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受罰

第三章 受罰

沈世修臉色愈發難看,正要發作,余月亭輕聲笑起來,「阿公,月亭既還稱您一聲阿公,我與沈天均這夫妻之名便還是在的。」

沈世修一愣,不知余月亭這話是什麼意思,但聽得她稱自己阿公,想來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忙輕聲開口,「月亭,你道如何?」

余月亭端了盞茶慢悠悠品著,「眼下我與天均並未和離,他仍是我夫。」

她抬起眼帘看了那對苦命鴛鴦一眼,勾起嘴角,「那此夫妻內幃之事我能做得主吧?」

「自然做得主。」

沈世修坐在她旁邊,恨鐵不成鋼的指著沈天均,「此子無禮,月亭你想罵就罵,要是不解氣,打兩下也是使得的。堂堂兒郎,對女子動手,就是混賬!」

她朝余德堯搖搖頭,斂了些許笑意,「阿郎與我之事,稍後再做打算。」

「倒是這位小娘子,不知是何處來的?怎麼進了沈府這深宅內院?月亭倒是有幾分好奇。」

余月亭目光如炬定定望向杜若雨。

沈天均對自己暴怒動手時,此女正在他身後哭得梨花帶雨。

自己剛入沈家,沈天均不會無緣無故斥罵自己「妒婦」,多半是這柔弱女子吹了耳旁風了,看來也是個有手段的。

可惜,用錯了地方。

余月亭看向地上的一對苦命鴛鴦,暗自笑笑,要怪,就怪你們惹錯人了,整個鶴州城都知道,她余月亭向來最是記仇。

余月亭目光落在兩人緊緊交疊的手上,摸摸臉,覺得因為這麼兩個人挨了一巴掌真是不值。

她起身走近,俯身看著二人,向沈天均道,「如此親密。這是阿郎新娶的妾么?」

世人都知他二人剛成婚三日,若是傳出娶妾之事,沈家勢必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人心涼薄。

這個道理沈天均懂,胡氏也懂。

沈天均不發一語,胡氏搶先答道,「怎可能是天均的小妾。」

余月亭點點頭,「我也道不是,否則小妾進門,我這個正妻怎能不知?」

按北周律例,凡娶姬妾,須得正妻應允,否則一律按通姦處置,徒一年半。

聽懂她的弦外之音,胡氏臉色一變,說不出話。

余月亭打量著跪在地上垂頭不語的二人,依舊十指交纏,還真是情比金堅啊。

她笑笑,自己向來是願意成人之美的,可惜,也向來是睚眥必報的。

余月亭轉臉向沈世修問道,「阿公,那此女可是府中婢子?」

沈世修皺起眉頭,不知她意欲何為。

余月亭回身落座在高椅之上,懶洋洋地說道,「婢子犯上,引誘主上,依律杖責三十,逐出府去。」

她晃了晃手中茶盞,攪得杯中茶葉四散,幽幽道,「我新嫁入沈家,方才三日,眼皮子底下便有這等事情。

本不願理睬,但我雖是新婦,也是主上,若不重罰,難免讓下頭的人看了笑話,以為沈家家法是個擺設,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負到主上頭上來。」

「如此一來,不重罰倒是不行了。」

余月亭啪地將手中茶盞摔碎在地,臉色一變,厲聲呵斥道,「婢子作亂!來人,杖責五十!逐出府去!」

杜若雨臉色一白,朝沈天均身後一縮,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家僕面面相覷,看看沈天均,又看看余月亭,不知所措。

「哦?方才阿公將此事交由我做主,爾等不認我也就罷了,連家主之話也不作數么?」

她看向沈世修,語帶嘲諷,「看來阿公實在是仁慈,才由得府中仆婢如此放肆,連家主的話令都不聽從。」

沈世修皺眉微微使了個眼色,眾家僕走到沈天均旁邊,「對不住小郎君了。」

沈天均蹭地站起怒目而視,「誰敢動她?」

「放肆!」

沈世修重重一拍桌几,「你可還把老父放在眼裡?!」

沈天均又再跪下,苦苦哀求,「父親,你知道若雨不是府中婢子,何故要平白受這份辱?」

「哦?原來不是婢子?」

余月亭睜大眼睛搖搖頭,嘆了口氣,「私闖他人府宅是為賊,那看來只有見官了。」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拿繩索來拿住賊人送去衙門見明府大人?!」余月亭呵斥左右。

「余月亭,你不要太過分!」沈天均指著余月亭大吼。

「過分?」

余月亭笑了,「那倒請阿郎解釋一下,這位小娘子是妾、是婢、還是賊?」

沈天均皺緊眉頭不發一語,這三個身份,怎麼選都是錯。

她朝杜若雨揚揚下巴,「小娘子,阿郎不願說,不如你自己好生交代,免得叫人說我濫用私刑,折辱他人,回頭在外頭落了個兇悍無度的罵名。」

杜若雨唯唯站起身,咬緊嘴唇不說話。

「既然你二人都不說話,那我也不問了。但看你二人如此情形,多半是不清不白的。

若此事就這麼過了,傳出去也叫人說我無能懦弱,想必你也聽說過,我余月亭素來是個愛面子的。」

「要麼報官,要麼認罰。小娘子自己選吧。」

她轉臉向沈世修問道,「阿公,此事如此處置如何?」

知道余月亭就是想出出氣,此事本來也是沈天均有錯在先,動手不說,竟然不知何時將這女子弄進府來藏著。

沈世修飽讀詩書,卻不想教出這樣一個兒子。

沈家如今江河日下,本指著與余家結為姻親,能一借東風之力,卻不想小兒眼界如此狹隘,為了這小門小戶的女兒,成婚三日便與余月亭鬧得如此難堪。

他擺擺手,「月亭,此為你夫妻內幃之事,你看著處置便可。」

「小娘子自己選吧。」

「要罰罰我。」沈天均站起身來,擋在杜若雨面前。

「哎呀呀,這怎麼使得。」

余月亭擺出一副可憐模樣,「阿郎為夫,我怎敢對你動手?自古以來,夫為妻綱,我怎敢犯上?」語氣滿是諷刺。

胡氏啐了一口,暗自罵道,真是個會做戲的,說得好像方才那一巴掌不是她打的一樣。

想起那一巴掌,胡氏又是一陣惱怒,自己自小放在掌心裡的獨苗苗,她伸手就是一巴掌,彷彿那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一般,胡氏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咬牙恨恨看著余月亭。

杜若雨臉色慘白,也不掙扎,眼裡噙淚默默望了一眼沈天均,垂頭站起來,只緊緊咬住嘴唇,啞著嗓子道,「是我痴纏了,與沈郎無關。」

余月亭靜靜望著,心裡冷笑,真是好一出苦情的戲碼。

她走到杜若雨面前,伸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眼中滿是陰狠,冷聲開口,「經此一事,小娘子可要長些教訓了,以後自己的事情可千萬莫要牽累旁人。」

一語雙關,杜若雨驀地抬頭看著余月亭,忽而發覺這個名聲在外的富貴嬌小姐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無知單純。

余月亭輕輕抬手,杜若雨白著一張臉被兩個身材魁梧的家僕拖拽下去。

沈天均被沈世修派人緊緊按住,坐在堂內聽著院落中板子落下時女子隱忍的痛吟,雙手緊緊攥住衣襟,骨節泛白。

沈天均雙目赤紅,牙槽緊咬,余月亭瞥了他一眼,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記住,這便是惹惱了我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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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錦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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