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夜色退去,晨曦從天空灑落,給世界蒙上一層淡金色的紗衣。
極惡宮後山溫泉之中司徒寒臉色蒼白無比,渾身玄色衣袍被血水與溫泉水浸濕,溫泉上漂浮著一層暗沉的血色。
他禁閉的眸緩緩睜開,體內冰霜急速蔓延,筋脈寸寸斷裂。
往日經歷一次月圓之夜,他要三五日能夠恢復。
但這次……
司徒寒眉心皺了一瞬,他明顯察覺,此次傷勢比以往更重,大概需得十日左右才能恢復。
莫非是這兩次月圓之夜太過相近的緣故?
不過即使如此,他俊美無儔的臉上也古井無波,絲毫不為所動,彷彿無論身體承受怎樣的痛苦,他都不在意一般。
披散著長發踏出溫泉,司徒寒換上嶄新的玄色綉金紋長袍,朝禁地之外走去。
「宮主!」
早已在外等候的黃隊隱衛身形一閃,就在司徒寒身前跪了一排。
「是你們?」
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的司徒寒在這一刻,神色陡變,冰冷的鳳眸中,迸射出冷冷殺意。
他派遣到蘇辛夷身邊的黃隊回來了,還帶著滿身傷痕,氣息不穩,這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而昨日,閉關之前,他才剛得到消息說蘇辛夷解決了黑水城的時疫……
「怎麼回事?」
司徒寒的心緒波動一瞬后,重新恢復冷靜,理智。
「昨晚凌姑娘帶領天地玄黃甲字隊協星辰國太子司徒澤一併闖入黑水城帶走了蘇姑娘。」
「宮主,我等無能,請恕罪!」
司徒寒神色愈發冰冷。
「凌姑娘,凌千語。」
「是。」
天地玄黃甲字隊……
在整個極惡宮中,能夠調遣隱衛的,除了他只有一人。
楚老。
司徒寒又思及昨晚閉關之前,楚老特地來訪,卻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
那時他就看出一絲不尋常,但卻沒想到,楚老和凌千語,是將主意打在了蘇辛夷身上。
他面色冷沉:「來人,將楚老……」
「小寒。你要對我動手嗎?」
面容蒼老的楚老從前方踏步而出,他幾乎是看著司徒寒長大的,對司徒寒的了解,自然是超過常人。
司徒寒冰冷的眸子落在他身上,聲音冷冷道:「楚老,你太令我失望了。」
楚老聽到司徒寒沒叫他楚叔,神色微微一變:「小寒我是為你好,司徒澤這次來,帶來了星辰國皇室的玉碟……」
「那又如何?」司徒寒聲音冷硬:「來人,將楚老押入水牢。」
「小寒!」楚老面色陡變,他在極惡宮地位僅次於司徒寒,司徒寒歷來尊敬他,可如今,竟然為一個女人關他入水牢?
他以為,這麼多年來,他是司徒寒最重要的人!
可如今,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女人,輕輕送上就取代了他?
「你要為一個女人如此對我?你不怕寒了極惡宮上下的心?」
司徒寒冰冷的鳳眸之間掠過一絲嘲諷。
「極惡宮上下眾人的心,沒你想象中的那麼脆弱。而且,她不僅僅是一個女人。」
「她還是神州大地上,唯一一個能夠醫治我的人,還是我在意的女人。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枉顧我的在意,對她出手,可曾將我放在眼裡?」
「可我……」
楚老話還沒說完,司徒寒便打斷他:「這麼多年來,在極惡宮內,我已經給過你足夠多的地位和權勢,我能走到今日這個地位,你只是追隨者,我並不虧欠你,便是當年……」
他聲音頓了下:「到底是你救了我,還是我救了你,你自己心裡應該很清楚。」
十多年前,在他才八歲時,他已經掌控了極其強大的力量。
他殺了不少得失一族和易國之人,即將要從易國皇宮逃走,同一晚,楚老因家人被易國迫害,上易國皇宮尋仇,卻被人發現,被易國御林軍追捕。
兩個同樣要逃離易國皇宮的人結伴。
楚老身負重傷,修為不濟,但他比司徒寒更知道易國皇宮逃亡路線。
司徒寒修為高深,力量強大,所有追兵都死在他的掌下。
他與楚老一起逃離易國皇宮。
到底是楚老救了他,還是他救了楚老,根本說不清。
兩人一起到了極惡宮,低調度日。
是楚老惹了極惡宮內的地頭蛇,司徒寒出手,然後開啟在極惡宮內的爭霸之路,一步步踏上極惡宮宮主之位。
楚老一直都是追隨者,或許有付出,但司徒寒有今日的一切,卻並非必須有楚老不可。
楚老聽了司徒寒的話,臉色蒼白一瞬。
他與司徒寒初遇之時司徒寒只是一個孩童,他是一個大人,兩人一起生活,在旁人看來,一定是他照顧司徒寒居多。
在他含糊不清的對眾人說是他將司徒寒帶出易國皇宮時,所有人都覺得他對司徒寒有救命之恩。
久而久之,連他自己都那麼覺得了。
他慢慢的覺得,自己對司徒寒有救命之恩,有養育之恩,司徒寒應當尊敬他,孝敬他,而司徒寒也的確給了他應有的地位和尊敬。
也讓他愈發的忘記自己的處境。
他不由自主的將自己放在司徒寒長輩的位置,打著自以為對司徒寒好的名號,妄自做一些司徒寒不喜歡的事……
楚老是一個通透的人,他很快就想明白一切,臉色瞬間蒼白無比,眼神也頹然暗淡下來。
「無論如何,我是真心為你好。」
「我知道,所以,這一次,我只是將你押入水牢。」
楚老苦笑一聲:「我甘心受罰。」
此時他心中已經明白,司徒寒念及舊情,他只是被押入水牢,但凌千語……多半是要沒命了。
兩人說話間,一身淺色長裙的凌千語聽聞司徒寒與楚老兩人發生爭執,連忙趕來。
「宮主,請不要責罰楚爺爺,這一切都是我告訴楚爺爺,是我要楚爺爺這麼做的。」
楚老沉默不語,凌千語顯然是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凌千語。」
司徒寒第一次正視凌千語,但那冰冷無情的眸子,卻讓凌千語渾身發冷,彷彿靈魂都要被司徒寒凍結一般。
她臉上的表情頓住。
「上一次,本尊讓凌千浩警告過你的。」
是的,在關她入水牢的時候,她哥哥有跟她說過,下不為例。
「可。」凌千語連嘴唇都白了,她顫抖道:「可我和楚爺爺,是為了宮主你好……」
「千語,別說了。」楚老嘆了口氣,不管是不是為司徒寒好,他們無視司徒寒這個宮主,擅自行動,動了司徒寒重要的人便是逾越,便該接受懲罰。
無規矩不成方圓,在極惡宮內尤其是如此。
凌千語見楚老都一副無力的模樣,心中忽然被一股恐懼攫取。
她隱約預感到什麼,連忙顫著手從懷中掏出玉碟。
「宮主,我們真的是為了你,是你想要星辰國大皇子的玉碟,我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幫你取回玉碟啊。」
司徒寒神色一頓,幽深狹長的鳳眸落到那塊玉碟上,沉默一下。
凌千語見此,臉上露出一絲驚喜,連忙上前,將玉碟遞給司徒寒:「宮主,你看,這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玉碟啊,多年前,你為了它,甚至不惜向星辰國興兵……」
「誰說,這是我想要的東西?」
司徒寒卻是移開目光,語氣冰冷的開口。
凌千語愣住。
楚老也皺眉,滿臉不解。
不等兩人反應,司徒寒便取過凌千語手中的玉碟,握在掌中,不過稍稍使力,那玉碟就化為粉塵,消散在風中……
「宮主!不可!」
楚老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面色大變。
但見玉碟化作粉塵,司徒寒卻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不禁愣住。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司徒寒冷冷看了楚老一眼:「一個小小的玉碟,豈能定我生死?」
當年玄冰鐵騎為何退兵?
不過他早就憑藉修為高深,主動以神思斬斷了與玉碟的聯繫罷了。
玉碟,無法定他生死。
這是他一個人的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連楚老都不知道。
「你……」楚老滿臉震驚,他以為他足夠了解司徒寒,但卻沒想到,連這麼重要的事,司徒寒都沒有告訴他。
他一直以為,星辰國的玉碟是威脅司徒寒的存在。
但直到這一刻,看著司徒寒親自摧毀玉碟,他才知道,原來套在司徒寒這隻猛獸身上的鐐銬,早就形同虛設了。
這一刻,他的心臟猛地顫抖一瞬,他隱約察覺,司徒寒,似乎再也掩飾不住他的鋒芒了。
「來人,將凌千語帶入刑殿,行刑!」
擅自調動隱衛,違背宮主命令,讓隱衛互相殘殺,這其中任何一條罪名,都足以讓凌千語喪命。
「宮主!」凌千語不敢相信,司徒寒將她交給刑殿,他是想她死嗎?
他真的要她的命嗎?
明明十年前將她和哥哥帶回來時,宮主還不是這樣的。
「凌千語,我不動手,只是不想髒了我的手。」
司徒寒說完這句,便側首對早已悄無聲息出現在台階上的楚辰宇道:「左護法,帶隊玄冰鐵騎,出發。」
楚辰宇目睹此事始末,神色始終沒有變化,直到聽了司徒寒的命令,才神色凝重道:「是。」
半響后,重新帶上面具,一身鐵甲的司徒寒帶領玄冰鐵騎出發,朝司徒澤等人追去。
同時。
「太子。」
星辰國星辰族族人擅長觀星測未來,從離開極惡宮開始,司徒澤便讓星辰族人預測極惡宮行動。
如今,終於有了結果。
「極惡宮追來了,從西南方向,而且是很強,很強的一隊人。」
司徒澤面色微變:「我們改道,繞道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