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為你過來的
設定好的時鐘,在遠處發出可以動搖整個充斥著虛無與寂靜的夜空的聲響。
就像是為了更加清楚地聆聽著危險的警戒聲源一樣,我停下手上的動作,視線朝著耳麥傳來的聲音的方向集中望了過去。儘管我的視野已經被冬木市新都龐大高聳的建築群遮住了,但我仍然清楚地知道此刻,鐘聲來源處的鐘錶如何實現分針和時針的重合,又如何如同步伐相異的同行旅人正漸漸拉開彼此的距離。
此刻應是換日時,0點0分0秒。
我對這個時間太過熟悉了,熟悉到閉上眼睛都能夠感覺到時間化成可觸元素在我血管上躍動的節奏,奇妙得如同來自無數人們聽不到的低頻音齊聲共振才會引起的波動一般,叫人無法拋卻此刻湧上心頭的心悸。
「根據魔術師的規矩,看到魔術的普通人都會被處理。我會以最快的槍讓你帶著最少的痛苦離開這個世界。安心吧……」
那是一抹低沉卻不乏清澈的聲音。這足以說明這道聲音來自於一名俊美青年,一名有著優秀聲線,並自持著威嚴,擁有有著武者驕傲與自尊的青年。最後一句「安心吧」帶著慰藉人心的力量。
如果這句話最終目的不是要把我送上絕路的話,那就更好了。
我並沒有回過頭,因為回頭會分散我的注意力。
對方的槍帶起會讓草木自行彎折的風嘯。
我是做不到在凜然的殺意前還能夠保持背部肌肉鬆弛的,即便我現在是保持著神閑氣定的姿態,但還是控制每條神經反應顯然對我來說還不太容易。畢竟這是從遠古留存到現今,這是一種人體內部會自動對外界的危險產生「警覺」和「抗拒」的本能。
接著,我看到了在黑夜裡,只有奇迹出現才會有的光亮。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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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橫濱市。
現在是上午五點半。
這並不是溫暖的早晨。
現在是冬末,窗外還是黑的,會讓人陷入對於時間概念的混淆。早晨的冷氣讓人不想離開被窩。我已經缺乏一定的自制能力,或者說,那種嚴酷得如同士兵要遵循一切鐵則的自律精神,把煩躁的手機鬧鐘摁下之後,我重新縮回被窩裡面,繼續閉上了眼睛。
五分鐘后,鬧鐘又繼續響了起來。
帶著輕微煩躁鬱悶的心情,我把手機鬧鐘重新關閉,慢慢地從被窩裡面爬了出來。今天一整天需要做的事情也在我的動作間,就像是在我腦袋裡列起清單一樣一項項地在我腦海里像捲軸一樣自動翻滾著。
今天要上班。
這是重點。
上班如何混日子,大概是每位奉持著新犬儒主義的人們都會思考的問題。換句話,也可以說,這是要處理如何縱容自己對待上班消極的態度的問題——既不能太努力,也不能不努力。
鏡子裡面的我頭髮有些雜亂,褪去少年時期稍顯幼嫩的線條,目光與過去一樣乾澀無味。不過要比冰冷的視線好多了,我多少知道人討厭什麼樣的眼神。起碼這種眼神只會讓別人覺得我是個不思進取的人,而不是故意挑釁別人的刺頭。
我並不算喜歡照鏡子的那種人,簡單掃了一眼洗漱間的鏡子之後,我立刻就收回視線。
洗漱結束后,我簡單地吃了早餐,味增湯和豆乳麵包還是很相配的。我懷疑這是因為都是發酵食物之間的相協調性。然而,我想完這句話之後,覺得這是一句很無聊又扯亂的話,一定會被人笑的。然而,並沒有人會聽得到我說的這句話,於是我又心安理得地自嘲起來。
離開時,我小心地關上門。
公寓的牆板很薄,關門必須小聲,否則就會引來鄰居的不滿,進而對房東投訴的話,我會很麻煩。畢竟,我無力招架房東就像塞足了火丨葯一樣的炮轟式譴責。
今年的我順利到了十九歲,剛結束高中生活一年。冬末結束,重新迎來開學的話,我就會在本市大學讀大二,離畢業還有兩年時間,專業是理論物理。剛進第一年就有學長搭著我的肩膀,哀嚎說,小學弟,準備好接下來四年都和單身漢們一起生活吧。
毫無疑問,這是生活在悲慘世界才會透出來的絕望聲。接著,他的聲音上揚,告訴了我一個好消息,其實隔壁就是外語學院,有八成是女生。但我估計沒有那麼簡單,要是真的是有利情報的話,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剛認識的學生。
這並不是我在過度猜測人心。
與東方思維不同,西方對於人性論都是基於「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基督教和猶太教也是以性惡論為基礎。所以會對一個陌生人產生懷疑,我覺得至少有35億人都會有這種行為。
接著他就邀請我去參加了聯誼。
「雖然個性陰沉了一點,但是你長著一張會受女生歡迎的臉,在聯誼展現出來的這個社會裡面,你已經是上位圈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一點都沒有被感動到。
因為我們工科學院,尤其是這枯燥又無就業前景的專業裡面,我們這個群體裡面已經是參與團體中處於下位圈了。在這種要被排擠出聯誼圈的危難時刻,我成了稍微保住他們存在的砝碼。
也就是說,他們只是需要我而已,沒什麼好值得被感動到的。
不過,這也讓我在上大學的初期得到了一些必要的幫助。此外,我還在聯誼上認識了其他學院的人,比如說谷崎潤一郎。我的新工作就是他介紹的。他說他在一家老闆很好的公司當跑腿,現在他們那裡正在缺人,寒假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我不知道他是忘記了這件事,還是故意沒說,反正直到昨晚,他的簡訊才姍姍來遲。
「明天九點,你來這間叫做『漩渦』的咖啡廳吧~」
我回復了「~」,這是我還不懂事的時候學的,挺方便的一種回復方式。其實現在很多人都會用表情包回應,但老實說,我對那些不太適應,感覺自己就像是與時代脫節的老人一樣,對新潮事物總是抱著觀望,並不嘗試的態度。
谷崎回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表情包。
我對漩渦咖啡廳很熟悉。
它所在的紅磚復古式洋樓一共有五層。咖啡廳就在底層,老闆很會煮咖啡,夏季的時候會推出「咖啡果凍」的限定點心。二樓是被一名律師租了,現在是律師事務所。三樓現在還在招租中,四樓是一家偵探社,五樓沒有指明用途,也沒有出租消息,估計是用來放雜物的。它們隔壁還有一家叫做下村的陶器店,陶器燒得不錯。陶器師傅還開了一個興趣班,專門給賦閑的家庭主婦,為興趣而來的愛好者,還有給親子活動提供場地的,生意很不錯。
因為我很熟悉谷崎說的地點,所以我不用專門請假去踩點看地方在哪。
我早上得送報紙,這是我上學以來一直保持的兼職,我對開著電瓶車四處晃悠有興趣。送完報紙之後,我在八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就去了漩渦餐廳。老闆認得我,因為他們咖啡廳每日更新的報紙就是我送的。
我進店的時候,老闆便問我是來吃點什麼的嗎?
我說,有個工作的面試約在這裡,已經吃過早飯了。
但是老闆還是給我倒了一杯布雷衛。那是半拿鐵,裡面加的是一半奶油一半牛奶。我覺得是時候得跟他說,其實我已經從奶甜味畢業了,也是可以喝意式濃縮或者美式咖啡。
然而我還沒有說話,店門就響起了銅鈴的聲響,視線對上了來者的身影后,我止住了話頭。
來的人是兩個,一個是熟悉我的谷崎潤一郎,一個是我熟悉的江戶川亂步。
「聽說我和國木田先生要來找臨時工,所以我們的亂步先生也跟著來了,不介意吧?」谷崎潤一郎坐在我的旁邊,說著的時候,悄聲壓低聲音說道,「他主要是來蹭吃蹭喝的,你不用太緊張。」
我覺得,我對面前這個注意力完全被我那杯布雷衛吸引的黑髮青年,從來都沒有緊張過。
他盯著我的咖啡杯很久之後,又抬頭看著我說道:「我記得你,你以前送過我花的那個。」
「送花?」谷崎潤一郎明顯不知道我和這位江戶川亂步先生有一些淵源。
於是我解釋說,我曾經打過花店的工,給他送過花。
「哦,就是送貨員。」
谷崎潤一郎煥然大悟。
但是江戶川亂步卻沒有理會,只是看著我的眼睛,像是要在眼睛里找出我來這個咖啡廳的真正目的,思索片刻后,他開口說道:「你才不想在偵探社工作吧?」
「嗯。」我很乾脆地應道。
我有不去偵探社的理由,但我還是來了。
江戶川見我答得簡短,臉上掛起來了無趣的表情,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綾小路。」我邊說邊想在以往的聯誼會上介紹自己的措辭,但還是放棄了,繼續以平穩的聲線說道,「綾小路清隆。」
江戶川亂步散漫的聲音繼續響了起來:「好的,這位綾小路,你不想在偵探社工作,那你來這裡在做什麼?」
我就像在為了更好地思索,才拿起咖啡杯補充身體需要的糖分。然而,我只是把我的答案抿進嘴裡,順著喉管直下,然後和溫暖甜蜜的咖啡液分流,跑回我心臟所在處——
「只是順便過來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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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試閱章的時候發現「蒹葭往事」和「東風」兩人剛好10號生日,所以在這裡祝她們生日快樂,也祝其他同天生日的小天使們生日快樂!!!!
然後,這篇文章走的是「武偵宰」的路線。從今天開始也請多多指教了,我也不是全知全能,是一定會犯錯誤的,大家遇到問題也可以告訴我。星期三18點的時候我會發第二章,希望之後可以穩定下來,你們追文不用太累。
PS:不用說「恭喜開文」,我心領了,謝謝!我現在已經覺得很有壓力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