿哥。」

「我沒有把那個荷包要回來的意思,你送我的荷包,我也並未打算還給你。」玄燁的臉皮不算薄,他像一位長者教育後輩一般說著:「我知道你『唯物』,可是有些事情在還沒有解釋之前,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比較好些,所以那張符我建議你還是戴著。」

「二十一歲的時候再說吧。」赫舍里蕈芳調皮地笑了笑,「您給我的那個荷包,我壓到了枕頭下面,那麼神奇的寶貝,怎麼能戴著到處招搖。」

「英雄所見略同。」玄燁見那小太監已拎著食盒跑過來,便又同蕈芳一起拽紙鳶線。待小太監把食盒放在小主子身邊,又走遠了,他才說:「你方才說不想荒廢所學,將來你會有機會,會大有可為。」

「若是等將來,也許就遲了。」赫舍里蕈芳放下線輪,接過玄燁遞上來的水囊喝了一口,「我想,或許應該從現在開始。」

「這就有點兒難了。」玄燁皺了眉頭,「如今我的師傅們都是些大儒,人家講四書五經一套一套的,講別的恐怕不行,接受也困難。」他一雙小腳踩在石頭上,雙肘支著大腿,一雙小手托著下巴,真是在認真思考。

「我倒是有個法子。」赫舍里蕈芳神神秘秘地湊到玄燁的耳邊說:「你見過湯若望么?」

「對啊!」玄燁雖然是個學四書五經的坯子,不過頭腦和理工科生一樣靈活,「瑪嬤很敬重這位湯瑪法,若是我求著瑪嬤帶你一道去見這位湯瑪琺,或許會有些意外收穫。」

四阿哥這場洗三『盛會』結束后,孝庄在玄燁近乎『哀求』的情況下破例將赫舍里蕈芳留在宮裡,就當是三阿哥的一位幼年玩伴,當然順治對這件事的態度不過是『兒子知道了,但憑額娘安排』。

和對玄燁母子大不相同,順治對董鄂妃和四阿哥愈發寵愛,孝庄越是規勸,順治越是『變本加厲』,就像是個叛逆期的孩子一般。後來孝庄勸不動了,為了躲清靜,索性帶上三阿哥外加小蕈芳去湯泉躲清靜,自然以生了病需要調養做借口。

兩個小糰子在一起『密謀』許久,玄燁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之後,便開啟『吹彩虹屁』大法,狂吹一通『世上只有瑪嬤好,有瑪嬤的玄燁像塊寶』之後,才進入正題。

「瑪嬤,今兒個您找了師傅,師傅有沒有對您說孫兒的功課做得很好?」玄燁坐在孝庄身邊,晃蕩著兩條小腿,正剝橘子。

孝庄翻著佛經,聽到玄燁這麼問,低頭看著他,「怎麼誇完了瑪嬤,還想瑪嬤再誇誇你?」

「如今也就只有瑪嬤會誇獎孫兒了。」玄燁故意裝出一副可憐相,他師傅『迂腐』得很,即便他倒背如流,也只是捋著鬍鬚點點頭,臉上都不見一絲笑模樣,不過玄燁這麼說,還是想讓孝庄體會到:瑪嬤啊,孫兒是個不受皇阿瑪關注的皇子,所以您這個做瑪嬤的就得關注關注,時常誇獎誇獎。

果不其然,孝庄將玄燁攬進懷裡,笑道:「你那師傅說了,我們小玄燁的確每篇文章都默一百二十餘遍,也的確可以倒背如流,是你皇阿瑪所有皇子中最聰明的。」

玄燁掰下一牙橘子遞給孝庄,「瑪嬤,那孫兒在學好師傅教的功課之餘,再去學點兒旁的,您是不是也能答應?」

孝庄知道這小孫兒是在對她使『計』,幾歲小娃娃的計策當然騙不了她這個經歷了無數血雨腥風的太后,不過她還是裝作『中計』的模樣,問道:「玄燁還想學些什麼?四書五經、騎馬狩獵,你還不覺著折騰?」

玄燁將手裡的橘子全都放到了孝庄手上,「瑪嬤,孫兒能和湯瑪琺去學學算學、曆法么?孫兒知道,瑪嬤一向很敬重湯瑪琺,那他一定有能讓瑪嬤敬佩的本事。您不是說過,要做好大清的阿哥,就要兼學天下么。」

「你想去和湯瑪琺學算學?」玄燁說得一點兒都不錯,孝庄很敬重湯若望,從她以太后之尊稱呼湯若望為『瑪法』這一點上就可見一般。

「瑪嬤能答應么?」玄燁眨著一雙大眼睛,目光中透著渴望。

孝庄寵溺地颳了下玄燁的小鼻子,「是不是還要帶著芳兒?」

「瑪嬤不是也挺喜歡芳兒的。」玄燁吃了一牙孝庄餵給他的橘子,「而且,孫兒覺著芳兒很聰明,兩個人一起學,共同進步么。」

孝庄故意猶豫了一下,才回道:「那瑪嬤就准了你這個小人兒的要求,每日在你和師傅、諳答學完后,派幾個奴才送你和芳兒一起去找湯瑪琺。」

玄燁跳下卧榻,拱起手來行了禮,「孫兒謝過瑪嬤。」

完成了赫舍里蕈芳交代的『任務』,玄燁在小蕈芳面前翹起了尾巴,「我說過,只要我求瑪嬤,瑪嬤還是會同意的。」

「您是三阿哥么。」赫舍里蕈芳嫣然道:「您提的要求,誰會不同意?」

「瑪嬤自然會同意。」玄燁的眼神中帶著另外一種落寞,「若是皇阿瑪,也許未必。」

順治有多在乎四阿哥,就有多不在乎三阿哥。原本沒有四阿哥存在的時候,玄燁還能受到順治的關照,可是今時今日,只怕那位當阿瑪的已經忘記他除了四阿哥之外還有旁的孩子了。

「三阿哥,你身邊還有太后,還有我。」小蕈芳從盤子里拿了一塊糕遞給玄燁。

「我知道啊。」玄燁拿著那塊糕咬了一口,「可我是小孩子,看著自己的阿瑪待自己的弟弟好,對自己卻視若無睹,這種感覺,你懂的。」

赫舍里蕈芳始終被家人呵護著,索尼寵她,她阿瑪更寵她,說『懂』她未必真的『懂』,大概能理解,「無論如何,三阿哥記得還有我在。」

「那我們同吃一塊糕,就這麼說定了。」玄燁把一塊糕掰成兩半,將其中一半遞給蕈芳,「一糕之約?」

「好啊。」赫舍里蕈芳接了那半塊糕,「一糕之約,希望三阿哥將來不會忘。」

玄燁同赫舍里蕈芳去找湯若望學習是來真的,這個遠渡重洋來到大清的傳教士很有兩把刷子,他在教阿哥和格格算學之餘,在蕈芳的『提問』之下,又解決了一些他以前沒有想過的問題,當然蕈芳還是很注意收斂,省得被這位欽天監監正看作怪物。

有了蕈芳作伴,玄燁在湯泉的日子簡直快活又逍遙,他甚至想如果能一直這麼過快樂日子也還挺不錯的,可惜好日子沒能堅持三個月,紫禁城中傳來消息,他皇阿瑪最心愛的四阿哥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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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燁:其實這一塊糕應該我咬一口,你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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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康熙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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