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風流
南國的秋似乎還沉浸在夏日裡不肯冒頭,除去偶爾瞥見的幾縷枯黃,滿眼皆是蒼翠,連帶著空氣都浸滿了酷熱。
庾亭立走走停停過了半日,正是日頭當空的時候,不禁有些口渴,這會離城裡還有些遠,邊上來往人也不多,好巧不巧,正好有位先生正挑著擔子在販賣菊花茶。
庾亭立拿出一串錢,一枚一枚仔細撥算好,這才拿著幾枚銅板沖著賣菊花茶的人喊道:「先生,給來一碗茶。」庾亭立一眼看這賣菊花茶的人,氣質不俗,想著該是哪位無聊名士出來打發時間,故而以先生相稱。
賣菊花茶的先生聽言,笑著給盛了碗茶,他上下看了看庾亭立,不過十來歲的小少年,識人看人倒是有眼光,禮數也算周到,看著卻是風塵僕僕的,像是趕路許久的樣子,衣衫看似簡潔卻透著華貴,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似乎是一人出來的,不見著有什麼大人在身邊。心中暗嘆一聲,這年頭還有不嬌生慣養的士族,真是難得。
看著庾亭立三下兩口就喝完了,想來確實渴極了,先生笑著問道:「小兄弟可要再來一碗,這菊花茶可解暑了。」
庾亭立有些不好意思道:「當下,在下沒有多餘的銀錢。」
先生眯了眯眼,這小子明明還有不少銀錢,卻也不大手亂花,是個會顧家的。他開口說道:「我這茶就剩這最後兩碗了,喝完好收工,看小兄弟你也渴極了,你陪我一起喝一碗如何?」先生又給盛了一碗遞到庾亭立面前。
「那就多謝先生了!」庾亭立也不做推遲,接過茶碗一飲而盡。
先生哈哈大笑:「爽快。」先生亦一口喝完,收拾好茶碗,挑起擔子。
「收工。小兄弟有緣再會。」
「先生慢走。」庾亭立朝著先生作揖目送。隨後背起包裹繼續往前走。
不知不覺,日頭西斜,落日餘暉,點點光暈,庾亭立已到了蒼耳山山腳下,一條彎彎小河川流其下,宛若彩帶環翠玉。
附近了無人煙,庾亭立想著山上情況不明,還是在這露宿一晚,明日再上山好了。
她在附近拾了不少柴火,正準備乘天還沒黑生火過夜,尋了一處離水源較近,還有幾棵大樹可供倚靠的地方,拿出火石取火。這柴火剛剛點燃,突然聽見有人喊著:
「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庾亭立回頭,轉而笑道:「是賣菊花茶的先生呀?」手上依舊還在堆放著柴火,並未停下。先生也不見外,捧著一捧乾柴走了過來。
「我剛剛在附近拾柴火,見著這河邊煙霧繚繞,想著定是有人和我一樣今夜要在這山腳下過夜咯。」他將柴火堆扔下,開始幫著庾亭立加柴火。
「我想著這就可以一起做個伴了呀,就將這些乾柴抱了過來,沒想到居然是小兄弟你呀!真是緣分。」陶淵明暢懷爽朗。
庾亭立想著確實是有緣,於是開口問道:「是呀,著實有緣,在下祝英亭,還不知道先生怎麼稱呼?」
先生愣了愣,笑笑說:「我這一高興還忘記自報家門了。我姓陶,名淵明。」
庾亭立聞言拱手作揖:「陶先生,有理。」
「客氣客氣,我就一個賣菊花茶的,小兄弟不必如此拘禮。」陶淵明用木棍撥了撥柴火,讓它們燒的更旺些。
「先生應當也沒用過晚膳吧。請在這稍等一會兒。」說完庾亭立拿著一桿尖一些的木棍,往小河邊走去。
趁著天未全黑,借著這熊熊火光,庾亭立身手敏捷的插了兩條大魚上來。
只見她將魚從樹枝上拿下來,在包裹里掏出一把小刀,乾淨利落的處理好了兩條魚,又在魚上劃了好些小口子,順手又在包里捏了一把孜然和鹽巴灑在魚上,還撒了些秘制調料,這才將魚插回樹枝,利落的搭在火上。
陶淵明見她工序如此有序,動作如此利落嫻熟,不禁贊道:「祝小兄弟你這出門到真是準備齊全。」
庾亭立怪不好意思的:「常年出門,習慣了,倒是讓先生見笑了。」她翻動著魚,陣陣魚肉的清香夾雜著孜然的味道,隱隱約約還有一絲絲桂花香甜的氣息,讓人胃口大開。
陶淵明正要搭話,突然聽見附近的灌木叢內有響動,二人皆警覺起來。庾亭立拿著尖叉,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晃動的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