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盲人琴師
好狠。
本來自己就不打算有個好名聲。那是她也不會沒事找事,去討要一些壞名聲吧。比如,拆散別人良緣的惡名。
這種詆毀,按小的來說,只是一些言語上的攻擊。比如在路上給李意容一個白眼,罵她不要臉。或者柳家人會當眾找茬,怪她破壞了他們族長的好事。
大的,就是官場的影響了。
因為德行有虧,選拔官員的中正官極為義正言辭地駁回了李意容的陞官請求。
她本來想著,離間柳家和廉家,讓柳家斷了這條經濟線。
沒想到,被柳時霜這樣一擊,直接堵了她的仕途之路。
本以為已經海闊天空,沒想到,又是重重大山和洶湧大海。
而柳時霜呢,這個從小集富貴榮華於一身的男子,他不會想著玩什麼奪心大戲。
他不過想給李意容一個警示,讓她安分一點。不然即使不用他的身份壓人,他也可以讓她灰飛煙滅…
……
廉府大廳中。
廉青蘿站在廉老爺子面前,怯生生地喊了聲爹。
廉青嘆了一口氣。他之前以為是柳時霜厭倦了她,沒想到是這個丫頭自己要回來。
回來后,還求他照樣幫助柳時霜,說什麼三個月,兩人就會重歸於好。
可是真的有那麼簡單嗎?
他看了一輩子的人了。
柳時霜是個什麼樣的人?
年少時手段就極為老辣,如今把控朝堂,爐火純青。
以前和廉家聯婚,是因為柳家需要廉家。
現在柳家勢力已經根深蒂固,廉家對他們來說已經可有可無了。
不和離,自己女兒或許還能一輩子守在他身邊。一旦和離,除非柳時霜自己同意,否則回去是幾乎沒有可能了。
「你想學做生意,幫助他對不對?」廉青點出女兒的心思。
自己的女兒他清楚,想要換個身份,來重新接近柳時霜。
廉青蘿頷首,「我想幫助夫君。」
「行吧。你要學習,你便去學吧。你先跟著正明。」廉老爺子又嘆了一口氣。他打從第一眼看到柳時霜,心裡便明白——自己的女兒並不適合他。
他太聰明,城府心機都太深,身上的擔子也太重。
天下於他既如探囊取物,又如千斤重擔。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愛上別人呢,又怎麼會珍惜別人的真心呢…
……
六月中,天晴風大,整個琴都像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燈籠。
李意容靠在門邊,聽見屋裡傳出極為動人的琴聲,透著一股濃濃的悲涼,她的心情也跟著愁怨起來。
青雉走到李意容身旁,柔聲道,「大人,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送他離開了,免得夜長夢多。」
李意容作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琴音沒有停,一直在上升,升至高天雲霞,縈繞其間,「這就是高遏行雲吧。」
世上真有音樂可以穿越生死?
「大人既然捨不得,何不把此人留下來,聊當樂人?」
李意容輕笑了一聲,「這不是我的人。」她不過是順水推舟,幫那張玉衡一把。
琴朝當年定國號為琴,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琴朝人喜琴,善琴,愛琴。
鐘鳴鼎食之家更是蓄養琴人,專門鼓樂吹笙。這些樂人,常常由流民,外族人,賤民充當,是琴國最下等的階級。
可是,再出名的樂人都是無名無姓的。
眼前這盲人樂師,就是一個。之前問他的姓名,他只是抬起一雙眼,淡淡道,「琴師。」
面對這樣一個人,李意容調笑頑皮的性子突然收了起來,不是因為眼前此人長得極丑,而是因為他的琴音。
丑,太丑了。
丑到她剛開始都無法相信這人竟然是張玉衡心儀的人。
救這個樂人出來,本來不過是想討好張玉衡。
直到見了他鼓琴,才理解那張玉衡為何會心生愛戀,他的琴音有魅人心魄的魔力。
而關於張玉衡,二十年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是啟、蜀、琴,加上已經被滅的燕中合稱的天下第一。
他的美是公認的,是舉世無雙的。
琴國人崇拜美,更是愛美。每年有萃美會,花朝大典等等,目的都是把天下所有的美人都聚集起來,好好品鑒一番。
陳家人陳肇廷便是靠著一副絕好的皮囊受到皇家人的喜愛。目前昭安城裡最受歡迎的是火鳳凰蔣風,也是因為美色縱橫昭安,開了天下聞名的天書閣和醉龍樓,還有人孜孜不倦的投送瓜果鮮花。
當年昭安第一才女李想容,要不是也長了一副美人臉,怕是也很難成就第一才女的名號。
但,當年琴都人引以為傲的卻是他們的張公子。
張玉衡本不姓張,而姓蘭張,也不是琴國人,而是啟國人。有著啟國人的溫婉,琴國人的熱情,蜀國人的粗獷。
琴國人曾經評價,「水翦雙眸點絳唇,任是無情也動人。」
而提到張公子不得不要提一個當今女皇烏則玉。
她年輕時還算有一些建設性的舉措。除此之外,最有名還是以武力奪取張玉衡這件事了。
據說還是紫光帝在位時,烏則玉便以公主殿下的身份與啟國進行和平會晤。
在那次會面上,一眼看中了還是啟國公子的蘭張玉蘅。
那次和平商議,便成了美人交易。
啟國當時被柳家軍打得節節敗退,十年來民不聊生,只能答應烏則玉開出來的屈辱條約,其中一條就是讓張玉蘅娶烏則玉。
就這樣,這個早在十幾歲就揚名天下的第一美男子,充入了烏則玉的後宮。
在張玉蘅之前,烏則玉已經擁有五十多名男寵。在張玉蘅之後,能遣散的居然通通遣散了。
漱玉帝登基以來,一直持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理。
到了漱玉十五年,她彷彿變了一個人,出現了許多影響國家擾亂民生的舉動。琴國人以為罪魁禍首還是這張玉蘅。
到如今,二十年了,烏則玉已經年逾六十,再美,也出現了不少衰老的痕迹。但是年逾四十的張玉蘅卻彷彿跟時間達成某種協議,舉手投足依然美得驚人。
只要他想,即使是現在,他也絕對可以禍國殃民似的。
「這就是你探聽來的消息?」李意容笑著地調侃妹妹。
「我儘力了。我可是在天書閣坐了整整二天呢。」李木容委屈道,「不過,你確定這次他召見你,你沒有什麼問題嗎。這個張公子不辯喜好,也不知善惡。」
「不過是召見,不會拿我怎麼樣。」再說是她找上門的。
「都在聊什麼呢。」聲音溫柔嫻雅,是秦樓月。
「樓月姐姐,你來了。」李木容忙走上去。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歡迎我,可我知道,你是沖著我的糕點來的。」秦樓月溺愛的拍拍李木容的臉,「我們木容將軍的臉啊,即使是我,每次見著,都想摸上一把。」
「秦姐姐。」李木容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說她尚顯幼嫩的臉。
「好了好了。不提你。我聽哥哥說張公子要召見你?」秦樓月看向坐在那裡氣定神閑看書的李意容,「怎生偏偏是你?」秦樓月故作生氣道,秀氣的臉帶著怒氣,走到李意容身邊坐下。
「我做了一件事,做在他心坎去了。」李意容有些得意。為了做好這件事,她花了不少功夫。
秦樓月道,「張公子除了主上,一般誰都不見的。」
李木容問,「那麼神秘嗎?」
「你以為呢。」秦樓月道,「我長到現在,也是借著哥哥的風見過他一回,還只看到側臉。」
「如何?」這幾日,倒也是聽了不少關於張玉衡的事情。
「顛倒眾生。」秦樓月搖搖頭道。
李意容嘴角彎起。那還真的要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