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我還以為是什麼天姿國色呢……」
那少年俯身打量她，臉上露出惡劣的笑意，「……舉止粗俗，行為離經叛道，聽說你是你那個後母一手養大的？觀女知母，看來她也不怎麼樣嘛！」
桃蓁蓁往後縮了縮，心知這回正好撞到了槍口上，便忍氣吞聲道，「我娘是我娘，你不要牽扯到她。」
不要牽扯到她？
江燁眼神嘲弄，「早在你們進府的時候，就已經沒資格說這話了。回去告訴你那個後娘，識相的，趁早從哪裡來回哪裡去，不該想的東西就不要痴心妄想，否則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他在威脅她。
桃蓁蓁咬緊唇瓣，垂下纖長的黑睫顫抖著，心中又羞又懼。
若是可以，她們母女也不想進這個侯府，只是世道艱難，失去了依仗的孤母寡女總會被人欺凌，她們……只是為了活命而已。
到底年紀還小，模樣又生得嬌嫩，她這幅楚楚姿態看上去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倒教江燁更難聽的話堵在了嘴裡面。
從來不會因女人就客氣三分，平日里欺負的人也多了去了，無法無天的小侯爺此時卻莫名有些煩躁，梗著脖子半晌才粗啞開口，「我警告你，不要給我裝哭！小小年紀就學著這些粗俗婦人的伎倆，真是上不得檯面！」
桃蓁蓁咬緊唇瓣，努力強忍著自己的情緒，可是即便如此，她的眼眶鼻尖還是不受控制地紅成一片，看上去泫然欲泣，也讓江燁更加不耐煩。
「罷了！」
他深吸一口氣，終是冷笑道，「小爺和你個拖油瓶在這裡廢話做什麼！沒得髒了眼睛。」
好過分……
桃蓁蓁捏緊手指，就感覺面前人轉身，卻又停了停，反手摔了塊帕子過來，「擦一擦吧，丟人現眼！」
帶著松香味道的手帕砸到了眼睛上，她下意識地閉眼閃躲，等再睜開時那惡劣的小侯爺已經離開。
心頭不知湧上的什麼滋味，她早知會有這一天到來，卻沒想到比想象中更加羞惱。
在地上呆坐了會兒，桃蓁蓁爬起來看著手裡的純白手帕，慢慢地，將它揉成一團，最後將其丟在了地上，用力踩了幾腳發泄。
混蛋！
難怪江駿說他是個討厭鬼！大惡人！！
掏出自己的手絹擦乾淨手臉，她又整理好自己的裙擺，發現身上沾的泥土已經是擦不掉了，心頭更加鬱悶。
看來待會兒只能趁母親沒察覺，偷偷先換身衣裙。
想好了打算，桃蓁蓁提腳欲走，只是目光掃過地上那抹髒兮兮的白色，又有些猶豫地停了一停。
萬一那惡人找她討要……
有些郁惱地跺了跺腳，她過去將東西撿起，然後用自己的手絹包好塞進了袖子里。
……
晚飯的時候，桃蓁蓁得知了江燁回府的消息。
同時得知的還有他被侯爺狠狠教訓了一頓。
唇角彎了彎，她卻是裝作若無其事道，「他在外面風評不好，聽說還混花樓呢，挨打也是正常。」
話未落音就被對面女人敲了一下，沒好氣道，「凈胡說，這也是你個小姑娘該說的話？不知便不胡亂猜測，你爹一直都這麼教你。」
「……哦。」
桃蓁蓁有些鬱悶地低頭，在那花朵葉子上又刺了一針，到底還是抵不過心中的好奇，又裝作隨意地問道，「娘，那侯爺為什麼打他啊？」
自然是因為她。
姚妁華抿唇，並不想告訴女兒那些亂七八糟，反正是那小子想岔了……
想著，她隨便找了個借口，「許是這些日子的在外面鬧了什麼事情吧，侯爺罰了他禁閉，這段時間都不準再出去。」
「什麼？」
桃蓁蓁有些吃驚，這麼說以後還得小心避開他了？偏隔日就要到夫人那裡學東西，萬一再撞上……
「夫人接下來恐怕要忙起來了。」
姚妁華不知她所想，徑自叮囑，「明天早點過去，別耽誤了人家的正事兒。」這些日子她調養后精神頭好了許多，也有心思操心蓁蓁的教養相關。
「好。」
桃蓁蓁點頭，她也願意如此，以免再碰到江燁。
然而事與願違，第二天偏偏就又看見了他。
原來江伯兆昨夜歇在這裡，一大清早就拉了兒子練功，於是難得的一家三口都聚在了一起吃早飯。
桃蓁蓁尷尬至極，行了禮就要退走，江伯兆卻很和藹道，「都是自己人，蓁蓁也留下來一起吃吧！」
「不，不用了……」
她窘得腳指頭都要蜷縮起來，雖然和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相處過一段時間，她也很感激他將繼母將牢中救了出來，但當著他的夫人和兒子，總有種莫名的心虛和抬不起頭。
更別提跟他們在一個桌子上吃飯。
「裝模作樣……」
江燁一身黑衣勁裝，只袖口和領口綉了金色花紋，看上去依然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絲毫看不出挨過打的模樣，只是在老子怒瞪而來時，到底聳了聳肩，沒有再說其他的話。
「……坐下吧。」
看那兩父子又開始鬧僵，陳信芳淡淡地開口圓場，「雖說要識禮，但到底是在自己家裡，也沒有外人，也不必太過死板，蓁蓁就坐那邊的空位置吧！」
「……是。」
桃蓁蓁即使再不情願，但向來不肯違逆侯夫人的話，此時也只好慢吞吞坐了下來，正好是江燁的左手邊。
許是有侯爺在，他倒是沒說什麼，只漫不經心地咬著一個蜜豆銀絲卷子，偶爾斜斜地瞟一眼過來，那眼神的確談不上善意。
桃蓁蓁渾身僵硬，如坐針氈，好不容易等侯爺吃完早飯，剛鬆了口氣也跟著放下筷子，那邊陳信芳卻先開口道，「你們不急，慢點兒吃。」
「……是。」
苦著臉起身行了行禮，桃蓁蓁看著她跟著江伯兆進了裡間，想來是去伺候他更衣，再回頭，緊張地發現桌子上只余她和江燁兩人。
「小拖油瓶。」
江燁將手裡的花捲丟回盤子里，不怎麼客氣地推了推碗，「給我盛碗粥！」
……只是盛粥？
遲疑片刻，桃蓁蓁挽了挽袖子起身，目光落到桌子上，小聲道：「你想要喝哪一種？」
江燁卻是挑了挑眉，不答反問，「你猜？」
這要怎麼猜？
桃蓁蓁愣了下，知道他是在故意為難自己，遲疑片刻后試探著拿了其中一個勺子，直到裝好后那邊才慢悠悠開口，「我從來不喝這個。」
多少也有些猜到，她悶不做聲地將粥倒進了自己碗里，伸手去裝第二種，那是熬得稠稠的小米粥。
「……這個也不好。」
等她將碗放下，江燁卻悠悠嘆了口氣，「我現在只想喝幾口白粥。」
白粥是吧？
桃蓁蓁忍了忍，目光落在自己的碗里，伸手端起來大口喝完，然後把他碗里的倒過來，又去舀白粥。
到底有了些脾氣，她將碗重重放到他面前，然後就要坐下，誰知那惡劣小侯爺卻冷哼道，「太燙了。」
燙了就放涼啊！
桃蓁蓁腹誹，卻又忍氣吞聲地端過來，慢慢將粥攪冷，好不容易覺得差不多了，那邊卻又不滿道，「喝這麼涼的粥，你是想讓我胃疼嗎？」
有完沒完……
她忍不住握拳，深吸一口氣后，咬牙將自己碗里的粥喝完，然後將那白粥倒了一半過來，重新添上一些熱的，調成了溫熱的樣子。
「……挺會伺候人的。」
對面本來還準備難為她幾下，那邊侯爺和夫人卻已經換好衣服出來，於是似笑非笑地道，「不愧是你那會哄人的母親教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