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在職場摸爬滾打多年，見多了初入公司拘謹不安的新人，余助理第一次有種自己是新人的感覺，面對黎青溫和的笑容和不帶惡意的揶揄，居然心跳加快，有點受不住。

大概是黎青的氣質太過御氣，白皙清秀的漂亮五官笑起來又勾人，長得好看太容易讓人心動。

余助理捏了捏任命書，緩解自己的熱意，走出電梯往右指，「人事部在那邊。」說著先往那邊走了。

黎青跟在她身後，保持兩步的距離，進了人事總監辦公室。

獨立的辦公室隔絕了聲音和目光，余助理關好門，將任命書交給HRD譚楨，指著黎青說：「譚總監，麻煩你親自幫她辦理入職手續。」

人事部的工作細分六塊，員工的入職手續有專員辦理，就算高層，也是HRM辦理，輪不到總監經手。

除非是特殊的高層入職。

從事人力資源管理工作二十多年，譚楨遇到過不少特殊人員入職，看著薄薄一張任命書，他的目光飄向一米開外的黎青，問余助理，「沒有個人資料嗎？就算沒有個人履歷表，至少要有身份證吧？」

「抱歉，我沒帶身份證。」黎青淡定從容。

連身份都不能透露嗎？譚楨看了看任命書上總裁的簽字，明白了。

他把平板遞過去，「你在上面填好信息，我這邊直接審核。」

打開的頁面窗口是溫煦集團人事登記系統，連網公安系統，手動填寫身份證號碼，主動檢測犯罪記錄，不是什麼網上在逃和通緝人員，入職沒問題。

黎青填了身份證號碼，相關的姓名住址信息自動填表，黎青隱去地址，剩下的學歷和工作經歷一概沒寫，就這麼交回到了譚總監的手裡。

譚楨一看，心中直嘆，這是什麼人啊，入個職只有名字和身份證號。

有總裁手書和總助監督，入職手續辦得很順利，譚楨沒多問，簽字按了自己的指紋，將信息發給相關的社保部門和銀行。

「辦好了。」譚楨提醒她們，「工資待遇那塊，需要總裁填寫審核，我這裡沒有許可權。」

事實上不是沒有許可權，而是他什麼都不知道，又不敢問，就怕一不小心問到不該知道的事情。

黎青道了一聲謝謝，和余助理回頂層。

余助理心裡有很多疑問，當時在HRD辦公室不方便說，現在電梯里只有她們倆，余助理探究地往黎青身上看。

「總裁真的讓你把原版任命書帶回去？」走的時候，黎青從HRD那拿回了原版任命書，只留複印件在他那裡。

譚楨當時愣了一下，不知道考慮到什麼，乖乖交出了原版。

現在原版在黎青手裡拿著。

黎青看了眼任命書，余助理問這個問題的另一層意思就是把任命書給她，黎青笑了笑，聲音輕悅，「我和溫總還有些事要談，我會給她的。」

兩個人交談，余助理沒進辦公室，她在總裁辦公室門口止了步，看著黎青和她手中的任命書進去。

溫庭月正在回復郵件，見到黎青，打字的動作沒停，隨口問道：「手續辦好了？」

「辦好了。」黎青不請自坐，摺疊手裡的A4紙，目光落在認真工作的總裁身上，「但工資待遇這一塊，譚總監沒辦法幫我辦理。」

說到工資待遇，溫庭月想起來她們壓根沒討論過這個問題。

溫庭月不敢相信自己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她沒有表現出任何後知後覺，神色不動地看著電腦屏幕。

「你那個崗位的工資待遇都是面談，沒有上限。」溫庭月按下發送按鈕，將郵件發出去，打開內部系統，「說說你的期望薪資待遇。」

黎青了解市場價，副總裁助理的工資待遇最低到最高有一個區間，溫煦集團的待遇在行業內處於領先水平。

她報了一個中上水平，溫庭月沉吟片刻，點頭同意，「好，就按你的要求來。」

溫庭月找到黎青的人事信息，準備將薪資寫上去。

點開頁面看到大片空白，差點沒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人工智慧事業部副總裁不用走，這人力資源總監可以不用幹了，什麼信息都沒有，也給黎青辦入職？

目光膠著在溫庭月臉上沒有離開過半刻的黎青從她的細微表情里讀出了不滿，只一句話，轉移了溫庭月的注意力。

「溫總想了解我的過去嗎？」

對一個人動心，就是從想了解一個人過去開始，溫庭月才不會去了解黎青的過去。

「我看重的是未來。」溫庭月填好薪資，確認之後回饋到HRD那裡，正眼看黎青，「明天能到崗嗎？」

「可以。」

工作談完，可以談談私人的事情了。

黎青看了眼桌面，桌面上放著數疊文件，不難看出哪些已經簽字，哪些等待總裁審批。

「溫總什麼時候下班？」

聽到這問題，溫庭月心中警鈴大作，恐怕玩笑是假，未婚妻是真。

黎青還想和自己結婚。

「不確定，我忙完了才會回家。」

聲音清冷如水，勢要將復燃的火苗悉數澆滅，溫庭月拿過一份文件翻開，下逐客令，「不用等我。」

話音剛落，黎青笑了起來，溫庭月一臉不解，她頭回見到被人拒絕也能開心。

好像也不是頭回了，之前不承認黎青是自己未婚妻的時候，她也笑得溫柔。

她說的話聽在黎青耳朵里，多了一層意思，溫庭月默認自己依舊住在她家。

黎青不會將這點說出來，起身和溫庭月道別，順勢將摺疊成小方塊的任命書放進口袋裡，「不要太辛苦了，溫總。」

黎青走了，沒有一點留下來的意思，「不要太辛苦了」這句話卻留在辦公室，不斷在溫庭月的耳邊迴響。

溫庭月揉了揉眉心，端著茶杯來到落地窗邊。

頂層辦公室視野開闊，可以看見每個出入公司的人，每輛出入公司的車。

看見黎青走出辦公大樓，溫庭月旋身回辦公桌後繼續工作，一眼沒多看。

辦公大樓前有一塊停車場，孤身離開的黎青上了一輛黑色賓士後座，這會兒不是下班時間，停車場沒人。

「黎總，這是會議視頻。」駕駛位置上坐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過肩長發攏在身後扎了一個低馬尾，唇上塗著輕薄的丹楓色口紅，不掩身上的幹練，等黎青坐好，從車斗里拿了平板遞給她。

商務合作會議全程進行了錄製，方便會議后回顧，視頻屬於機密資料，絕不外傳，只提供給與會公司。

視頻畫質清晰，不習慣公放視頻的黎青連上藍牙，帶著耳機看。

「懷溪，我以後要在這裡上班了。」

她說的漫不經心，扣上安全帶正準備掛擋的林懷溪臉上一怔，車都不開了，回頭看她，「老闆，你……在這裡上班？」

「嗯，做人工智慧事業部副總裁的助理。」林懷溪從大學畢業就在她身邊做助理，一手培養出來的心腹，比普通的下屬多了一層信任關係，甚至可以不用顧忌自己的身份和她開玩笑。

一家集團公司的總裁，到另一家公司做助理，還是副總的助理，林懷溪真沒見過這種事。

想起那則某公司董事長親自翻牆偷拍同行產品竊取商業機密的新聞，林懷溪十分擔心不久以後，網上會出現一則堂堂集團總裁跑到另一家公司打工的沙雕新聞。

林懷溪考慮深遠，車開出公司后，問總裁，「那我以後還能開車送你去上班嗎？」

她真怕別人發現副總助理有專職司機，對總裁起疑。

話一問出口，林懷溪想到了解決辦法，「或者我裝成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送自己的愛人上下班，多甜蜜啊，而且很合理。

黎青的目光落在視頻里溫煦集團總裁身上，耳邊溫庭月的聲音比現實中溫潤了許多。

很可惜，沒有親自參加會議，親耳聽溫庭月分析人工智慧市場，和她討論那些合作事宜。

黎青並不知道溫庭月會參加上午的商務合作會議，在酒店意外相遇，從溫庭月眼裡讀到了厭煩情緒，黎青明白，溫庭月以為自己在跟蹤她。

只要進去，表明自己的身份，跟蹤的事不用解釋，溫庭月自然會明白。

黎青沒有進去，正好人工智慧科技部副總裁也在，她讓趙漾曦全權替自己參加會議。

收起不久遠的記憶，黎青暫停視頻，摘下耳機問：「林助理，你剛剛說，要裝成我什麼？」

黎青對她有很多個稱呼，林懷溪聽見沒有感情的林助理三個字，開車的手發抖，差點拐到旁邊道上去。

「我是您助理，一輩子的助理。」林助理不敢看後視鏡，目不斜視看著前方。

身後方傳來一道輕笑聲，林助理按捺不住看了一眼。

總裁併沒有生氣。

今天溫庭月下班早，自己開車回家。

她得回家確定一下，那位未婚妻是不是真的沒有了。

剛走到門口，聽到了黎青和媽媽的說話聲，兩人在討論哪座山產的茶葉幽雅甜香，富含芝蘭之氣。

「庭月。」瞧見回家的女兒，溫媽媽對她招手，「來嘗嘗你妹妹剛買的茶葉。」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