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那一世,晴天霹靂
你好像什麼都沒有留下,唯獨留下了我。
——陳秋白
陳秋白請了大長假,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有休息過了,失眠纏繞著他,沒日沒夜。
他去過齊縣,那是在他跟江心交往的第一年,江心迫不及待地將他帶了回去。在這一片將她孕育成人的水土之上,帶著他見過她的家人,還有這片土地的美好風光。
往後六年裡,他幾乎每年的國慶節都會陪著她一起回來。下了飛機再轉中巴,就能直接到他們鎮上,他憑著記憶找到了江心家的所在。禁閉的鐵門讓他望而生怯,他不敢上前去敲門,他鼓足了勇氣來到了這兒,可臨了卻沒有勇氣去面對。
他害怕在這個房子里,看到他不想看到的畫面還有東西。例如,一個牌位,一張遺照。
門還是打開了,江聰從裡面出來,跟他打了個照面。他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江聰眉頭鎖得很緊很緊,在看見他的那一刻顯然吃了一驚,可漸漸的,江聰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那片烏雲蓋頂。
他什麼都沒有問,江聰也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將他帶到了供奉著江心骨灰的那間寺廟,兩個人一起看著上面石刻的名字,失神發獃,無聲對峙。
江心,生於一九九零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卒於二零一九年二月十八日。沒有照片,沒有生平。
陳秋白走近兩步,伸手觸摸著屬於江心獨有的那個位置,在她的名字下面,還刻著一行小小的字——江澄,生於二零一九年二月十八日,卒於二零一九年二月十八日。
江澄,澄,水靜而清。江心說,她喜歡這個字,以後要用來給自己的孩子取名。江澄,原本該叫陳澄才對。
江聰說,「她是在路上摔倒了,才早產的。發生意外的時候身邊沒有人,自己一個人在醫院熬著,熬到孩子生下來,熬到一起死掉。就留下了一堆沒用的東西,還有一筆本來打算用來撫育孩子的錢。」
他問,「沒有留下什麼信件嗎?」
江聰冷笑,「留下什麼也不是給你的。你問來做什麼?」
是啊,問來做什麼?他在期待什麼?
期待江心彌留之際還會記得他這個將她一個人丟棄在陌生地方冰冷病床上的人?他至今都無法想象,江心當時是怎麼樣的痛苦和絕望。
她一定很害怕吧?她那麼怕疼的一個人,生孩子得多疼啊!
他還是忍不住又問,「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沒有!如果有,我想也是罵你的話吧!」江聰強忍著,沒有罵出口。
陳秋白苦澀地笑著,目光沒有離開刻著江心名字的地方。他倒是希望江心能罵他,痛痛快快地罵一場,就在現在,此時此刻。最少,她是活生生的。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江心活著的時候一字一句都沒有給他留下來,他不甘心他生命中到最後連一點江心的影子都沒有了。
他用力地拉扯住江聰的手臂,堅持地問:「她到底有沒有留下什麼?」
這一次,江聰沒有客氣,直接甩開他的手臂,側身過來給了他一拳,將他打倒在地,冷笑著從身上背著的帆布包里拿出了江心的日記本,用力砸在了陳秋白的身上。
「你不是想知道她留下了什麼嗎?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