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天欲暗
「收不得招，只好得罪了。」百屠當空佇立，臉上噙著笑容緩緩講道。
尊靈道人臉色蒼白，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滴落，方才中劍的瞬間，他只覺體內有約莫一成的血液被百屠帶走了，如果百屠沒有留手，此刻他恐怕已生死未卜。於是他逐漸望向百屠，眼中帶著七分忌憚與三分憤怒，留手歸留手，但收不了招之說他是不信的。
須臾之間，勝敗之勢易轉，直到天空中的兩位大修落至地面時，眾人才頓時反應過來，王牧更是當即面帶喜悅地迎了上去。
「恭喜師尊！」這句話的含義此刻只有師徒二人自己明白。
百屠微微頷首，隨即不著痕迹地瞄了一眼日頭，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不到半個時辰，若無意外，當他完成盟主大禮之時，也就是皓星盟……覆滅之時！
馮雲忍不住揉了把不住跳動的眼皮，心中的不安在此刻彷彿已經快要升騰成了躁動，同時他也感受到了懷中小黑的動靜。
「怎麼？」
「不舒服。」小黑低聲回道，獸類的六感遠比人族靈敏，雖然什麼都沒發生，但他已經隱約感受到了什麼。
毛慧蘭朝馮雲懷中望了一眼，但也並不是很在意，畢竟小黑的存在早就眾人皆知，根本不稀奇了。此刻見馮雲面色有異，她也適時說道：「百屠老人上位，這下怕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隨著百屠的上位，御音谷等宗派必然陷入被動的尷尬局面，是徹底放手，還是徐徐圖之都得看百屠之後要怎麼做，除非他們願意將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局面重新打破。
馮雲聽完並沒有說話，他面色黑沉，看著百屠被無數人簇擁著走上先前錢超脫去金星長袍的高台，賀喜聲、讚歎聲、歡呼聲接連不絕，再過不久，百屠就將在那裡接過皓星盟的大權。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然從馮雲等人的背後傳了過來。
「馮、馮師兄，毛師姐。」
聞聲，馮雲和毛慧蘭頓時轉過身去，只見張朝鳳和兩名御音谷弟子從人群中艱難地擠了過來，這樣的環境下他們沒有穿御音谷的弟子袍服而是穿著各自的私服，但臉上卻同時流露著幾分焦急，或許是看到了剛剛的結果導致的。
「張師妹。」馮雲招呼了一聲。
張朝鳳喘了口氣才從懷中小心地取出了一封信遞給馮云：「師兄的信！剛剛才送來的！」一接到信她便和兩位同門趕了過來，正巧也趕上了百屠戰勝尊靈道人的場景。
聞言，馮雲頓時眉目一張，趕緊從張朝鳳手中接過信封。信封不僅在張朝鳳的懷裡被捂出了幾分熱意，甚至還帶著些微淡雅幽香，然而此刻馮雲哪有心情關注這些，他一把撕開信封直接取出信紙看了起來。
很快馮雲就看完了所有內容，臉上似驚似喜，卻久久說不出話來。接著他將信紙遞給了毛慧蘭示意她看，而他自己則手撫下巴陷入了沉思。
「這……」
毛慧蘭也意識到肯定出了什麼事，於是取過信紙用極快的速度看完了紙上的內容。信紙的內容自然是馮雲拜託南宮家族所做的調查——煉丹師樂洮與王牧故友之一的甄生。除此之外，南宮家族甚至還查了一些有關王牧本人的重要消息！
馮雲的預感並未出錯，那樂洮和甄生果然也出了問題。前者樂洮早在王牧離開離域之後的兩年，就在一次採藥的過程中死在凶獸口中，據說是其堅持要親自去中洲森林裡採集某種靈植，最後才釀成了苦果。
而在被百屠老人指點后找到了破境機緣的甄生，則是費了南宮家族不小功夫才在一處隱秘的閉關之所找到了其遺骸。沒錯，本該破境的甄生竟也死在了破境之中，和當年王牧的另一位至交好友雲俊良如出一轍，乃是走火入魔至死！
一次是巧合，兩次也是巧合？除了查無所蹤的張梅外，王牧的四位舊人竟是無一善終！這裡面要是沒問題，馮雲和毛慧蘭寧願找塊豆腐撞死在上面。
而且除了這些外，信上記載的關於王牧的信息也頗為令人深思。據南宮家族的調查，這王牧早年在離域時已經不能用低調來形容了，個性甚至可以稱得上孤僻，混跡數十年下來也只有雲俊良等三位好友，與樂洮也更貼近於交易的關係，和如今這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王牧簡直如同兩人。
對此，王牧本人也並非沒有解釋過，他之所以有如此變化主要還是因為他的師尊百屠老人與殺王門有讎隙，是以只得謹小慎微，但現在殺王門已經被滅，他與他的師尊自然也就用不著再藏著掖著了。
這話也算合理，甚至這一系列事情每一件拆開來看都十分合理。然而，一旦將這所有的事情重疊起來，這一切就變味了。
毛慧蘭與馮雲相視一眼。
「這王牧是在殺人滅口，很可能他根本就不是王牧！」毛慧蘭目放精光向馮雲沉聲傳音道。排除那極小的巧合可能，「王牧」為何要想盡辦法除掉自己的四位故舊？除了這四人共同知曉著某種秘密外，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要除掉的根本不是王牧的故舊，而是過去的「自己」！
馮雲不可置否，只是淡淡地介面道：「如果『王牧』並不是王牧，那『百屠』或許也不是百屠，更進一步這『師徒』也根本不是師徒。」徒弟有問題，師傅又豈能倖免，再換言之，這王牧與百屠的師徒關係都很可能是假的！
聞言，毛慧蘭已經有些悚然，如果這一切猜測成真，那「百屠」和「王牧」兩人特意改頭換面混入皓星盟的目的又到底是什麼？這兩人不可見人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這裡面絕對有大陰謀！甚至某個猜測已經浮現在了毛慧蘭的心中，想著這些，她的呼吸都不禁粗重了起來。
「我這就去找艾長老！」毛慧蘭急聲說道。
然而沒等她邁出步子，馮雲就已經先一步拉住了她：「此事讓張師妹去，我有另一件事要毛師妹你現在去做。」
見馮雲面色凝重，毛慧蘭頓時心中微凜當即站住。
「你立刻去找兩位熟知陣法的弟子前去查看天鹿山的護山陣法！速度要快，也要小心安全！」
看著馮雲的眼神，毛慧蘭便明白對方與自己想到了一塊兒去，但馮雲話中的含義卻是讓她背脊生涼！如今九洲，什麼樣的造化境大修才必須隱姓埋名？邪修！除此之外，毛慧蘭想不出第二個答案。
而馮雲則比她多想了一層，如果這「百屠老人」和「王牧」真是邪修，那他們的目的真的只是奪下皓星盟的大權嗎？
依舊是不合理之處，如果「百屠」真是邪修，那他為何要提議在一天內決出盟主之位的歸屬，要知道連番與同境大修戰鬥，說不好就會暴露其根底，這樣的冒險對於他來說完全是多餘。既然如此，那隻能判斷「百屠」是另有圖謀！
馮雲想出的可能有兩種。一是時間不允許，「百屠」必須這麼做。二則是……他需要另外三位大修在某一時刻同時陷入虛弱！不過緊接著他又仔細想了想，如果是前者，「百屠」完全可以重新制定日程安排，直接將第一場戰鬥提前，這樣就解決了所有問題，所以剩下的選擇也就只剩下了後者！
所以「百屠」的目的就是要讓在場的三位大修同時處於虛弱，或者說不方便動手的狀態，以免阻礙他施行某個不為人知的陰謀！
再聯想到早前從毛慧蘭那裡得知的消息，「百屠」在皓星盟內站穩腳跟后的第一件大功便是助皓星盟修改了總舵天鹿山下的護山大陣。而今日，為了準備爭奪盟主之位的大戰，那護山大陣又臨時作出了變陣，而這著手之人也極有可能正是「百屠」本人！
回憶起過往巽域邪修那些喪心病狂的事迹，馮雲已經根本不敢再耽誤片刻時間。
毛慧蘭心都快跳出來了，沒時間問馮雲接下來準備怎麼做，她一把拉住張朝鳳便逆著人潮迅速離開了這裡，同時也在傳音向張朝鳳交待著所有事情。見兩人離開，馮雲也不再耽擱，將小黑從衣襟中取了出來，隨即交給了身後的畢寧。
他看向小黑，小黑此刻也已收起了睡眼惺忪的模樣，深深回望了馮雲一眼。用不著多說，默契早就已經刻在了心中。
伍修能等人也意識到了事情不對，接過小黑的畢寧連臉色都不禁變得蒼白起來：「……大哥？」
「速速回去，找到老三、老四，待在一起不要妄動。」說罷，馮雲便朝懷中的百寶袋中取出了一張符紙交給了伍修能，「事有不諧，找機會退出天鹿山，若遇麻煩可激發符紙保命。」
短短兩句話，聽得伍修能幾人冷汗都掉了下來：「大、大哥到底……」
沒時間解釋了，馮雲只得厲聲朝幾人命令道：「不要多話，速速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