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7）

葉延舟想,這幸好是在醫院，他就算心臟病發，也可隨時隨地獲得搶救。

他家目目,可真是殺人不見血。

兇手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反省、渾然不覺，還在繼續放大招。

「我怎麼辦啊？」她可憐巴巴,「我忍不住了，沒法再躲下去了。」

「為什麼要躲？」

「我不能犯錯,不能喜歡他呀。」

「為什麼不能？」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聽過一句話嗎？你的男朋友,首先應該是你最好的朋友。」

沈瞳有點反應不過來,愣了一小會,繼續小聲哭。

「可他是弟弟啊，他才十六歲……」

「弟弟總會長大的。」

「我不想犯法……」

「談戀愛又不犯法,難道你想做什麼犯法的事？」

「……醫生你不是說，我現在不適合談戀愛嗎？」

「你記錯了，我沒說過。」

「你說我只是把他當成一個臨時的替代品……」

「先當替代品,然後轉正，也不是不行。」

「真的嗎,為了躲他，我都兩天沒去實驗室了嗚嗚嗚,我好想念實驗室啊……」

「……不是想念他嗎？」

「想念實驗室嗚！」

想到終於可以去實驗室搞機，沈瞳的情緒終於受到了安撫,她在葉延舟肩膀上擦了擦臉,將所有眼淚連著鼻涕統統糊到他的T恤上,然後往床上一倒，安穩地睡過去了。

沈瞳從麻醉狀態清醒,葉延舟正坐在床邊玩手機,一手輕輕握著她的手。

見她睜眼,他俯身親了親她的眉心：「餓不餓？再忍一會兒，等過兩個小時才能吃東西。」

沈瞳：……

她是穿越了？失憶了？在她麻醉期間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他們之間的人際交往距離，從0.5米驟然縮到了0米？

要不是葉延舟穿的還是之前的那身衣服，她都以為他們已經老夫老妻了。

但有句話怎麼說？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由於他實在表現得太過坦然，沈瞳一時覺得，她要是猛地抽回手，反而顯得有點小題大做。

那就先按兵不動吧……

她靜靜躺著，任憑他握著手，很快卻發現，想要「靜靜」地躺著很難。

他的目光實在太吵了！

那麼熱烈地看著她，好像悟空看著蟠桃，飛龍看著寶藏。

她麵皮滾燙，視線游移，嘗試著解讀他們之間的怪異狀態：「我剛才是在迷糊中打人了嗎？你為什麼一直抓著我的手？」

「沒打人，目目迷糊的時候，特別可愛。」他笑。

沈瞳有點絕望，他怎麼能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對她說話？還贊她可愛，她的病治大抵是好不了。

「目目還告訴了我一個秘密。」他繼續笑。

沈瞳警鈴大作，什麼秘密？她剛才說胡話了？

她警惕地看著葉延舟，眼睛因為緊張而圓睜，他定定看了她片刻，實在沒有忍住，又俯身親了下她的鼻子。

「這樣太犯規了，請你閉上眼睛……嗯，還是不了，我怕閉上之後，我會更想吻你。」

……

新生掃盲舞會這項活動，早年挺火，一度沉寂，最近兩年又重回潮流，因為加入了一些新鮮元素。

譬如沈瞳這一年，就是假面舞會主題。

發明了假面舞會這種玩法的威尼斯人簡直睿智，一旦掩蓋了真實身份，無論邀請被拒，還是無人邀請，都不會像想象中那麼尷尬，可以有效提高了活動的參與度。

遮住臉，大家也都比較放得開，稍微看對眼，立刻上前撩之，甚至還出現了男生邀請男生的騷操作。

看得沈瞳目瞪口呆。

這時，有人也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了一隻手。

本來她不打算來的，但宿舍同學三請四邀，她不參加顯得很不合群。

進了舞場，她立刻就有點後悔，這簡直是社恐患者的3D版恐怖屋，移動的大型噩夢，她想扭頭落荒而逃。

「不行哦，」王雅楠如神棍般的聳人聽聞，「如果不能跳完前三首，未來三年你一定會掛科，這就是傳說中的A大跳舞場之魔咒！」

沈瞳被她嚇住，屁股重新粘回了凳子。

但她其實不怎麼會跳舞，又很害怕與陌生人身體接觸，便將自己藏在了角落的一棵裝飾樹背後。

跟著樂曲，腳尖點地打拍子，也算跳過舞吧？

熬過前三首就可以走了。

她卻不知道，一個帶著貓臉面具，琥珀色眼睛的女孩，從樹后偷看人類跳舞的樣子，有多引人注目。

很快她就被人類鎖定了。

「對不起，我不會跳。」她試著拒絕。

「我教你，這不就是掃盲舞會的含義么？」

「不，我怕踩到你的腳……」

「沒關係，我不怕疼。」

男生很有耐心，沈瞳迫於壓力，不得不起身，手卻藏在身後，遲遲不遞給自己的舞伴。

男生無奈，只好彎腰主動去牽她，剛一伸手，就被人半路打了個劫。

黑衣男生身姿挺拔，下巴線條倨傲，淡淡沖那個人點了點頭：「抱歉，固定舞伴。」

舞伴可以事先固定，入場時，會在身上貼上相同花色的標記。

那個男生狐疑地看著葉延舟將手裡的貼紙臨時現貼到沈瞳的胸口，正要開口質疑，葉延舟禮貌地對他一笑，伸手揉亂沈瞳的頭髮：「我女朋友。」

沈瞳：？？？

「誰是你女朋友？」

她仰頭看他，帶著面具的臉都能看出來氣呼呼。

一隻氣呼呼的小貓咪。

葉延舟心裡像是被貓爪子輕輕撓了下，又癢又刺，忍不住傾身摟住她的腰，仗著人高腿長，將她懸空抱了起來。

——以實際行動告訴她，誰是他的女朋友。

口哨聲四起，沈瞳驚呆一瞬，滿臉爆紅，急得要伸腳踢他。

「快放我下來！」

這人真的越來越瘋了……

就是從她做胃鏡那天開始不正常的。

簡直像是被人魂穿，突然之間他就變得肉麻得不行，莫名其妙對她進行另類告白——就在醫院的病床旁，絲毫和浪漫無關的地方，深情款款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他不能沒有她。

她只是做個胃鏡而已啊……

沈瞳差點懷疑自己胃裡有問題。第一反應是哭著問他，她還剩下幾年。

結果這個瘋子說，她檢查結果一切正常，只是他看到她靜靜躺在觀察室，突然心生恐懼，擔心哪天失去她，想要和她一起好好度過未來的每一天，他就是在那一刻，認識到了自己的心意。

……理由很莫名。

對於沈瞳來說，這可太折磨人了。

相當於派癮<君子去虎門銷煙，她本來就對葉延舟上癮，這麼一搞更沒法戒除了。

她不得不對他吐露了部分實情，掩蓋了自己對他動心的部分，只說學校心理諮詢室的老師告誡過她，暫時不適合投入下一段感情。

「這時候來補位的，很可能只是替代品。」她實話實話。

「也可能是兩情相悅。」他樂觀主義。

沈瞳說不過他，只好躲著他，殊不知他早已買通了她宿舍的同學，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

於是從未參加過掃盲舞會的葉延舟，破天荒也出現在舞場，主要目的是為了抓捕小貓咪。

「放我下來……」沈瞳抗議無用，換成低聲哀求。

這一招對葉延舟有用，他心一軟就讓她落了地，手卻不肯松，繼續攬著她的腰。

兩個人站定在舞池中間，顯得有點醒目。

「不跳舞嗎……？」沈瞳忍不住動了動腳。

「不會跳。」她的舞伴如實告知。

「……那我們站在這裡幹嘛？」

「假裝跳舞。」

「……」

「以免得罪掛科大神。」

「……」

最後他們就像一對雕塑跳舞小人，僵硬地混過了前三首開場曲。

音樂聲一停，葉延舟立刻拉著沈瞳雙雙逃之夭夭。

「目目為什麼來參加掃盲舞會？」到了門外，葉延舟略有些委屈地問。

「不就是給新生準備的？」

「是給單身狗準備的，」他自然而然握住她的手，「但目目明明已經有男朋友。」

覷著她的臉色，他略作修正：「未來時態的男朋友。」

沈瞳瞪他一眼，試圖甩開他的手，未果，只能拖著他往外走。

拽也拽不動，再一拽，把自己拽進了對方的懷中。

有黑夜做掩護，葉延舟的更不知道廉恥兩個字怎麼寫了。

「目目……」他順勢低頭，將她推在旁邊的扇形木門上，「你未來的男朋友，想透支一個未來的吻，可不可以？」

她唬了一跳，頭一偏，讓那個渴慕的吻落在了耳根。

「不行你還未成年！葉延舟你清醒點！」她差點尖叫。

他用鼻子輕蹭她耳後的秀髮：「成年是不是就可以了？」

沈瞳一動不動。

「目目，我今天也去心理諮詢室了。」他蹭了蹭她的頸窩，有點撒嬌的意思。

「你怎麼了……」

「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求而不得，心理不健康了。」

沈瞳側目，不確定他是套路，還是真話。

「醫生說，我們這種智力超常兒童，特別容易出現情感障礙，如果對什麼人動心，一定要珍惜機會，一輩子可能沒多少次的。如果錯過了，將來可能形成反社會人格。」

「目目，」他嚴肅臉，「你是不是應該對我、對這個社會負責？」

沈瞳也不知道，她那天怎麼就答應了葉延舟，讓他做她的「未來時態男朋友」。

可能她就是個特別有社會責任心的人吧。

……

兩年後。

葉延舟吹滅蠟燭，閉上眼睛許了個願。

在沈瞳開了燈打算要切蛋糕的時候，燈突然又滅了。

「……幹嘛？」沈瞳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有點緊張。

緊張就對了。

葉延舟踏著月光，一步一步將她逼退到牆角，低頭封住她的唇。

「實現我過去三年……不，很多年的生日心愿。」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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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fin是真的fin了。

平安夜，獻上《琥珀糖罐》的最後一顆糖。

跟目目和弟弟說再見吧。祝他們幸福平安。

祝每一個目目都幸福平安。

再更一個副CP的番外，本文就正式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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