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為戰五渣,有個來歷不明疑似變態的傢伙跟在後邊,實在是一件叫人不能放心的事。
踏入布滿荊棘的狹窄/小徑前一秒,我的腳下再次微微一頓,與此同時,綴在身後的存在感趕上前,繽紛艷麗的色彩刺入眼角餘光。
濕滑甜膩的聲音緊隨其後,「小愛麗絲~我的勇者,怎麼不走了?」言語間同樣停下步伐,站立在與我並肩的水平線上。
此時,他又察覺到我偷瞄過去的視線,就以看似服從的姿態,彷彿是宣告那般,輕聲說道,「為勇者的冒險旅途提供指引是柴郡貓的責任,小愛麗絲~我的勇者,你應該相信我。」
「我會保護你的,perolin~」
「嗯。」我收起斜覷的眼神,低下臉,盯著足尖下的土地,身形紋絲不動。
「還有什麼問題嗎?」他再次發問卻很快發現不會有答案,隨即也安靜下來。
隔了會,一記短促而輕淺的嗤笑錯覺般溢散,之後是一片冷場的死寂。
由於身高差的緣故,此刻我看不清並肩而立這來意不明,疑似NPC的人型山貓神色如何,對方也看不見半低著頭的我面上表情是如何,不過相信,我和他都心知肚明。
是我們彼此間並不信任對方,誰也不願意把背後留給陌生人,所以才會站在入口故作姿態卻誰也不肯先行一步。
…………
無聲的僵持持續片刻,之後異變徒生。
毫無預兆間,目光所及足尖下的土地,幾枝自路邊生出蔓延至路中央地表的荊棘,擁有自我意識般開始蜿蜒後撤,小心翼翼的,悄無聲息的將它們佔領的空間退讓出來。
怔愣過後我抬起頭就看見原本小徑上路兩側橫生的荊棘正在消失,狹窄路面因為路兩側植被慢慢撤離,而漸漸變成可供兩人並肩行走的寬度。
於是…
這是條心隨意動的小路嗯~
神奇的變化沒多久就停止,面前的羊腸小道經過自我修正成了一條平整,不寬闊卻也絕對不會因為條件限制而必須一前一後才能行走的道路。
「問題解決了呢~」安靜了一會的人型山貓再次開口,詠嘆調般抑揚頓挫的音域,誇張又輕浮,「小愛麗絲,你真是…很特別的勇者perolin~」
我故作置若罔聞,或者是裝作沒有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甚至頭也不抬的自顧自邁開步伐,可供兩人並肩行走的寬度讓我不必擔心背後會遭人暗算,沒了顧慮那就開始吧~
雖然…
小徑的莫名開拓,讓我和人型山貓彼此間對對方的懷疑加深,都認為是對方的原因才造成一條路自己能加大寬度。
不過我們能和氣的上路就代表著暫時不追究。
當然,面上很平靜,其實兩人心裡想什麼只有自己知道。
總之,我覺得他不是個正經山貓。
…………
接下來的一路很安靜,我和自稱『柴郡貓』的人型山貓都沒有說話的欲/望,保持著並肩而行的速度,時不時拿眼角餘光偷偷斜乜身邊的傢伙。
直到隨著路遠走越遠兩側樹木越來越密集,越深入森林,我們的注意力才從警戒對方轉而放到留心環境上,至少不再是炸了毛似的,總覺得身邊的人會毫無預兆就拿刀子捅過來。
雙方暫時放下戒備,氣氛也好了些,可到底沒有誰願意率先開口。
…………
之後…
走著走著,不再懷疑人型山貓會突然翻臉從兜里摸出把刀子的我,慢慢開始擔心環境因素要對愛麗絲的性命造成威脅。
因為…很詭異。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光線變暗,路兩側漸漸拔高的樹木茂密樹冠幾乎遮蔽天空,蕨類與蔓藤肆無忌憚生長,長滿青苔的枯木匍匐在地,空氣裡帶著森林特有的氣息。
土壤的芬芳,濕潤的水汽,草木朽爛的味道,偶爾能聽見樹梢間清越的鳥啼,羽翼劃過空氣的細微撲簌聲。
很古老的森林,人跡罕至,寂寥又冷清。
唯一不合常理的是腳下這條小徑,在這樣杳無人煙的森林裡仍是清晰可見,彷彿有無形結界將道路與森林區隔開,路面乾乾淨淨,象是永遠走不完那樣朝著更深處延伸。
更詭異的是當我覺得道阻且長想打退堂鼓,回頭卻發現來路已經消失,被淹沒在不知什麼時候長滿的粗壯樹木和荊棘叢里。
或許,這片森林和腳下的路一樣,只允許勇往直前。
再次表示,這種完全沒有自主性的遊戲一點也不可愛。
…………
…………
枯燥的路程十分漫長,行走其間會叫人連時間流逝感都微微遲鈍。
我拿數綿羊當計時器,一步一隻來計算路程長短,結果數著數著數到了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這條路居然還是看不到盡頭。
這讓我覺得有那麼點不妙。
一路上茂盛的樹木枝椏遮蔽陽光,使得森林裡白天看起來也暗沉沉的,更別說走了不知多久,現在光線越發昏聵,溫度也有些下降。
是要入夜了嗎?
入夜的話就要露宿,於是孤男寡女月黑風高…
這…可真是越發不正經。
瞬間想到天黑之後會產生的各種問題,行進間的步伐驀地一停,我扭頭打量起四周,試圖找出點什麼線索。
比如說,那什麼發光的姨媽紅路標之類的存在。
…………
視野所及森林的景色彷彿千篇一律,入眼是深深淺淺、密密匝匝的綠,蔓藤纏繞樹榦,枯枝爬滿青苔,不知不覺間連飛鳥的鳴啼都消失,安靜得很不自然。
無論是時間用了太久,亦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對此時的我來說同樣不太妙,入夜的森林有多危險,傻白甜也該知道。
甚至,危險不僅僅來自於環境,更可能來自於同行之人。
想了想,我就在意識海里又一次扒拉開小黑屋的門:『蛋蛋啊~柴郡貓和愛麗絲,兩個名字我總覺得耳熟,真的不是什麼黑暗驚悚系小說人物嗎?』
雖然愛麗絲姑娘的願望比較簡單,可這不是自動冒出來的這位看就不是什麼正經貨色么~我覺得有必要先確認下以策安全。
而且啊~我真的覺得,愛麗絲和柴郡貓這兩個名字有那麼點耳熟,尤其是柴郡貓。
到底是在哪裡聽過呢?絕對不是這個世界,這點我可以肯定以及確定。
我才剛附身愛麗絲幾個小時,又因為是違規操作根本不能讀取她的全部記憶,只能捕捉最強烈的部分也就是她的願望。
畢竟不敢冒險,上回踢到鐵板的下場還鮮血淋漓,這裡若是再出什麼岔子,尤其是驚動世界法則導致反彈的後果,我和蛋蛋現在的狀態可承受不起。
所以,與任務委託人愛麗絲毫無關係的熟悉感…呃~
不知道格式化之後的晉江子系統,還保留的配置資料裡邊能不能查到線索。
…………
我深情呼喚,系統卻拿圓溜溜的背對準我,完全沒有接話的意思,卻是眼角余光中,已經發現我掉隊的人型山貓折返回來,「怎麼又不走了?perolin~」
「疼~」迅速回神,拿指尖凌空點著穿小平底粉白鞋子的腳,我抬起臉,露出憂鬱的表情,順便抱怨對方毫不憐香惜玉的行徑,「我疼~休息一會好不好?」
其實我的一雙腳完全沒感覺酸痛,就是想消極怠工,走了這麼久卻還是一無所獲,個人表示,或許是方法沒用對?
同時,我的說法也帶著點試探意思在其中,如果這山貓是遊戲NPC,現在嗯~是不是會有提示還是別的什麼。
懷著隱秘的期待,我靜靜的盯——
人型山貓回視而來的眼神依稀彷彿帶著些不確定或者不耐煩,沉默片刻,忽然嘆了口氣,音色壓低幾分,說道,「真是嬌氣呢~perolin~」
話音堪堪落下瘦高身形驀地一晃,他毫無預兆欺上前,沒有攥聖誕糖果的那支手一伸,輕輕鬆鬆就把我攔腰提起夾在手臂臂彎里————面朝下,打橫————
接著,他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樣你就不會疼了小愛麗絲,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期間停頓幾秒鐘呼吸似乎加重幾分,之後才又問道,「該往哪走?」
猝不及防成為一袋米的我瞪著地面上正在悄然成型的這個,眼熟的姨媽紅箭頭,半晌,默默抬手,指尖往兩人的右側一指:
它就是個急轉彎指示,好大一個浮在路面,詭異的是人型山貓居然視而不見。
所以說,人型山貓果然只是個能引發支線劇情的NPC?
另外,這個世界究竟怎麼回事?該不會真的是個遊戲吧?
那,愛麗絲也是遊戲人物嗎?
蛋蛋啊~看看你我慌不擇路都逃到什麼奇怪地方來了,說好的,星網覆蓋下的三千世界有無數美男美食等著我呢?
前一個世界就算了我們自認倒霉,可現在也這樣,美食沒有美男更沒有,只給個來意不明疑似變態的傢伙。
總覺得,我倆的幸運E似乎有變本加厲的趨勢呢~
…………
…………
之後無需多言,人型山貓夾著我縱身躍高飛速前行,幾次起縱就掠過有著厚重落葉和朽爛枯木,幾乎看不出來的小徑,進入側方更為茂密的森林。
也不知他怎麼做到,竟象是只真正的山貓,迅猛又靈活地在枝葉橫生的林間急速穿梭,沒多久下方的茂盛叢林同樣丟在後邊。
再過一段時間,隨著地勢開闊而變得稀疏的樹木也徹底消失,花幾分鐘脫離緊挨著樹林邊緣生長的矮小植被群,外邊就是長滿茵茵綠草的緩坡。
這是成功了?
陽光與和風撲面而來的瞬間,我有些不敢置信。
沒道理這麼容易走出來啊?
如果沿著指示行動就能成功,那愛麗絲究竟是怎麼迷路到死的?是她攻略森林的方式有錯誤,還是換個芯子運氣也變得特別好?
考慮到離開森林等於任務結束,我飛快的再次呼叫系統:『蛋蛋啊~』
意識海里的系統自動打開小黑屋圓潤滾出,順便,我久候不至的那個問題得到了解答:
『親~你看過愛麗絲夢遊奇境記嗎親~愛與勇敢永不言敗的童話故事。』
『柴郡貓是憑藉自己的能力和拚命鼓起的勇氣,最後重新贏得朋友們尊重的代表哦~』
『和愛麗絲都是重要角色,親~』
能不能靠譜點!我哽了半天才忍住,一把掐住它好似湯圓的身子,死命搖晃的深刻衝動,自家這傳染到某寶客服風的傻系統,這麼天真真的沒問題嗎?
『別告訴我,這個愛麗絲就是童話裡邊的愛麗絲啊!主題是愛與勇氣的童話,結局是愛麗絲死在森林裡永遠出不去?』
『你對童話到底有什麼誤解?!』
面對我暴躁的質問,系統沉默了一會又迅速轉身溜回小黑屋:『真相只有一個,靠你自己追尋了親,加油哦親~』
我:…………
…………
好懸才在要不要踹開小黑屋門先揍傻系統一回的掙扎中恢復理智,下一刻我就感覺到飛翔的人型山貓猛地一個急剎車。
他事先一點預兆也沒有直接降落,等站穩了又把我放下好歹讓我安全落地。
接著…
「我們離開森林了perolin~」
不知道哪裡搭錯神經,人型山貓忽然變得特別興奮,猩紅長舌甩蔥歌似的甩來甩去,都險些挨著我的臉頰溜來滑去,「小愛麗絲~你真是我的幸運星~」
他言語間的未盡之意似乎帶來更多問題,只是我暫時沒工夫理會那些,因為…
慢慢地彎下腰,一手扶住就近的支撐物————人型山貓,一邊默默深呼吸————上個世界被關小黑屋太多年,以至於重新有了身體的現在,一時間不太適應。
愛麗絲戰五渣,我本人也戰五渣,就算違規操作也只是偷偷的不務正業,畢竟法則在那呢~怎麼可能讓我鹹魚翻身立刻變成日天日地的變形金剛。
於是…就低空飛一段時間,哪怕安全著陸也從靈魂到肉/體的…腿軟。
那什麼,有點暈,等我緩緩。
…………
就在我努力調整狀態,盡量適應從幽靈到重新擁有身體的落差,這時候又聽見遠遠的傳來第二道陌生的聲音。
「佩洛斯大哥?!」
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充滿活力,叫嚷聲彷彿驚喜交加,話音落下后是一道疾風,轉眼間那道存在感就逼到近前。
「她是誰?」那聲音又一次響起,這次是疑問。
「這可愛的小糖果是勇者。」人型山貓對我的稱呼變了語調也跟著變了,變得很…怎麼說?彷彿是極力忍耐的偽裝終於撕開,又甜又膩的音色深處浮出冰冷至極的味道,「運氣真好,總算抓住了改變的機會呢perolin~」
說到這裡他莫名安靜下來,幾秒鐘后重新開口的語氣跳躍得頗微妙,「不過話說回來,克力架你這是什麼打扮?」
「啰嗦!」后出現的這聲音霎時拔高好幾度,明顯是惱羞成怒,「我才想問大哥你的耳朵和尾巴是怎麼回事啊!」
一問一答之後雙雙沉默,現場好一陣難言的尷尬,嗯~似乎還有些險惡?
間隔片刻,我終於壓下那點由內而外的不適感直起腰,面對黏在身上如有實質,看得人被針扎到似的渾身不自在的目光,的主人。
定睛一看,緊接著忍不住再次打了個寒顫。
新登場的這位,造型…相當百無禁忌啊~比人型山貓還辣眼睛。
…………
對方是個又高又壯的…應該剛剛成年不久的男性,眉宇間猶帶几絲尚未完全成熟的青澀感,狹長眼睛,眼尾挑高得彷彿要飛入鬢邊,抿成直線的唇角卻有獰惡之意。
和人型山貓一樣,看就是個壞蛋。
淺芋紫發色,頭頂中央梳成個手指麵包形狀,兩側各一小撮尾稍冒火花的細辮子,雙手帶著墨黑手套,拎著個大大的野餐籃。
另外,他居然披一件帶帽披風,女式,頸扣是個蝴蝶結,非常艷麗的大紅,穿在年輕人結實的身上格外不合襯,又因為髮型的緣故,帽兜委委屈屈掛在中央髮髻上搖搖欲墜。
以上,再綜合先前他們的談話可以得出結論:
新登場這位的異裝癖打扮,和人型山貓的可怕貓耳娘外觀,似乎都是非自願產生,原因不明。
當然,不管什麼原因,都與我無關,這裡和任務有關係的只能確定一點:
到得此刻我還沒有脫離愛麗絲的身體,那就證明一切尚未結束,人型山貓的離開森林,和愛麗絲的離開森林,是兩回事。
如果說先前的經歷只是個開局…
和人型山貓組隊是開胃菜的話,新登場的洛麗塔風年輕小夥子,很可能代表著遊戲進入主菜單,後期將有更為精彩的狀況出現。
遊戲嘛~雖然我從來不玩可也知道,畢竟有些東西的本質大同小異,就象小說或者影視,一個好的腳本必須峰迴路轉,一波三折高/潮迭起。
最後話又說回來,哪怕是遊戲,這出場的一個一個都什麼亂七八糟屬性?
敢不敢給我來個正、常、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