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弦
春日暖陽和煦,御花園內,眾女站一排靜候著,園中的秀女獻藝,卻不慎扭到腳踝,被太監抬了下去。
蕭扶玉慵懶地倚著檀木椅,太后素來看輕她,她也就不作出正襟危坐的那一套了,牢牢實實的把庸君之稱坐實。
看似懶散,蕭扶玉暗自有些心不在焉,右側太監端著的玉如意瑩潤光澤,她的目光掃了一眼遠處靜候的那一眾秀女。
剩下的人數已經不多了,卻不見唐柒柒的身影,就連那什麼楊侍郎之女也不得見。
蕭扶玉微微低眉,自然而然的想到身旁的薛太后,眸光輕瞥太后,正平靜的看著園中秀女獻藝。
蕭扶玉輕招手,蘇長瑞俯下來,輕道:「去看看。」
蘇長瑞躬著身退出蘭亭,不遠處的秀女談得一手好琵琶,音調婉轉動聽,無一差錯,正是太后所看中的姜絮棠,這琵琶只怕是在場無人可披敵。
亭欄走道上宮人偏少,蘇長瑞步伐輕緩,吩咐一太監去庫房取物,而後轉身走入候場廂房,正巧與衝出來的女子相碰。
此女正是侍郎之女楊望舒,她連忙低頭後退,蘇長瑞肥胖的身形未動,淡淡道:「楊采女,怎這般毛躁。」
楊望舒眸色幾許亂,「我...」
蘇長瑞則越過她,走入房中。
屏風之後的唐柒柒聽見動靜,探首偷望,只見蘇長瑞走了進來,而屏風后的桌面上放著一把被割斷琴弦的琵琶。
蘇長瑞微微挑眉,「這是?」
唐柒柒神色沉凝,開口解釋,「這本是民女用作獻藝之用,怎知有人趁其不在割斷琴弦,望舒本想去請高尚宮,這才撞上蘇公公您,還請公公見諒。」
蘇長瑞見這模樣也摸了事情大概,唐柒柒琵琶曲藝超群,自會惹人羨妒,此前,陛下從未表露過對選閱的立場,還是有人將二位采女視為眼中釘。
「這琵琶既然是有人故意為之,二位就不必去尋高尚宮來做主了。」
高菀音作為選閱的主掌,樂器服道應是嚴加保管,若不是她有心,又怎會被割斷琴弦。
蘇長瑞低眸道,「二位無需為此擔憂,還是速速趕去園中,陛下在等著呢。」
二女聽言,心頭微落,走出廂房門口,只見一名太監端著一把成色極佳的月琵琶走來,呈到唐柒柒跟前。
二女面露喜色,唐柒柒看了一眼蘇長瑞,他道:「一會去御花園,小主應該知道怎麼說吧。」
唐柒柒頜了首,拿起月琵琶,不再多作逗留,匆匆趕去。
蘇長瑞瞧著二女的身影,語氣淡漠地對太監道:「把高尚宮身邊的宮女晴梓找來。」
太監躬身退下。
......
御花園內,在場的秀女已陸續展露過才藝,亭中的皇帝陛下言語頗毒,不是嫌身段不夠好看,就是嫌人眼睛太小。
到姜絮棠時,當著薛太后的面,蕭扶玉收斂了幾分,但還是逃不過一句:「妝粉擦得多,不知膚色會不會很黑。」
聽得姜絮棠臉色微僵,薛太后則沉著臉,喊了一聲,「皇帝。」
蕭扶玉揚唇一笑,「問問也無妨。」
姜絮棠的黑,她前世是見識過的,凡是會露膚的地方,皆會擦上一層。
看場上無人後,薛太后正了下身子,淡淡道:「時候不早了,皇帝選吧。」
蕭扶玉一掃在場之人,「朕怎麼覺得還差了一兩個秀女。」
這話音剛落,唐柒柒與楊望舒抱著琵琶趕到,她額角微汗,容顏婉麗,雖有些氣息不穩,但不失從容。
唐柒柒跪地行禮,「民女唐柒柒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在場一眾安靜不少,這可是選閱,來遲可是大不敬。
薛太后目光落在她的琵琶上,淡漠開口,「該在的都在了,遲了的也無須參選。」
來遲的二人磕了個頭,唐柒柒開口,「太后恕罪,是臣女用作奏的琵琶……」
薛太后則傲慢地打斷她的話,「遲了便是遲了,哀家不想聽無謂的解釋,拖下去吧。」
言罷,幾個太監便上場,這時蕭扶玉開了口,「且慢。」
太監只好停下動作,蕭扶玉道:「這兩名秀女生得俏,朕是挺喜歡的,不如瞧瞧再說,萬一才藝出眾呢。」
薛太后神情平淡,雖有不滿,但沒表現出來,而蕭扶玉則興緻勃勃地揮手讓唐柒柒奏曲。
唐柒柒暗自鬆口氣,抱著琵琶入場,楊望舒則手持兩把軟劍,看來是一曲舞劍,二人相和。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二人,如此曲藝在選閱中是極少難看到的,隨著一個音色的響起,慷慨悲歌的曲子襲來,楊望舒舞劍相輔。
是一曲《淮陽平楚》,這曲子可不好彈奏,比起方才姜絮棠那一曲要難得多,這可眼睜睜把人給比下去了。
姜絮棠望著場中二人,眸色微暗,唐柒柒是臨時改曲目的,方才她搶先彈奏的那一曲,才是唐柒柒要彈的,怎麼換成了《淮陽平楚》。
蕭扶玉單手撫著下巴,嘴角一抹似有非有的笑意,唐柒柒自幼在青州長大,早有才女之稱,一曲琵琶不過是小菜一碟。
衛玠給她選的人,自然不俗。
很快一舞曲終,精彩絕倫,二人端正好身姿。蕭扶玉拍了兩下手掌,「唐柒柒...?你可是南伯侯之女。」
白馬寺時與二人有過一眼,蕭扶玉還得裝作不識人。
唐柒柒福身道:「正是民女。」
蕭扶玉又看向楊望舒,她福身道:「民女楊望舒。」
蕭扶玉站起了身,去把那雕花緊精緻的玉如意拿在手中,「朕大概是有人選了。」
薛太后聽言眸色一沉,見蕭扶玉朝唐柒柒走去,便立馬冷道一聲,「皇帝慎選。」
此語略寒,使得在場眾人皆倒吸一吸口氣。
蕭扶玉頓住步伐,只聽薛太后緩和了語氣,又道:「選閱來遲,不守宮中規矩,德行欠妥之人豈能入宮為妃。」
唐柒柒抱著琵琶跪下,道:「民女並非有意來遲,只是來前被有心之人割斷琵琶弦,為了為陛下奏曲,才回碧玉居換一把月琵琶,因而來遲。」
蕭扶玉一聽,作出一副異色,目光掃向在場的秀女們,「竟有人敢使陰險手段......?」
蕭扶玉拿著玉如意,側身對太后道:「這樣的宮妃可要不得。」
薛太后往後靠了靠,發上金釵輕搖,她轉著指間玉扳指,淡淡道:「在宮裡不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不要為了掩飾來遲,什麼話都編得出來。」
在唐柒柒身旁的楊望舒忙開口道:「此事民女可以作證,不敢欺瞞陛下和太后。」
薛太后眉目略暗,冷道:「哀家讓你開口了嗎,掌嘴。」
言罷,太監上前去把楊望舒押住,唐柒柒連忙開口道:「太后您深明大義,那斷弦的琵琶還在廂房裡,大可端來一看,民女絕不妄言。」
蕭扶玉思索著道:「既然如此,今日就查查是誰人心思狠毒,有心誣害,朕的後宮里可留不得這般女子。」
蕭扶玉說完,看向薛太后,「母后您說是吧。」
薛太后並沒有馬上回答,她若再阻攔,就像是在包庇誰了,冷淡道:「那是自然。」
御花園裡清風徐徐,片刻之後,蘇長瑞端著那斷弦的琵琶入場而來,琴弦顯而易見是被人用刀割斷的,在場眾人心思各異。
各家秀女半個月前就已入宮,經宮女太監們檢察品性修養,若真有心思陰險之人,自然是會被在秀女中除名的,更何況今日選閱。
薛太后撫著玉扳指,目光落在那群秀女身上,戚德海湊到她耳邊輕語。
蕭扶玉還未開口,薛太后便先道:「宮閨之中容不得心思不純之人,誰做了這事兒,就自行站出來,莫要哀家親自讓人來請。」
她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危險氣息,秀女們紛紛有些慌亂,姜絮棠袖中的手緊攥著。
忽然一個身材嬌小的秀女站出來慌亂下跪,「是民女做的,民女與唐采女起過爭執,便懷恨在心,有意讓她在今日出醜的,太后恕罪,陛下恕罪。」
薛太后神色幾分怒意,喝聲命人將著秀女拖下去,找了個替罪的,欲將此事如此簡單地化去。
「等等。」蕭扶玉出聲攔下,她看了座位上的薛太后一眼,這點把戲,她前世就見識過了,還想蒙住她?
姜絮棠前世驕縱無度,受太后指使幾番差點撞破她是女子的秘密,今生蕭扶玉可不想再留此女入宮。
蕭扶玉開口,「蘇長瑞把人帶上來吧。」
蘇長瑞頜首,命人將宮女晴梓帶了上來,見到這宮女,薛太後轉著玉扳指的動作停下。
晴梓跪下后,蘇長瑞便道:「這樂器一行本該有專門宮人保管,說說弦是怎麼斷的。」
晴梓偷瞥一眼太后,又瞥見不遠處的尚宮高菀音,她是高尚宮的心腹,此事交給她處理,琵琶藏起來讓人尋不到把柄即可。
奈何昨日被蘇長瑞發現她與侍衛偷情一事,為保住自己,不得不選擇割斷琴弦,用這個蠢笨的方法。
晴梓磕頭道:「是...是姜采女收買了高尚宮,然後指使奴婢做的,奴婢不敢反抗,才動了琴弦。」
此言一出,姜絮棠就慌了神,她的確是借著太後背景,有高菀音時常照顧,針對唐柒柒一二,哪知這晴梓竟然反咬一口。
姜絮棠跪於地上,「臣女冤枉,都是這宮女一派胡言,還請太后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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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扶玉:還真當我一無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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