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林如海不提防賈敏如此膽大坦率,面上頓時紅了,出事之前的賈敏絕對說不出這些話,帶著三分迷惑,「你可知道,這於理不合。甚至輕了,該當是大逆不道才對。」
賈敏嗤笑道:「於理不合,大逆不道的事兒多著呢!武則天還當了女皇,唐明皇還娶了楊貴妃呢,便是這『已得意中人,從此不二色』也不是沒人做,遠的不論,人家王安石也做到了,天底下總會出些不安於故俗,不溺於所聞的人。你也不必憂心,我也不是逼著你立時就做出什麼決定。如今你也在丁憂守孝,便是我此刻立時離去,你也無法迎娶新人,咱們何不以兩年為限。到那時你若對我無感,依然喜歡三妻四妾的日子,我也不會為難你,咱們好聚好散。」
「你說的這般輕巧,真是胡鬧。」這下輪到林如海無奈苦笑了。
原本還有著的綺思旖想,頓時如澆了一盆冰水,消失殆盡。和離對於他這樣的家世絕不可能,可是賈敏語中的堅決也不容置疑。倘若旁的女子說出這些話來,林如海一定會覺得這女子在撒嬌邀寵,可是賈敏神情平淡,娓娓說來,林如海卻覺得,這個女子一定說得出做得到,絕不會有半點猶豫。一時之間心亂如麻,不知該作何解。
原本賈敏還想著如何掩飾自己,做個真正的古人,故剛穿越之時,一言一行,盡量模仿著賈敏原身的語氣態度,可來了這麼許久,賈敏終於悲催地發現了一件事,這裝一天容易,裝一輩子太難了!
尤其是這古人的想法跟自己三觀不一,別的什麼封建階級自由民主都不論,光是三從四德,賈敏都不覺得自己能理解,更何況是強迫自己接受,還要能一舉一動都依此而行,在她看來,這簡直是白日做夢。
再說人賈敏是什麼樣的女子?柔情似水,溫婉動人,而她趙敏呢,那就是一個我行我素的爆碳,就算想裝,話一說出來,也裝不像!
所以賈敏想了許久,還是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讓林如海見識見識自己的本性呢,畢竟如果兩人真的還有可能共結連理,她趙敏也不可能一輩子偽裝的。
其實她也知道,一旦選擇真實的自己,就意味著選擇了一條更加艱難的道路,對於她來說,無法擺脫三十多年來形成的價值觀,可是對於林如海來說,又如何能擺脫這個時代,這個社會,這個環境!
她也不想將林如海拖入此種矛盾衝突之境地,不料與花雲裳的一席深談,無意中被林如海聽了去,倒真是無心插柳之事。
賈敏也知道林如海一時之間很難接受這些石破天驚的想法,也不勉強,留他一個人在屋裡思索,自己則因為撂下一樁心事,反而是神清氣爽回去睡午覺。不料才走到門口,卻聽到屋內夏櫻氣沖沖的說道:「奶奶怎麼這麼傻呀!」
賈敏一皺眉頭,自己最近沒幹什麼天怒人怨的蠢事呀,怎麼這丫頭跟吃了爆竹一樣,不等小丫頭們,自己一掀帘子,走了進去,佯怒問道:「我倒是做了什麼蠢事,櫻兒你來說給我聽聽!」
屋子裡春柳夏櫻齊齊看來,這私下裡議論主子又被抓個正著,兩人都唬怔了,站在那裡搖搖欲墜,穩不住身形。
賈敏見狀,不由得撲哧笑了出來。
春柳雖見賈敏笑,也不敢再提個那些話,過來扶著賈敏在窗下坐下,又用賈敏慣常用的官窯脫胎填白蓋碗斟了一碗涼白開遞上,才勉強說道:「她整日里滿口胡言亂語,跟個瘋丫頭似的,奶奶不要理會她。」
夏櫻聞言皺了皺鼻頭,不服氣的說道:「我哪裡就跟姐姐說的那樣了,姐姐倒是說來聽聽。」
春柳原本是擔心她口無遮攔,惹惱了賈敏。此時見她窮追不捨,若是再提剛才的話頭,無非是在賈敏面前告狀,自然是不合適,可若是不說,夏櫻又一直追問個不停,不由得兩難起來,深悔自己話說得不圓趁。
賈敏看著春柳急得淚都要出來了,不由得嘆道:「你們兩個可讓我怎麼說,一個吧,太過大大咧咧,另一個吧,又太過小心謹慎,年紀輕輕心思太重。一個呢,當我是沒牙的老虎,一個呢,又當我是吃人的老虎。」
朝夏櫻說道:「你想想你剛才都說了什麼,你春柳姐姐是擔心你方才的胡說八道再被提起呢,擔心你嘴裡沒個分寸,惹火上身。你可不能跟她生氣。她也是一片好心為你,你再鬧下去,真真是辜負了她對你的一片心意了。」
春柳見賈敏識破了自己的心思,便有些不安。而夏櫻聽了賈敏的話,便猴了上來,扯著春柳的胳膊,使勁一陣搖晃,又憨憨的笑說道:「姐姐別跟我計較,姐姐是知道的,我這張嘴,慣會胡說八道。」
春柳嘆了口氣,拍了拍夏櫻,又對賈敏說道:「奶奶彆氣她,她也是一心為奶奶著想,眼見奶奶給了花姑娘那麼多金子,覺得不值當,替奶奶不舍呢。」
夏櫻聽見這事,忙丟開春柳,怒了努嘴,板著指頭數道:「奶奶也算算,這才多少天,奶奶的銀子都下去十之有一了,給如心姐姐家裡也就罷了,可她花雲裳算個什麼東西,也不看看之前都幹了什麼噁心事,不知道她哪裡來的臉,也好意思拿奶奶的錢!」
賈敏聽了心裡大是感動,這麼忠心的丫頭,哪裡去尋,來到古代別的不說,光是有這兩個丫頭,便不覺得孤單了,便逗趣道:「原來我們的櫻兒小財迷是心疼錢了!花姨娘也真是,什麼不好做,偏偏踩了我們櫻兒的尾巴,偏還踩的那麼准,不怪我們櫻兒這般生氣。」
春柳憋不住,歪過頭便笑了起來,夏櫻一愣,這才聽出來賈敏在取笑她是個小狗,不滿的連連跺腳。
幾人正在說笑間,只聽到門外傳來晴空的聲音:「奶奶可在屋裡?」春柳忙整了整被夏櫻弄亂的衣裳,笑說道:「都在呢!」邊迎了過去。
那邊小丫頭們也打了帘子讓晴空進來。晴空說道:「剛才在外面聽到奶奶屋裡可熱鬧著呢!但有什麼有趣的,也求奶奶講給奴婢來聽聽,一起樂呵樂呵。」
晴空原是林如海身邊的二等丫頭,因前幾日青硯去了,林如海便提了她為一等丫頭。賈敏這幾天仔細觀察,倒也不是一個掐尖要強的。除了前些日子常來,平日並不怎麼出現在賈敏眼前。這幾日看下來,倒也不算是個差的。
賈敏在林府中根基較淺,既有心長留林府,便想著提拔幾個自己熟悉的人充作心腹。便笑著說道:「正說我這兩個丫頭呢!小心的,小心過了頭,膽大的,膽大包了天。倒是都不如你。」
晴空忙笑說道:「我哪裡能跟兩位姐姐比。兩位姐姐一個端莊大方,細心體貼。一個活潑可愛,風趣幽默。哪裡是我這種燒糊了的卷子能比的。奶奶可真是寒磣我呢!」
賈敏笑說道:「你這張巧嘴兒,便是她們兩個比不了的。」晴空自然是連稱不敢。
賈敏讓三個丫頭們均坐下說話,這才笑著說道:「好了,你們三個都是好的。只是你們跟著我的日子都比較淺,自然對我也不了解。等日子久了,就知道了。春柳再不必這樣小心。之前的事情原本也是我有些急躁,與你不相干的。你們一片忠心我都知道,再如此小心翼翼的,倒是在怪我了。」
春柳又哪裡受得起賈敏的話,忙站起來說道:「哪裡當得起奶奶這些話,之前都是我太多心了,奶奶再這麼說,不是要折了我的福壽么。」
賈敏道:「我話也先說在前頭,以後在我這裡,規矩上大致不差也就罷了,在咱們自己屋裡,何苦再弄得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似的。以後若有什麼話便跟我直說,不必小心翼翼,瞻前顧後。我雖然脾氣不好。可也不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便是一時毛躁發了脾氣,過了那時間也就過去了,決不會算后賬,等時間久了,你們就知道了。」
三個丫頭連連稱是,皆說奶奶是個慈悲之人。
賈敏也知道一時難以糾正她們的想法,何況她自己前科不良,也曾發作過春柳的,只等以後時間來驗證這一切,又笑著說道:「今天我也有些心裡話要跟你們說。你們三個都是好姑娘。我知道你們的擔心,奴婢們的前程都攥在主子們的手裡,生怕得罪了我,落得不是。只要你們好好做事兒,你們放心,你們的事兒,我都放在心上呢!將來我必然風風光光的將你們發嫁出去。」
春柳晴空被她說得不好意思,皆滿面通紅,連連頓足,「奶奶怎麼拿著丫頭們尋開心。」心裡自然明白,賈敏如今這番話,固然是讓幾人放心,也是在提醒她們,莫要行差踏錯,她根本不考慮讓幾人做林如海的房裡人。若有糊塗打算,那幾個姨娘便是前車之鑒。好在兩人雖然生過這想法,此時早已打消了主意,並沒有再將當姨娘作為目標。只是擔心被隨意配了小廝們,毀了終身。聽賈敏一席話,也略略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