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淬體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從當初沐凈塵化為乞丐入世到現在，已經第二十七天了，在白凝的幫助下，沐凈塵成功挨過了入世最初的那一段艱難時期。
現在他已經能夠成功放下修仙者這個包袱，逐漸的接受了入世的乞丐形象，每日沿街乞討，澆灌菜地。
實在天冷不願久坐在地受凍，他就帶著一卷麻繩與柴刀上山去撿拾地上的落木，或者自己伐些木頭回去用作日後生火，若是實在有餘他就送到客棧里兜售。
平凡的生活就這樣繼續著，在第二十三天的時候他居然用乞討與售賣柴火所得的銅鑄在典當行那裡買到了一條薄薄的破舊棉被。
「喂，沐凈塵，這都第二十七天了，吐納心法我都背會了，就在昨晚，你所說的元氣我也能感應得到了，再過上三日便是你我約定好的日子了，如實告訴我你準備的如何了。」
第二十七天，白凝早早來到了廢棄房屋裡叫醒了尚在熟睡的沐凈塵。
「放心吧，雖然用這個軀體修鍊起來無比困難，但到達中三境前的修鍊並不需要消耗多少元氣，多數修的是技巧與感悟，我這是第二次修鍊，有經驗了，雖然受到了軀體的限制，但並不影響我的修鍊進度，我如今已經到了鍛體三重，你專心修習吐納術，三日後你引氣淬體的事就放心好了。」沐凈塵無比自信的對白凝說道。
「那就好。」
白凝應了一聲，從棉衣中掏出一個玉米面窩頭放在了沐凈塵被子上，在廢棄房屋中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雖然修為的確修鍊到了鍛體三重，但，只有修為達到鍊氣期才能對引導過來的元氣進行更加細微的控制，否則只是盲目用元氣灌體而已，少了達不到效果，多了被灌入元氣的人不多時便會爆體而亡。即便我之前修為達到了神煉境，有引導元氣的經驗，但入世時只有一絲靈魂依附在符紙小人上，現在修為清零，已然是重新開始。若是引導不當，三日後的淬體，白凝仍有爆體而亡的風險，三日後的事仍舊不太穩妥，不可輕易嘗試。」在白凝走後沐凈塵臉上一改之前的自信，立即將臉沉了下來如此想到。但隨即又搖了搖頭，心想，若是如實同他說的話想白凝小子應該又會覺得我騙他不會同意的吧。
「反正時間還有三天，先等著吧。看看到時間能不能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推遲一段時間。」如此想著，他一邊吃著白凝之前從懷中拿出尚有餘溫的玉米面窩頭，一邊收拾著棉被。
將棉被折好，沐凈塵搬開了移開了堆在廢棄房屋一角的柴火將棉被藏了進去，藏好棉被后，隨手往菜地里澆了點水，然後拿上一個破了一角的寬口碗拄著一根自製拐杖慢慢的向太平鎮方向走去。
三日後。
一早，天還未放亮，沐凈塵還在熟睡，一個黑影走進了廢棄房屋中向他靠近，然後一隻冰冰涼的小手伸進他的棉被，伸進了他的棉襖放在了他的溫暖的肚子上。
「冷。」，沐凈塵冷的一激靈條件反射就要坐起，還不待他坐起耳邊就傳來了白凝那有些蔫壞的童音，「笨蛋仙尊，我準備好了，你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是準備好了，現在的確是能淬體，但是，現在淬體的話會有風險，如果要安全的話你得等我到了鍊氣期。」被白凝叫醒后沐凈塵沒有生氣而是一臉真誠的對白凝說道。
「哦，那好吧，那就等到你到了鍊氣期再說吧。」白凝看上去有些失落低著頭失望的說道。
沐凈塵楞了一下沒想到白凝竟會如此好說話，正欲應下，可還不待他說話，就見白凝低下的頭馬上又抬了起來，臉上帶著一絲陰惻惻的笑容，「你是想我這麼說嗎？沐凈塵。」
「不是的，你誤會了，這次是真的有風險，我保證到了鍊氣期一定為你淬體，在此我可以立下誓言。」沐凈塵連連擺手用慌張的語氣為自己辯解著。
「我知道，或許你說的是真的，淬體真的有風險，但是我不想放棄這個機會。」白凝看見沐凈塵如此慌張，抬起的頭又低了下去，良久后，他再次開口了，聲音不大，吐字速度也有些慢。
「不是這樣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沐凈塵剛欲這麼說，還不待他開口白凝又緩慢而小聲的開始說了起來。
「你這麼說無非是兩種原因，第一個你是真心為我好，如果是這樣我心領了，但是我依舊會拒絕你因為我不想等，或許也等不起。」說到這裡，白凝又頓了了一下。
短暫的停頓過後，白凝又說了下去。
「抑或是說，是第二個原因，你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你就是想著讓我放棄，然後繼續欺騙我下去，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可能，當初說好的一個月就是一個月，誰知道你修鍊到鍊氣期要什麼時候，我又不是修行者，修為怎樣還不是由你說的。萬一，三年後，五年後，你還是說沒有修鍊到，那我不可能還一直等下去，風險和回報是成正比的，這次就算是有風險我也認了，如果真的因此而死我也無悔。」說出第二個原因時，白凝情緒明顯有些激動，快速說出的話語中帶著些許憤怒與不甘。
沐凈塵聽后嘴巴張了張，咽了口口水，之前想說的話都到嘴邊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堵在了心裡。
「好吧，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我尊重你的選擇。」沐凈塵說到這裡頓了頓。
「我幫你。」，沉默了良久后，這句話從沐凈塵口中說出，清亮的聲音相比之前變得有些沙啞，他心裡堵得慌。
「謝謝。」，白凝向沐凈塵道了聲謝，聲音透著些冰冷。
「生火取暖，記住當我盤腿坐下后在接下來六個時辰里我要匯聚淬體所需的元氣，這期間我都不能動彈，你要保證這個期間內我不被他人所打擾。」沐凈塵回應道。
說完沐凈塵搬來柴火架成一堆，周圍簡單的圍了幾塊撿來的石頭製成了一堆簡易的防風火堆，看著白凝將火堆燃起后，沐凈塵盤腿坐下開始匯聚元氣，在這期間白凝同沐凈塵沒有說過一句話。
盤腿坐下的沐凈塵雙眼微閉，心中默念吐納法決，緩慢而悠長的呼吸著，在呼吸的同時，他自身就向一個磁石般的將周圍蘊有元氣的斑駁氣體吸引過來，再如一個過濾器一般一點點兒的將斑駁氣體里的元氣提純出來。
一半是修為低微，一半是符紙小人元氣不親和體質，這個提純過程分外艱難，僅僅是提純出一團拳頭大小的氣態元氣就花費了大概半刻鐘時間，而這點元氣若是施展法訣的話僅能夠掐個火焰訣用作短時間的照明，同他之前隨手拈一個法訣就能像旋渦一般調動周圍十里元氣為己所用相比簡直是弱爆了。
「這個軀體提純元氣真是一件麻煩的事。」在盤腿坐下后大約一個時辰后凡人之軀的沐凈塵明顯感到腿部有些坐麻了，不由得在心裡抱怨道，而此時他已經將元氣提純出了兩個拇指大小的水滴大小，半是藉助液態的元氣對空氣中元氣的吸引半是漸漸再度熟悉了提取元氣的過程，現在沐凈塵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
廢棄房屋外的天空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六個時辰就這麼過去了，時間也從早上到了晚上，元氣也已經提純出了大概有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沐凈塵感覺這麼多淬體來說應該夠用了，於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成了，要不要吃點東西。」白凝在火堆里烤著土豆還是像往常一樣一大一小，看到沐凈塵醒來他將大的那一個遞了過去。
沐凈塵擺擺手示意不必，又用手指了指裝水的陶罐示意要喝些水。
白凝倒了些水在寬口碗里遞了過去，沐凈塵左手接過，一口飲盡將寬口碗放在身側，開口了。
「白凝小子，淬體的元氣已經凝聚好了，但是這可是有危險的你要想好嘍，現在回頭還不晚。」
說完，將右手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雖然肉眼無法看到液體化的元氣團，但是修習了吐納術的白凝明顯能感覺到在沐凈塵右手掌心有一團及其龐大的能量。
「啰嗦，還需要做什麼就現在說吧。」白凝淡淡的說道。
「沒有什麼別的了，在我面前正對著我盤坐下來閉上眼睛然後保持吐納術的運行，但是不可以睜開眼睛，直到我說成了為止，切記，不然一切就都功虧一簣了。」
見他心意已決沐凈塵也不阻攔，只是叫他坐在自己身前簡單囑咐了幾句在引氣入體后應當將元氣往哪些地方引導后就開始了引氣淬體。
沐凈塵看著坐在他身前面對著他閉上雙眼的白凝，左手食指點在了白凝的額頭上，隨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感受著懸浮在右手掌心的液態元氣團將右手食指探入液態元氣團中，藉助自己元氣不親和的身體為引逐步將元氣團氣化，在自己身體流經一圈讓它潰散稀釋，最後導入到左手食指處，從白凝額頭處注入到白凝體內。
稀釋后的元氣團不斷地撞擊著白凝體內的經脈，最開始湧入的元氣團極具殺傷性，脆弱的經脈在它們的不斷撞擊下竟有些受損的趨勢。
「痛，好痛。」身體里好像有一隻野獸在亂撞，撕扯著他的身體，啃食著他的內臟，這是白凝剛被注入稀釋元氣團時的感覺，饒是他對痛苦已有了一些耐受力，也痛的他不由得叫出了聲，一時間竟然痛的失了神。
「原來沐凈塵沒有騙我啊，現在淬體真有那麼大風險啊。」
「現在我感覺身體痛的要命，這一次會死嗎？現在放棄還來得及嗎？」
「呵呵，說什麼蠢話，如果現在可以放棄的話，沐凈塵之前就不會和我說現在回頭還不晚這句話了。」
「果然，長久的孤獨與親人的背叛讓我養成了一個不再相信他人的心，如果能再次活下去的話，或許我應該嘗試著去相信一些人，比如說沐凈塵。」
「要離開了嗎？也對，太累了離開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吧。」
「……」
「放棄吧，太累了。」
如走馬燈般，在元氣團注入到白凝體內時，在失神的短短几秒內，無數個念頭在白凝腦海中閃過，在短短几秒內他感覺經歷了一百年，一千年那麼久，永遠沒有一個盡頭，最後，他選擇了放棄。
「忍住，保持吐納術的運行，保持理智，不斷吞吐元氣團過一會兒他們就軟了。」閉上眼睛的白凝在黑暗中感受到野獸在身體里瘋狂撕咬的痛苦，在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就要放棄投身到這茫茫黑暗中任由他們吞噬，就在這時黑暗中傳來了沐凈塵的聲音，在這個黑暗的空間久久回蕩著，這與他平時說話聲音不太一樣，沉穩，孤傲且冰冷，像一柄冰冷的利刃將黑暗劃破帶入到光明中，儘管白凝閉上眼睛看到的還是黑暗，不過已經不是那麼黑，隱隱中可以透過眼瞼看到搖曳的火光。
聽到沐凈塵的呼喊，白凝讓自己強打精神強迫著自己心中默念吐納術的口訣，呼吸也照著吐納術所授開始有規律的進行著。
「保持吐納術的運行，保持理智。」
「保持吐納術的運行，保持理智。」
「保持吐納術的運行，保持理智。」
……
在元氣灌體期間，每隔一段時間，白凝就能聽到耳邊傳來一句沐凈塵沉穩而又冰冷的話語。
而正是這些話語將他從一次又一次想要放棄的關頭拉了回來。
簡易的火堆燃燒著，在被木頭架搭成的簡易房門外陣陣冷風襲來，吹進房中，吹得火光搖曳著，在沐凈塵一次又一次重複的話語里，夜，很快就過去了。
先是數秒一次，然後是十數秒一次，再到最後的數十秒一次的喊話，白凝吐納術不斷運行著隨著元氣的吸收入體，破損的經脈被不斷的修復強化著，修復完經脈后殘餘溢出的元氣也在修復著白凝被火焰損壞的肌膚。
時間不斷的流逝，白凝狀態越來越好，而沐凈塵的喊聲也越來越小。
記不得是在沐凈塵喊了九百多次還是一千次多后，白凝只覺額上一直按著的手指被放了下去，同時，耳邊聽到兩個字，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