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棋逢對手
「這種棋局殺氣太重,你二姐怎麼會這種?」廉成之轉頭向李木容道。
「我們從小就玩這個。」李木容嘆了一口氣,盯著李意容道,「她是唯一一個打敗過長姐和姐夫的。」
不知何時,眾人已經圍將過來,形成一個半圓形。
只見李意容長發只用幾根鵝黃髮帶纏住,一襲白色裙衫,沒有了剛才的殺氣,又恢復成閨閣小姐的模樣,文文靜靜地坐在那裡。
下棋倒是很快,每當王句子下一子,她便馬上跟上。倒是王句子,每下一步都要想很久。李意容吃黑子,王句子吃白子。
「我看這丫頭,根本不會下演武棋吧…她一直在防禦做什麼。」有人嘀咕道。
「就是,王將軍都已經快殺到她營里了。還不反攻,不是等死嗎?」
王句子也從剛才的緊張稍稍鎮定下來,多年的沙場經驗仍不敢讓他掉以輕心。殺,而且要殺她個乾乾淨淨,不由得眼神變得兇殘凌厲。
正是下午,已入夏,輕陰籠罩,還算舒服。紫紅的鳳凰木籠著眾人,遠處看,別有一番閑雅。
「我怎麼越看越不懂啊。明明已經是敗軍之相,怎麼還能拖那麼久?」廉成之問道。
「二姐在折磨他而已。」李木容解釋道,殺戮開始了…「你看。黑子雖然被吃了許多,但最重要的棋子還在,沒有了士,只要有卒,一樣可以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是二姐慣用的伎倆,可以玩無數次,次次悄無聲息地讓敵人掉進她的圈套里。
「欲擒故縱。」陸敬俞脫口道。
李木容點點頭。
兵者,詭道也。二姐是玩得極好的。
王句子的冷汗開始一滴一滴地落下來,想的時間也越來越久。不知何時,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兵,相也被吃掉了,留下一個帥,垂死掙扎。
而看對面,仍然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王句子擦了一把汗,眼看著就要輸了。留下兩隻手兩隻腳,這就是她的要求?他的眼睛里透出殺氣,當著眾人之面,卻也不好反悔什麼。
怎麼辦呢?
這時,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悄悄地佝下身,在王句子耳邊說了幾句。王句子隨即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挑釁了看了李意容一眼,毫無猶豫的走了個棋。
「你確定?」李意容不由的抬起頭。這樣一來,好像又能苟延殘喘了一會兒。她的瞳孔顏色微微轉濃,玩意漸漸湧上心頭。
局勢瞬間被拉回來了。
李意容不得不嚴陣以待,接下來的一棋,明顯花了她較長時間。
她一下黑子,那人又彎下說了幾句,王句子又極快地下了下去。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很明顯有人幫王句子,又不便說些什麼。
因為那個男子看起來奇醜無比。
「情況不對。」李木容說道,看著二姐的汗從後頸慢慢滲出來,瞳孔由琥珀轉為幽黑,終於在王句子又下了一子的時候,猛地起頭,眼睛亮得像是明星,既是殺氣又是渴望。
從剛才的悠閑,到嚴陣以待,到現在視死如歸。
陸敬俞環視了一圈,思忖了一會兒,又覷了一眼李意容,轉身走開了。
廉成之見他走開,看了不遠處的閣樓,還是決定先看完棋局。
烏則芙子雖不太懂這些,仍因為李意容的變化而大吃一驚。她以前留她在身邊,不過以為她氣質和雅。而眼前的她,就像換了張臉,美得驚人。
「你了。」李意容道。
王句子也被李意容的改變給嚇住了,她的眼睛里寫滿了興奮,像是期待極了。
王句子這才發現剛才那個奇醜男子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再盯眼一看棋盤,閉上了眼睛。
黑白雙方各七個子,她的卒已經對他的帥形成了圍剿之勢,但他的也不差,身邊還有車炮可以反擊。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接下里該如何。而很明顯對面的人也同樣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因為無論誰走這都是個殘局,死局。
遠處的閣樓上,龍涎香正裊裊地點著。
一個白袍男子姿態大方地坐在一個圓案前,剛才那個奇醜無比的男子安靜地立在身邊。
微風吹起他的袍子,單看側臉儒雅謙和。手指如白玉,正持子,停在半空中。
陸敬俞立在門口,「史君。」
男子放下棋子,回頭溫潤地笑道,「敬俞。」
陸敬俞不解道,「史君怎麼參局了。不是不喜歡下局嗎?」
「此局你認為怎麼破?」柳時霜站起來,走到窗邊,從這裡看,正好可以看到那個野心勃勃的女子。如此凌厲,霸道的棋風啊。
陸敬俞瞄了一眼,「這是死局。史君,你們只能和解。」
柳時霜點點頭表示認可,「死局。」溫柔地笑了笑,對安歌道,「你去罷,讓她和解。」
「是。」安歌點點頭,緩緩地退出去。
「史君,為何出手救那王句子?」
柳時霜轉頭看著陸敬俞,看著這個他好不容易招攬來的大才子。本來以為王句子會對李意容不利,但是沒想到…「因為該救。」
「今天,若是讓李意容廢了那王句子。旭王必然還要等待時機,培植新的將領。不若趁這個時機讓秦煜和旭王狗咬狗…」
柳時霜截住他的話,「兩虎相鬥,必有一傷。」
「可是…史君如何避免?朝廷鬥爭,古往今來,都是如此。若是史君叫陸某來,只是做這些無傷大雅的事情…」
「敬俞怪我。」柳時霜低沉地笑了,如沐春風。
陸敬俞對眼前這人只有恭敬之心,他怎麼敢怪他?只是打從心裡敬佩他,否則也不會千里迢迢從慶城來這琴都了。
只是他實在不解。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柳時霜見他一臉茫然,「之前青丘之變,他們想幹什麼我難道沒有察覺嗎?殺之容易,處之則難。為其死,不如助其生。若我們硬要倒向一方,琴國必定傾覆。」
安歌這時已經跑到王句子身邊,王句子聽完看了安歌一眼,說道,「和局吧。李二大人。」
李意容的眼睛突然暗了下來,她知道是這個結局,只是有些可惜罷了。如果此時和解,便沒有輸贏。如果繼續下下去,她極有可能由此失去性命,不如就停在這裡。
於是粲然一笑道,「好。」
此言一出,嘩然一片。
她和大名鼎鼎的王句子居然打了個平手。
李意容從台下退下來,長吁了一口氣,並沒有看一臉疲軟的王句子,反而望向那雅閣,剛才那個奇醜的男子是安歌,而安歌的主子是柳時霜。
玩了那麼多年演武棋,倒是第一次有了棋逢對手的感覺。
李木容也從後面走上來,轉向李意容,「真的沒辦法可解了嗎?」
「有。除了同歸於盡外,也許還有其他可以破解的辦法。」所以她沒繼續下去。
李木容吃了一驚,「那麼嚴重?」
李意容點點頭。
王句子還站在台上,看著李意容他們,對旁邊的安歌說,「史君呢?我去謝謝他。」
「免了吧。」安歌瞥了一眼不屑道。
「你…」王句子漲紅了臉,怒道。
「史君說。下次將軍若再敢隨意挑釁,他會讓人親自剁下你的手腳。」
烏則芙子在身邊不由得笑出來,「不簡單啊。王叔叔,我還以為你真的很有本事呢。原來只不過是浪得虛名啊。你是怎麼做到排名在若思哥哥之後的。我啊,那麼多年,都靠近不了若思哥哥。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王句子怔了怔,反問道。
「因為他有個殺人於無形的哥哥啊。」說完,朝著遠處的李意容斜了一眼,裊娜地離開了。
王句子的心中一動,今日的事情,若是被旭王知道,只怕是…
除非自己將功抵罪,想在這,冷冷地看著前面的李意容,眼裡湧出濃濃的殺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