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往事如風1
皇宮又恢復到平靜里,曦瑤承恩侍歡,好不讓人嫉妒。她並沒有刻意地去向太后示好,而是一如既往地溫順謙遜,只是潛移默化間,讓太后漸漸感覺到自己和她越來越靠攏,往往不經意間的變化,才能夠讓人平靜地接受。
再過幾日便是曦瑤的生辰,這一日薀蘊抱了小皇子來玩,談到璋瑢,曦瑤方才發現自己只顧著赫臻的囑託,已是好幾日沒有見到姐姐了。
薀蘊嗔道:「你和皇上郎情妾意,自然不聞外頭的事,瑢妹妹已經病了好多天了!」
「怎麼會病了?」曦瑤有些著急,「我們去看看她!」
薀蘊嘆道,「現在去不了了,皇后已下令敬妃安居養病,不得隨意出入,自然我們是進不去裕乾宮的。」
「皇上應該知道的,」曦瑤納悶道,「怎麼他從來沒有提過?姐姐究竟是什麼病,怎地就要幽居了?」
薀蘊無奈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曉得陳夫人進宮之後她便病倒了,只聽說是傷寒,也不知道究竟怎麼了。」
曦瑤心下著急,自責道:「都怪我,怎麼就忽略了姐姐!如今她一個人在宮裡幽居,怎麼好呢?」
「你也別擔心,她向來都能照顧好自己,這也是宮裡的規矩,當初你病了,不也是這樣嗎?」薀蘊寬慰道。
曦瑤微微搖頭,擔心不已,是夜詢問赫臻,他也說是染了傷寒,才幽居的,曦瑤便信了。
終於到了曦瑤的生辰,赫臻的賞賜自然不必多說,太后特地請皇后張羅了幾齣戲文,擺了水酒,只請了各宮妃嬪前來共同歡度,並沒有驚動皇帝。讓曦瑤驚訝地是,璋瑢突然病癒出宮了,也同樣出現在了壽寧宮,一身華服,明艷動人,卻是臉色蒼白似乎大病初癒,眾人寒暄一番坐定下來。
因為擔心,曦瑤時不時地會看看璋瑢,但見她只是視而不見,左手撥弄著右手的護甲,心事重重的樣子。
眾人向曦瑤道喜之後,便紛紛過來向太后敬酒,德妃拿了酒壺攜了女兒盈盈地走來,福身道,「今兒臣妾可是高興呢!老佛爺又賞酒吃,臣妾謝老佛爺恩典了!只盼著您精神好,身體好,咱們才能有酒喝,有戲看呢!」
眾人一陣歡笑,太后罵道,「虧你還領了女兒過來,也不怕教壞了她!」說著招收道,「珣兒過來……」
若珣蹦蹦跳跳地鑽入太后懷裡,她自然不曉得大人們在笑什麼,只是呢喃道,「老祖宗,這戲里的人白臉兒、紅脖子的,珣兒不喜歡,珣兒想去別處玩!」
太后對著德妃道,「看看,果然隨了你,一點兒沒靜的時候。」繼而對若珣道,「皇祖母應了,去玩兒吧……」
若珣喜笑顏開,離了太后便往要跑開,德妃嗔道,「不要跑遠了,一會兒嬤嬤們找不著你?」
太后嗔道,「你何苦管著她,把孩子唬的,今日就讓她玩去吧!」說著便讓嬤嬤帶著若珣出去了。
德妃笑道,「老佛爺您先別罵我,喝了臣妾手裡這杯酒才是……」說著把酒杯遞到了太后嘴邊。太后一飲而盡,眾人一陣叫好,於是如妃也過來湊熱鬧,太后又喝了幾杯,嗔道,「真真要灌醉了哀家呢!」眾人一陣歡笑,兩人這才歸了座。
於是璋瑢也從容地走到太後座前,從案上拿起酒壺,盈盈笑道:「臣妾這幾日養病,多虧了老佛爺心疼賜了這麼多補藥,身子才養得快些,臣妾敬老佛爺一杯酒,多謝老佛爺的恩典。」
韓玉過來接了酒壺,為太后的酒杯里斟滿了酒水,璋瑢笑靨如花,徐徐拜倒,「臣妾恭祝老佛爺萬福金安!」
「好!」太后笑著應了,恐怕是已多飲了幾杯,故而沒有舉杯飲酒,只是道,「哀家心領了!」待璋瑢回到座位上,太后對幾位嬪妾笑道,「你們就免了,哀家可是要醉了,大家都隨一些才是……」眾人聽了便都欠身應諾了。
「皇祖母!」若笙公主盈盈地走過來,雖然依舊嬌弱不已,但是自從出痘之後,她的身體竟比之前好了許多,如今都能出門走動了。
「好孩子!」太后將她攬在懷裡,慈愛道,「你別跟著珣丫頭到處跑,你身子單弱,乖乖地坐在哀家身邊看戲。」
「知道了!」她順從地坐下來,看了看旁邊的母親,皇貴妃也是一臉的喜色。
太后道:「笙兒,你的命還是你恬姨娘替你從閻王爺面前搶回來的,這麼久了,你有沒有謝過姨娘呀!」
她看了一眼母親,柔柔道:「娘帶著笙兒謝過姨娘了,笙兒還時常去姨娘殿閣里玩耍,小弟弟長得很可愛。」
「這就好!」太后笑著道,「今日是你姨娘的生辰,去給她敬杯酒,就說祝姨娘青春永駐!」說著將方才的那杯酒遞給了若笙。
在眾人的歡笑聲中,若笙捧著酒杯,怯生生地走到曦瑤面前,遞上酒杯,將方才太后說的又重複了一遍。
曦瑤笑不迭地接下酒杯,誇讚了幾句,正要舉杯,卻聽到一聲高呼「皇上駕到!」,便放下酒杯,隨著眾人一同迎了出去。
一番俗禮過後,赫臻挽著若笙坐下,看著女兒身體一日好似一日,他也歡喜,加之今日是曦瑤的生辰,他的臉上滿是笑容。
「皇上到底是喜歡湊熱鬧的,哀家沒有請你,你倒自己跑來了。」太后開玩笑地對皇帝道,其實皇帝能來,她已很是得意。
赫臻笑道:「朕還以為母后怪兒子每日打理政務疏忽了您,這才不請兒子前來,這會兒是特特來給母后賠不是的。」
眾人一陣歡笑,其樂融融,只是曦瑤驚訝自己案上的酒杯不曉得去了什麼地方,但只當是侍女收去了,也不多計較。
韓玉拿起酒壺替赫臻斟了杯酒,赫臻舉杯欲飲,卻被一陣哭聲打斷,赫臻自然沒有飲酒,隨著眾人將目光轉向哭聲的來源。
只見若珣從後殿跑出來,驚恐萬狀地地哭泣著,幾個嬤嬤以為殿內有什麼東西嚇到了公主,早就奔了進去,但片刻后便聽到了嬤嬤們的慘叫聲。
若珣抽抽噎噎地含糊不清,皇后聽著她的隻字片語,早就臉色刷白,一陣強烈地不安從心中涌過。她越過眾人飛奔進內殿,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二皇子早已倒在了地上,七竅流血,中毒身亡,身邊還放著一隻空酒杯。邊上的幾個嬤嬤癱軟地坐在地上,不住地顫抖、哭泣。
眾人跟了進來,大驚失色,曦瑤失聲喊道,「酒杯怎麼在這裡?」大家等不到詢問曦瑤究竟怎麼回事,皇后已經頹然暈厥。
赫臻瘋也似地衝過去抱起兒子,大聲地吼道:「太醫!太醫在什麼地方?」
然而一切都晚了,太醫們的到來只是再一次宣布二皇子的死亡,赫臻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把太醫和眾人趕出了殿門,將自己和臻海的屍體關在壽寧宮的內殿里。
太后也承受不住打擊,昏昏沉沉,同皇后一起躺倒在偏殿。皇貴妃主持大局,將眾人遣散回去,只留下了曦瑤、德妃還有若珣公主。
三人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若珣喝了寧神湯,安靜下來,躲在母親的懷裡低聲地啜泣著。
三四個時辰過去,夜漸漸地深了,奴才們在正殿里放置了許都暖爐,才不至於寒冷,然而殿門依舊緊緊關著,裡面悄無聲息。
曦瑤端坐在那裡,思索著方才發生的一切,那隻酒杯的確是太后要若笙端給自己的,裡面的酒……韓嬤嬤……太后……我……韓嬤嬤……赫臻……天!
「嘎……」一聲,赫臻打開了壽寧宮的殿門,把曦瑤從回憶中拉回來,赫臻怒目望著正殿里的四人,深沉的聲音響起來,「德妃,帶著若珣進來……」
德妃諾諾應了,抱起去女兒匆匆進去,殿門又一次地被關起來。
內殿里,赫臻愛撫著女兒,溫柔地問道:「好珣兒,告訴父皇,二哥哥的酒杯是從哪兒來的?」
若珣一雙水汪汪地大眼睛看著父親,她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也知道死是怎麼一回事情,那天她哭鬧著找三哥哥的時候,皇后把她抱回坤寧宮內殿就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什麼是死了,此刻她心裡的是如何的難過恐怕無從知曉,但是孩子永遠是那麼純真,眼神清澈如一潭湖水。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母親,轉過頭來怯生生對父親道:「二哥哥說他從來都沒有喝過酒,母后從來都不讓他喝酒,兒臣……兒臣就說外頭這麼多酒,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拿一杯,不會有人曉得的。正好……正好父皇你來了,大家都出去迎你時,我們就……我們就偷偷地拿了離儀門最近的那張几上的酒杯,裡頭……裡頭有酒。二哥哥喝了幾口,就馬上……」說著說著,她又止不住哭泣來了,抽噎著問赫臻,「二哥哥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和三哥哥一樣死了?」
赫臻將她抱在懷裡,痛苦萬分,德妃上前將女兒抱開,低聲道:「皇上,這事情終究要處理的,您要節哀順變。」
赫臻望著她,問道:「那張几案是誰坐的?」
德妃不假思索道:「是恬貴嬪,她已然等在外面了!」
「你帶著若珣出去吧!」赫臻揚手道,「叫她進來!」德妃點頭,帶著若珣離開。
片刻后,曦瑤姍姍進來,她站住腳步,凝望著自己的愛人,不過幾個時辰,為什麼就顯得這般滄桑?
「坐下吧!」赫臻坐在床榻邊,看著再也不會醒過來的兒子。曦瑤依言坐下,靜靜地望著他。
「如果那杯酒是你飲下的,朕該怎麼辦?」赫臻轉過來,竟已淚流滿面。
曦瑤撲過去,跪倒在他的膝下,搖頭道:「如果可以,臣妾願意用自己去換回二皇子,臣妾真的願意!」
「瑤兒……」赫臻抱著她的,失聲痛哭。
「皇上!您節哀……」曦瑤不曉得該說什麼,這一刻她後悔方才沒有飲下這杯酒,那麼二皇子也不會夭折。
赫臻宣洩了痛苦,漸漸收了淚容,一個男人、一個帝王可以在一個女人面前痛哭,試想如果曦瑤飲下這杯酒,赫臻又將如何?
沉默了許久,赫臻開口道:「他們查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