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雪緞
「姑娘可是想問後山野獸吃人一事?」
陳相如家境不好。這些年在學堂,與學業睥睨的本事就是察言觀色。剛剛,楚丹兒得知此事後便心事重重,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加上,她與他根本不認識,今日卻願意出手相助,必定有一副俠義心腸。
只可惜……陳相如看了看他瘦弱的身軀,以及倚在院子里的老母。萬千思緒,只能壓下。
「不錯。我確實想問此事。」楚丹兒往鍋里加了些水,蓋上蓋子,閑下來。
「你們家就住在山腳下,可有發現過什麼奇怪的人和事?」
「姑娘不相信野獸吃人?」
前些日子,衙門的人進去過一次,最後給的說法也是野獸吃人。連官府都這麼說,為何她會這麼問?
「那你相信嗎?」楚丹兒反問。
「你別忘了,這些死者當中,很多都是孩子。小孩子雖然頑皮,卻也知道畏懼。自從後山傳出野獸吃人一事後,附近百姓,是不是再三叮囑家裡的孩子?」
陳相如思量之後點點頭,「楚姑娘說的在理。」
「但是這種情況下,還是有孩子繼續山上,你覺得正常嗎?」
陳相如沒想到,她一個小小的農家女,竟然如此冷靜,還有這般見地,真是了不得。
「十天前,我娘身子不舒服,我與書院告假,天不亮就往回走,回到村子時,天還黑著。當我快走到家時,看到周大眼從後山鬼鬼祟祟下來。我過去打招呼,他看也沒看我,急匆匆走了。」
「十天前。我記得,最近一個野獸吃人的案子是八天前被發現的。當時,是孩子的家人報官,官府進山將屍體找到的。當時仵作說,人應該是死了一天左右。若是按照你這麼說……」
「陳姑娘,我也就是將知道的告訴你。具體的,我可一點證據都沒有。」陳相如擔心她衝動之下,去找周大眼,再三強調,「周大眼是我們村子有名的無賴,見誰礙眼,就要拳打腳踢。村子里的人都怕他,你可別去找他,萬一說急了,他對你動手可就麻煩了。」
飯菜燒好了。楚丹兒拿出碗筷遞給他。
「去擺碗筷吧。此事我會看著辦的。」
午飯是雜糧餅子和玉米糊糊,就著一大盆野菜,幾人說說笑笑,吃的倒也開心。
離開陳家,楚丹兒打發了弟弟妹妹,獨自一人去了周大眼家。
眼下,正是春耕時節,村子里的百姓忙得焦頭爛額,生怕種下的莊稼比旁人晚了分毫。周大眼卻躺在院子里曬太陽,這麼一看,他確實與周家村其他人格格不入。
「你就是周大眼?」
楚丹兒見院子的門開著,喊了幾聲也沒人答應,便推門走了進去。
進來沒幾步,就看到院子里棗樹下,躺著一個漢子。根據陳相如的描述,應該就是他了。
「你是誰?來俺家幹什麼?」
周大眼一咕嚕坐起身,見來人十分眼生,心生警惕,「有事說事,沒事滾蛋,沒看到老子在睡覺嗎?」
這般語氣……確實像個無賴。
「我聽說,後山野獸吃人一事,你是第一個發現的,我能問問你具體的細節嗎?」
周大眼一聽,越發沒了耐心。
「你看上去不像是官府的人……」
「我確實不是官府之人,我也是剛剛聽說此事,覺得新奇,就過來問問。我聽村子里的村民說,你以前幾乎日日山上,可是自從出了那件事情之後,你就再也沒去過了。那你眼下的生計……」
「哼,如此晦氣的事情,有什麼好說的。行了,官府都拿那些野獸沒辦法,難不成你一個小姑娘還想山上除害?別胡鬧了,小心你也被野獸吃了。趕緊走吧。」
周大眼不耐煩的擺擺手,然後躺下,閉上了眼睛。
楚丹兒看了一眼四周,沒再說話,轉身離開。
根據村子里的說辭,周大眼是個懶漢,一年到頭,什麼也不幹,整日窩在家裡,打媳婦,打孩子。但是周家竟然雪鍛。
這可是貴人才買的起的布料,她也是前幾日在衙門見過,否則,怕是見了,也認不出來。
剛剛,周大眼聽到她詢問後山之事,明顯慌亂了一下。加上雪鍛,她可以斷定,此人確實有問題。
回到楚家,已經黃昏時分。離家好遠,就聽到了楚大罵罵咧咧的聲音。
「這個死丫頭,嘴上說的好聽,結果呢,第一天就撂挑子。一會她回來,看我不打死她。」
「孩子他爹,剛才荷花不是都說了,大丫頭有事,這才耽擱了。你消消氣,這豬咱們不是都餵了嗎?」
劉氏勸說。
楚大一把推開劉氏,劉氏腳下不穩,朝旁邊摔去,楚丹兒見狀,快步跑上前,從背後接住了劉氏。
「娘,你沒事吧。」
豬圈四周,放了不少木樁,若是剛剛劉氏真的摔下去,即便丟不了性命,幾日也下不來床。
幸好……
「娘沒事。大丫,你快點跟你爹解釋一下,你……」
「娘,你是不是閃到腰了?」
楚丹兒見她一直扶著腰,伸手去查看。
劉氏閃躲時,楚大拿著棍子沖了過來。
「死丫頭,我讓你偷懶,我讓你偷懶。」
「大丫,快跑。」
劉氏嚇得一邊喊一邊往外推她。生怕楚大真的打上去。
「孩子他爹,大丫是個姑娘,要是留了疤,打壞了,你可就真的要養一輩子了。」
楚大冷哼一聲,「老子不打她,也沒見他聽進去過。」
「人家周家村後山猛虎吃人的事情和她有半文錢關係,官府都拿那些野獸沒辦法,她想幹啥?上次她那是走了狗屎運。誰知道這次會惹出什麼亂子,老子今日把話放在這裡了,她要是再管這個閑事,老子就將他的腿打斷。」
楚大丟下棍子,氣呼呼回了屋。
荷花跑出來,一臉擔心,「姐,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故意說的,是爹一直說你偷懶,我聽不下去,才說漏嘴的。」
楚丹兒摸摸她的頭,「不怪你,這件事情他遲早都會知道的。咱們先過去扶娘回屋。」
土炕上,劉氏趴著,楚丹兒跪在一邊,幫她按摩。
劉氏年輕的時候,沒有做好月子,腰本就不好,剛才又抻了一下,現在疼的直抽氣。荷花站在一旁,擔心的直搓手。
「荷花,沒事的。你先去做飯,等你做好飯,娘就好的差不多了。」
荷花最相信楚丹兒,她說行,就一定行。
「那我去做飯。」
屋子裡剩下母女兩個,劉氏看著陳舊的桌椅,有些不安的開口,「你爹剛才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