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霜霜 X 屈衡 （5）

焦霜霜當年在A大讀人工智慧專業,班上有個頗具傳奇色彩的女同學，由於過度沉迷遊戲，多門考試不及格,在大二那年被學校退了學。

牛人回過頭重新參加了高考，考取了隔壁另一所名校,還繼續讀人工智慧，還盡情玩遊戲,果不其然,沒到畢業,牛人再次肄了業。

不過這次,她不是因為考試不通過被退貨，而是和另外兩個同學一同離校創業,建立了業內第一個全息遊戲公司。

傳說中的遊戲倉，被他們從小說搬到了現實。

這家公司的出品中，最受歡迎的當屬戀愛遊戲,玩家可以隨便捏臉捏性格，用虛擬的肋骨,捏自己理想中的亞當與夏娃。

焦霜霜曾應邀去試玩尚未上市的beta版，等興緻勃勃捏完dreamboy,她悚然難安地發現，紙片人男友從身材到長相,都活生生是一個屈衡,連性格里的那股無恥勁兒都相差無幾。

他是她最完美的幻想對象。

那一刻焦霜霜是崩潰的,連按下「開始遊戲」的勇氣都沒有。

而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為什麼遊戲系統要設置「防沉迷」。

夜闌人靜,星月潛行,全世界一片黑暗,只剩下他與他熱情的吻，她對此簡直毫無抵抗之力。

他說霜霜，我反悔了，我不睡床，今晚我們應該用不著卧室和床。

她的回應是用力揪住他的衣領，半扯半拉拽下了他的外套。

她思念他很多年，黑夜是她的遮掩，正如酒醉是他的遮掩。分開后，她再沒有騎過快車，甚至看到機車都會難過，但今夜，她再次懷念起風中馳騁的滋味。

他比她更能沉得住氣。

西裝紐扣被她暴力扯松，馬甲細密的紐扣卻釘得牢靠。冰美人從來沒有耐心，一如神情冷漠的格蕾絲·凱麗，雪頂之下是熱烈的火山熔岩。

期待多年的禮物就在面前，她扯不開便生氣得牙癢，貝齒陷入厚實的斜方肌，他輕吸一口氣，安撫地輕吻她的頭髮，握住她焦躁的手，引她一顆一顆將紐扣開啟，再抱她進了浴室。

花灑不小心開到了最大，水流激狂，將她的長發沖濕，糾纏住他的肩膀和胸膛，絲絲縷縷將他一網打盡。

「霜霜長發也好看。」

手指告訴他：這裡，那裡，全身上下都好看。他需要開燈仔細看。

光線乍然亮起，焦霜霜有了片刻清醒，掙開他的擁抱，拉開浴室抽屜翻找出一盒作案工具。

工具人沒有，工具得常備，焦霜霜一貫有這種安全意識。仔細檢查，尚未過期，她往他手中塞上一片，卻被他氣惱扔掉。

花灑不知何時被調小，水流溫柔，將冰美人化作一泓水。

理性的她還妄圖掙扎，感性的她早已停止抵抗。

當對象是他，她的身體總會背叛意志。

*

天色微明時分，焦霜霜被抱去床上，還沒沾著枕頭便直接陷入了昏睡。

真的很瘋，她想，等會天亮了得讓快遞來送個葯。

她雖酷愛開快車，但每次都頭盔護膝全副武裝，安全意識極強。沒想到三十多歲，竟然搞了一把危險駕駛，她這輩子沒吃過緊急葯，深知那玩意有多有害健康。

由此可見，所有的意難平，遲早都會被找機會平上一平。

壓抑得越久，反彈得厲害。

希望這一劑藥到病除，從此她可以不用再牽腸掛肚，也算了結了一樁心愿。

鬧鐘響起的時候，焦霜霜頭痛欲裂，有點不大情願睜眼面對一場饕餮過後的滿地狼藉。

做飯吃飯都很快樂，世界上哪有人願意洗碗洗鍋。

然而廚房裡真實傳來了洗碗聲，她有點吃驚，將衣服嚴嚴實實穿好，才做賊心虛走出了房門。

外面乾乾淨淨，沒有想象中的滿地罪狀，她明明記得昨晚他們把吧台上的東西揮落一地，調酒器叮叮噹噹滾得很動聽。

姜總的床品真是一如既往地好，每次都記得善後，難怪紅顏知己絡繹不絕。

焦霜霜站在廚房門口略酸了片刻，驚覺自己開始貪心，定了定神，她推開了廚房門。

——預想中的滿地狼藉原來在這裡！

他們昨晚開闢戰場無數，唯獨避開了廚房重地，此地的狼藉主要來自姜總的廚藝。

看見焦霜霜的震驚臉，他大言不慚：「人無完人。我找人給你重新裝修一遍。」

「早餐我們出去吃？」姜衡洗乾淨手，摘掉黑乎乎的圍裙，走過來給她擁抱，抱得她渾身一僵。

「不用，我今天約了人……」

「姜勝磊？」姜衡昨晚剛被挑釁了一番，知道這頭狐狸的展覽定在今日開展，「不要去。」

焦霜霜卻沒法爽約。

創作者本人特意致電，說為她單獨開了個早早場，因為他近些年的狂熱粉絲有些多，公開展覽的時段，不方便出面帶她四處轉悠。

「我想找人聊聊本次的創作主題，同時得到最直接的觀眾反饋，藝術家雖然孤僻，有時也想聽到迴響。」他的說辭讓人很難拒絕。

「我答應了姜教授。」焦霜霜聽見門鈴聲，邊往門口走，邊與姜衡解釋。

他跟著她到門口，看到她從外賣小哥手中接過一個藥房的紙袋，撕開取出一盒葯。

那葯連拆都沒能拆開，就被他伸手奪走。

「這葯傷身體。」

「……我在危險期。」

「你想丁克，不喜歡孩子？」

「我喜歡孩子，但不想未婚先孕。」

「那就結婚，在家等著，我去拿戶口本。」

焦霜霜目瞪口呆。這話趕話的，怎麼就聊到了結婚？

「不準吃藥，懷了就生，再過兩年，高齡反而危險。」

「姜總，您是不是酒還沒有醒？」

焦霜霜自從出來創業，學會了當乙方，已經好久不曾這麼直言直語。

還姜總？還您？姜衡這時才真有點生氣。

「霜霜，你不嫁我，想嫁誰？」

「我為什麼要嫁你？」

「你難道，沒打算和我重新開始？」

「我為什麼要跟你重新開始？」

「那你昨晚為什麼同意……」

焦霜霜感到十分不解。

傳說中小姜總閱人無數，夜夜笙歌，怎麼會是這種「你要對我負責」的畫風？

「姜總，我已經刪庫跑路了，數據無法恢復。」她直言相告。

她視線下移，看向他的脖子，吻跡重重，新覆蓋著舊，明顯不是她一個人的傑作。

「一夜情這種事，不但講究一拍即合，還講究一拍兩散，這個道理，姜總應該比我更懂。」

*

焦霜霜一路飆車到了展廳，心氣十分不順，既氣姜衡亂抽風，也氣自己沒定力。

果然男人不能亂睡。

但他說得真心實意……不！那也不行！她對他總歸還是有心結。

反正吃都吃到了，而且吃撐了，一時半會，她應該不會再受他的美色蠱惑。

焦霜霜打開外賣軟體打算「再來一單」，想想還是點了「取消」，如今環境污染嚴重，身邊到處都是不孕不育，她也許不會撞上大運。

姜勝磊早早等在了展覽館。

「其實，我自己看也是一樣的。」焦霜霜很過意不去。

「慢待知音，會被繆斯女神懲罰，霜霜可不要斷了我的創作之路——可以叫你霜霜嗎？」

藝術家彬彬有禮，然而字裡行間傳遞的信號，焦霜霜卻絲毫不覺陌生。

她是美人，常能收到異性示好，如這般地位的男人，願意拿出時間精力與你談理想和人生，那他想談的絕對不止是理想和人生。

對於成為藝術家的繆斯，焦霜霜並沒有什麼興趣——何況這是姜衡的哥哥，她可不想就此捲入什麼豪門恩怨。

「無所謂叫什麼，我的鑒賞水平和藝術修養都很有限，只是一個普通的觀眾而已。您也可以叫我張三，總之，來自路人甲的聲音。」她說。

姜勝磊眯著眼睛笑，贊她談吐風趣。

曖昧劇碼需要雙方參與，焦霜霜若不接招，藝術家再長袖善舞、聊齋成精，也唱不下去這齣戲。

兩個人相安無事在展廳逛了半圈，眼看這精心安排的「約會」就要無疾而終。

突然展廳的感應門開啟，進來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穿兜風掃地的闊腿褲，一頭長及后腰的烏髮黑極，正如一雙稜角分明的朱唇紅極。

真是引人矚目的瀟洒氣派，焦霜霜一見到她，就立刻想起喬治桑或者波伏娃。

只是她還真的有點困惑，本以為她是今天這個專場唯一的客人，難道繆斯女神還真得湊出一個三姐妹？

等人到了面前，藝術家笑著引了她們認識，介紹新來的那位是「鄭氏集團的千金」。

「將來恐怕會改姓姜，」姜勝磊補了一句，「阿衡沒有告訴你？」

鄭家千金不發一語，饒有興緻打量焦霜霜，聽說了她的名字怎麼寫，連連點頭：「真是個好名字，又冷又甜，焦糖美人。你也認識姜衡？」

到這個份上，焦霜霜要是不知道姜勝磊今天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她的A大就算是白讀了。

果然豪門玩得就是high，居然姜衡家裡還有個未婚妻。

她微微一笑。她沒有生氣。

她說：「我認識的是屈衡，不是姜衡。我是他前女友，分手已經很多年，相信我即使不說，你們輕易也能查得出來。不過，不用在我身上費什麼心思，我對姜衡、姜家以及你們的億萬家產，沒有任何興趣。」

說完，她正待要走，想了想，又對姜勝磊道：「原來不純粹的作者，也能創作出很純粹的作品，我對藝術又有了全新的認識。《醒》，是個好名字，祝展出獲得圓滿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