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今日小變態著了一身白衣,看上去更加無害。少年白衣微微散亂,眸如寒星。
江未眠手上一暖,恍然垂眸,才看見自己的手被握在了郁宿舟掌心裡。
包裹的溫暖,帶著不可拒絕的控制欲。
江未眠默不作聲,任由他牽著。
郁宿舟不動聲色觀察了一秒她的神情,隨後收回了目光。
他想起了年幼時,也是這樣一個荷花節,他才到江府沒多久,那一夜他跟隨著江未眠來到人群中。
那時江未眠才八歲,是個鬧著要吃糖的小姑娘。她眼珠子一轉,郁宿舟就知道她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郁宿舟及時地停止了回憶,心底那一絲異樣的感受就此煙消雲散。
但望著往來交錯,摩肩接踵的人影,他還是晃了晃神,陷入了回憶之中。
十歲的小少年不善言辭,默默跟隨著前方蹦蹦跳跳的雙丫髻的小姑娘。
那也是很少見到的場景了,畢竟被身體拘束著的小女孩,很少出門。
人來人往之間,一個壯漢險些將小姑娘撞摔倒,幸好她身後的小少年將她接住了,才沒擦破皮。那壯漢罵罵咧咧道:「哪裡來的野丫頭,滾開點!」他將銀子遞給對面的商販,轉身就走了。
被人撞了,小姑娘並不生氣,一雙杏仁眼狡黠地一閃,站起來就追上去。
小丫頭動作太快,家丁們來不及跟上,都被衝散,只有郁宿舟追了上去。
黑衣的小少年那時才從斗獸場出來,他知曉了自己的新工作,就是保護眼前的小丫頭。
小丫頭轉得極快,轉眼就到了方才將她撞了的人面前,笑盈盈地張開雙臂:「等等。」
那壯漢見又是方才那個小丫頭,不耐煩道:「滾開。」
郁宿舟微微有些喘,拉住了江未眠的衣袖。
小姑娘有些甩開袖子,帶著點不悅,眼神說明了她的態度:沒看見我在辦事嗎?
郁宿舟在心裡極其細微地嘆口氣。
隨後鬆開了手指。
若是讓他打,他也不是一定打不過。
這就是奴隸的作用吧。小少年猶疑不定地想。就是為主人善後?
江未眠笑眼彎彎地看著面前的壯漢,道:「叔叔,你包袱里是什麼東西呀?」
郁宿舟見那壯漢的神色霎時一變。
他戒備地看著江未眠:「走開。」
郁宿舟嗅到點不尋常的氣息,抬眼看,才看見包袱上一抹血色——是個手印。
血手印,是女子的手掌大小。
那壯漢自然也看到了自己包袱上的東西。
此時已經行至荒僻之地,那壯漢目露凶光,步步逼近。
江未眠高聲叫:「救命呀!」
半晌后依舊毫無應答,小姑娘才發現身後的家丁全都不見了,登時傻了眼。
郁宿舟小心翼翼提醒她:「他們沒跟上。」
小姑娘嚴肅問他:「你是不是很會打架?」
「尚可。」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一雙貓兒眼帶著點自己不自知的迷惘。
小姑娘笑起來像朵花。
隨後,郁宿舟被她一推。
小姑娘微微一笑,狐狸似的:「那就拜託你啦。」
「贏給我看呀。」小姑娘天真無邪。
後來他才知道,她讓他對上的是正正經經的殺人犯。
他差點死了。
自此他對她的可愛皮囊免疫了。
此時,煙花炸響,郁宿舟才回過神來,感受到掌心那點柔軟的溫膩,他眼神一冷。
穿過了多年的時光,一切註定結束在今夜。
她已經死了。郁宿舟冷靜地告訴自己。
「主人,方才那個李明敏,需要除掉嗎?」江未眠見少年似乎又在思索什麼,順著他可能的想法主動提出問題。
當然,李明敏是不可能被殺了的。江未眠知曉,李明敏如今早已經走遠,小變態不會冒險。
他向來最願意冒的險,就是除掉她罷了。
「無冤無仇。無需殺她。」清風拂過,少年微微頷首。
江未眠在心底冷笑一聲。你也知道無冤無仇,不能亂殺人呀。那咱倆是什麼仇什麼怨?
但是她依舊乖順地點頭:「是。」
郁宿舟的掌心並不如他內里那般冷,甚至過分溫暖到了滾燙的地步。
江未眠下意識想要掙脫開,卻被抓得更緊,她惶惑地抬眼,對上郁宿舟警告的眼神。
「此處人多,你現在沒有法力。」
江未眠知曉他在擔憂什麼,是擔憂二人被人群衝散。
這種事小時候也發生過一次。
那時她還喊郁宿舟小哥哥。
她險些被人販子帶走,狠狠咬了人販子一口才跑進了人群中。
那時她不常出門,不認得路,面對這種情況,唯有在原地等。
而郁宿舟割開了手腕,透支了靈力才找到了她。
她吃著賒賬賒來的糖葫蘆,笑眼彎彎地看著他狼狽的模樣。
郁宿舟蒼白著一張臉,去牽她的手。
小男孩的手心都是汗水,眼睫額頭上都沾著濕潤。
她笑嘻嘻道:「不要你,你臟。」
小男孩抿唇,手掌停滯在空中,最終收了回去。
江未眠察覺到了他的情緒,笑盈盈地把手裡的冰糖葫蘆渣子擦在他衣擺上。
雪白的衣擺頓時染上了糖漬。
郁宿舟愛潔,她故意逗他。
郁宿舟下意識後退一步,有些無措。江未眠見他這般神情,頓時笑得更甜,先發制人讓他無法生氣:「郁哥哥。」
男孩的眉皺著,糾結的模樣惹得江未眠咯咯笑。
「郁哥哥,你以後不要穿白色好不好呀?」
「沾上了糖漬就不好看了。」
「你穿黑色吧。這樣就看不出來了呀。」
她撒嬌:「好不好嘛。」
小男孩沉默了一瞬,最終點頭。
自此,少年被迫將衣櫥中所有的衣裳都換成黑色。
江未眠想起這一茬,猛然有點心虛起來。
這麼看,他們似乎確實有點仇怨來著。不過,她罪不至死啊。
二人各懷心思,回到了江家。
江未眠回來,江老爺幾乎喜極而泣。
江未眠本色出演,自然不會在眾人面前露出絲毫破綻。
她告知了擔憂的月秋崖和慕寒,這幾日被擄走,對方並沒有傷害她,不過有些餓了,讓他們先送些飯菜去她屋子裡,她累了,一切等明日再說。
隨後郁宿舟自然也跟隨她回了屋子。
這下可謂是完全打消了月秋崖對於郁宿舟的質疑——因為郁宿舟將人帶回來了。
郁宿舟乖巧地報告了來龍去脈,大抵就是跟著那姑娘,發現對方還有一盞燈,燈里傳來江未眠的聲音云云,一切聽上去都毫無破綻,順理成章。
報告了之後,郁宿舟才跟上江未眠,離開了前廳。
月秋崖望著二人離去,心裡鬆了口氣,決定明日好好問問江未眠哪裡有沒有一點線索和頭緒。
*
飯菜很快被送到了屋子裡。
是江未眠喜歡吃的糕點和清粥小菜。
江未眠在郁宿舟的反覆暗示下很不情願地將人迅速打發下去。
沒想到方才吃了一口糖糕,她口中便是一陣酸疼,江未眠齜牙咧嘴,小臉皺成一團。
下意識正準備讓郁宿舟伺候,掀開眼帘就對上對方面無表情的一張臉,江未眠頓時歇了心思,自立自強地喝一口粥。
「她喜歡吃甜食。」郁宿舟冷不丁說一句。
江未眠明白他的未盡之意,這是說她活該呢。
「你們也會感受到這身體的疼痛?」小變態饒有興味地問她。
江未眠笑得勉強:「是的,主人。」
郁宿舟勾起唇笑了笑:「主人?」
江未眠看見他眼底那點愉悅,在心中暗罵小變態的惡趣味。
江未眠故作茫然:「主人,怎麼了?」
郁宿舟帶著點笑意,將她面前的碗盞一斂:「你們確實很像。」
只是江未眠不會這麼乖罷了。
江未眠眼看著盤子里的糖糕一枚一枚減少,心中抽痛。
若是放在平常,郁宿舟哪裡有這個膽子!
她勉力微笑:「主人,您安排好了嗎?」
這便是指滅門之夜的安排了。
郁宿舟眯起眼,琉璃似的瞳孔一動,定定望她:「你聽從我安排就可以了。」
江未眠沉下心。
小變態生性多疑,如此是正常的。
看來到時候只能見招拆招了。
吃完了飯菜,江未眠吩咐人收拾了,便準備上床休息。婢女送來了熱水,江未眠才準備洗臉,便見郁宿舟眼神示意,手下一頓,將溫熱的巾帕遞給了郁宿舟。
少年閉上眼睛。
江未眠明白了,這是讓她伺候呢。
郁宿舟瓷白的肌膚在燈光下瑩潤生輝,讓江未眠頗有一種燈下看美人的錯覺。
鴉青的睫羽,略不同常人的眉骨眼窩,順著他的鼻樑一臉蜿蜒的巾帕,配上這張臉,莫名香艷旖旎起來。
少年睫羽一顫,睜開了一雙光華流轉的眼睛。
不過他似乎是很久沒睡過好覺了,眼下一片青黑,顯得氣質陰鬱不少。
江未眠不由心想,這模樣生得好,竟然半點也看不出奴隸的樣子,甚至更像是個王侯世家的公子——也應了那一句越是美麗的,越是有毒。
江未眠也收拾好了自己,便吩咐人將東西一應收了準備睡覺
沒想到才送走了人,回眸一看,床已經被人佔領了。
江未眠:?
少年心安理得地閉上眼眸,熄滅了燈,唯有床尾的矮榻留了個空位。
江未眠攥緊了拳頭,躺下了。
得,果然,平時的賬都記著呢。
雖然榻窄,但因為太過睏倦,她很快便蜷縮著沉沉入睡。
月色如水,照在她眉眼間。室內,便只有呼吸聲,而一盞茶時間,床上安卧的少年,睜開了眼睛。
他側眸,對上那一張安然恬淡的睡顏,毫不設防的神情。
少年眸中帶著點玩味。
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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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暗中觀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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