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二選一

郭子興的帥府，原來就是濠州知府的宅子。

和所有成功翻身的窮棒子一樣，紅巾軍這些頭領進城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有錢人有權人的一切，都搶過來，變成自己的。

然後搖身一變成老爺，再去欺負那些還沒翻身的窮人。

宅院的前面是衙，後面是住宅。不說是濠州城最富麗堂皇的地方，絕對是最大氣有威勢的地方。

朱九和朱重八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哪怕是渾身長滿眼睛都不夠看。

這簡直和朱九他們軍營，是兩個世界。宅院周圍巡邏的兵士，手中刀槍明亮，身上戰甲猙獰。

身材高大，不苟言笑，估計一人就能打好幾個歪瓜裂棗。

「這才有些兵的樣子！」

朱就看著這些精兵，暗暗讚歎。

而朱重八則是眼露精光，滿是狂熱。

跟著耿再成從側門進去，左拐右拐之後，在一處僻靜的校園門口停下。

耿再成做了個等的手勢，然後輕手輕腳的進去。

「乖乖，這宅子也太大了！」朱重八雙手插在袖子里，靠著牆根蹲下。

朱九也在感嘆，後世的少年啥高樓大廈沒見過，但是如此完好精美的古建築群，還是第一次見。

「哥！」朱九也挨著重八蹲下，「恁說，郭大帥見咱倆幹啥？」

朱重八皺眉，「估計是好事，要是壞事，隨便找倆人就把咱倆給辦了！」

心細如髮，以小見大。

「哥，俺覺得大帥挺欣賞你的！」

未來的老丈人，能不欣賞他嗎？

朱九裝模作樣的道，「說不定，這回你就該時來運轉了！」

「要是有好事，也是咱哥倆的！」朱重八笑笑，眼睛眯了起來。」

兩人正說著閑話，忽然感覺頭上壓過來一片烏雲，巨大的黑影把他兩人直接蓋住。

回頭，頓時目瞪口呆。

是個娘們，大胖娘們，白胖白胖的娘們。

這年月，胖子可不多，胖娘們更不多。可是眼前這小娘們，胖得跟甜筒似得，臉都是圓的，怕是得有快兩百斤。

一身青衣，頭上還留著兩個辮子，也就十七八歲。

本來應該一團和氣的大圓臉上，此刻正對著哥倆虎視眈眈，眼珠瞪溜圓。

「哎，恁倆幹啥地？」

別說，雖然胖，聲音還蠻好聽。但是語氣，居高臨下，惡狠狠地。

一看這娘們就是沒幹過重活，養尊處優的。莫非，這是郭子興的女兒？

我草！

郭子興的女兒，不他媽就是朱重八的媳婦？

朱九看看重八，丫似乎被這小胖娘們震懾住了，獃獃的不說話。

於是，朱九指下了耿再成進去的屋子，「俺來在這等大帥召見！」

「噗！」小胖娘們忽然笑了，胖乎乎的手捂著嘴，「等老爺召見恁倆蹲這幹啥，遠遠看，不知道地以為恁倆大號呢？」

小胖娘們說話粗俗，蹲著就是大號？你他媽是沒過坐著的！

老爺？那就不是郭子興的女兒！

朱九隱隱有些失望，小胖娘們擰著水缸腰，一步一坑地從倆人面前走過。

「有缸粗沒缸高，除了屁股全是腰！」朱九小聲念叨一句，見朱重八還呆著，「哥，瞅啥呢？」

「俺地個乖乖，親娘了！那是個啥娘們，咋那麼胖！」朱重八雙手比量著，大驚小怪，「腿那老粗，比俺還粗一圈。乖乖，得喂多少糧食？」

吱嘎，邊上屋裡耿再成出來，沒說話，一擺手。

「走！」朱重八把手從袖子里抽出來，朱九跟在後頭。

這屋應該是個書房，一進門兩邊都是書架子，擺滿了各種書籍。

但是現在顯得不倫不類，屋子正中央擺著一張太師椅，椅子上鋪著一塊斑斕的獸皮。

郭子興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手拿一本兵書，似看非看。

「孫子兵法？」朱九眼睛好，看到書上的大字，心裡卻暗笑，你丫看得懂嗎？

豬鼻子插大蔥，裝象呢？

但是，面上還是恭恭敬敬，「屬下見過大帥！」

「嗯！」郭子興微微點頭，眼睛還在兵書上，眼皮都沒抬，「做人挨了軍棍，心裡可有怨恨？」

「不敢，俺哥倆謝大帥還來不及呢？俺們雖然是粗人，可也明白大帥一番愛護之心。」朱重八開口道。

「你呢，小和尚？本帥看你昨兒挺不服，大呼小叫的！」郭子興笑了下，看向朱九道。

老子啥時候不服了？

老子不就當時不讓你打嗎？

「大帥莫怪，屬下年輕，當時沒明白，後來才想明白。」鑄就說道。

「想明白啥了？」郭子興看著書問。

你姥姥的，重八說挺好，你老問我幹什麼玩意！

朱九眼睛眨眨，一句話脫口而出，「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嗯？」郭子興一怔，拿著書的手一抖，隨後開懷大笑，絡腮鬍都跟著哆嗦，「小和尚，讀過書？」

「念過幾天！」朱九回道。

「好，俺這就缺識文斷字的。」郭子興放下書，笑道，「重八阿！小九呀！恁倆投軍那天，俺就看上眼了。」

說著，站了起來，俯瞰著哥倆，「尤其是你，重八！百夫長你不幹，非要當小兵，說不服眾，由此可見你是個明事理的。

第一次去征糧就立下大功，有勇有謀。

所得的賞賜又分給手下兄弟，義氣當先。

幫兄弟出頭，打了賀老六，敢作敢為。

俺本想既然你要當兵，就先磨磨你的性子。但是俺不是那有眼無珠的人，你這樣的好漢當個什長，埋沒了！」

朱重八忽然拉著朱九跪下，「末將全憑大帥安排！」

「起來，起來！」郭子興笑道，「進了俺地門，就是俺家人，不興這一套！」說著，又笑笑，「現在給恁兩條路，一是當個千戶，給你幾百號人，你帶著。二是，給俺當個親兵。」

千戶？親兵？

朱九心道，這還用說，寧為雞首不為牛後，千戶！

可是，朱重八卻道，「俺願意給大帥當親兵，侍奉大帥左右！」

「好！」郭子興拍手大笑，「重八阿，從今天起，你就是本帥的親兵。」

老子呢？

朱九疑惑之時，郭子興又道，「小九兒，恁也是。往後恁也是俺的親兵，不過你小子身子骨太單薄，這麼地吧。恁不是讀過書認字嗎？軍需上卻正好缺人，恁過去幫忙！」

「多謝大帥栽培！」朱九猶豫著說道，「可是俺....俺不想和俺哥分開！」

誰也不能把我和重八分開？

別說去啥軍需幫忙，就是給個軍需官做，也不行！

「弟兒，恁咋不知道好歹！」朱重八怒道，「有恁說話地份兒嗎？」

「無妨，都是在俺這院子里，恁哥倆不分開！」郭子興笑道，「兄弟情深，好事！」

隨後，郭子興鼓勵幾句，哥倆感激涕零，朱九和朱重八退出門外，等著人帶兩人去安置住處，分發衣服兵甲。

「哥！」出了門，朱九小聲的說道，「恁咋不當千戶呢？為啥當親兵？那不還是小兵嗎？」

「恁知道個球！」朱重八樓著朱九的脖子，笑道，「俺初來乍到地，單打獨鬥自是誰都不怕。可是帶著幾百號人，不是鬧著玩的，行軍打仗大學問，兩眼一抹黑，那不是帶人送死嗎？」

有點道理。

朱重八順手在朱九腦袋上敲一下，「恁這平時鬼精的，咋關鍵時刻就迷糊了呢？親兵咋了？親兵不是一般的兵？心腹你知道不？近水樓台！」

時候明白了，近水樓台先得月。就好像，後世的秘書陞官快。

「俺明白了！」朱九笑道，「恁地意思，打狗還要看主人唄！往後咱是大帥的心腹之人！」

「恁他娘的才是狗！」朱重八笑罵，又敲打一下，「恁那活好，去軍需幫忙，俺跟你說，去了那兒，少說話多做事，看看人家咋擺弄軍需的。」

「俺知道了，恁放心吧哥！」

兩人正在牆角說話，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哎，那倆小子！」

小胖娘們不知啥時候出現在哥倆的身後，「走，俺帶恁倆安置去！」

隨後，二人跟著小胖娘們，門板一樣的屁股後頭，往出走。

路上，不時遇到士卒和府里的下人，士卒們對小胖娘們討好的微笑，下人們卑微的行禮。

耶，看起來小胖娘們在郭家，挺有地位。

朱九腆臉笑道，「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俺叫月牙兒！」小胖娘們說話時，眼睛真跟月牙一樣。

但是臉蛋嗎？

比他媽月餅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