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這世道永遠不缺少無家可歸的人,正當她把視線移回來轉頭要走的時候,那隻貓突然叫了起來,但刺耳的叫聲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突如其來的慘叫特別瘮人,而瞬間消散的聲音更顯得詭異。
電光火石間江辭做了個決定。
她哈哈笑了兩聲,又踉蹌著往前沖了兩步,最後佯裝不穩倒在了地上,臉就沖著那團人影的方向,嘴裡咕噥著:「狗東西……」
趁著月色微光,她不經意的向那瞄了一眼,那團黑影的身後還伸出來半截小腿,江辭咯咯咯笑起來,她指著那條腿說:「有條腿呢。」
那個黑影突然抬了頭,壓得極低的帽子里射出一道陰騭的視線。
黑影漸漸靠近,是個很魁梧的男人,走到江辭身邊的時候,目光在她身上貪婪的逡巡了幾圈,江辭面上朝著他咯咯的笑,另一隻手卻壓在身下緊緊的貼著口袋裡的頭飾,是頭飾也是利器。
那個人低聲說了句:「騷貨。」
江辭沒想到這個巷子盡頭的這間房是跟另外一條路相通的,她被塞到過道里的時候胳臂在斑駁的牆上刮出了好幾道血痕。
那個男人本來把她搬到房子里的時候就已經對她上下其手了,中途卻接了個電話,他不耐煩的應了幾聲,掛了電話就把她粗魯的塞進了房間另一邊的過道。
緊接著還有個半大的女孩子。
江辭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趁著他挪動她們倆的時候探手碰了碰,還有溫度,心裡鬆了口氣,說明他們不會立即就殺人,那麼二京活著的可能性就很大。
她從新聞上看到了深城最近失蹤案的報道,她不知道小京是不是跟這個有關。
來這裡,就是一場豪賭。
通道的出口處,竟然有人接頭。
江辭的手臂猛然被一隻大手抓住,幾乎是生拉硬拽的方式將她整個人扯了出去。
「怎麼這麼大的酒味。」粗鄙的聲音里滿含嫌棄。
裡面的人馱著那個女孩從洞里走出來:「白撿一個,不要白不要,一起帶走吧。」
另一個人嗯了一聲
「裝袋吧。」
緊接著就是哧拉哧拉撕寬透明膠帶的聲音,在她嘴巴的位置封了一圈,然後兩手剪到背後封一圈,脫掉鞋子,腳踝上繞了一圈,還不忘在她大腿那裡揩油,最後兜頭就往麻袋裡裝。
過了會,有車子開過來,咯吱開車後門的聲音,然後是兩聲咣當,她們兩個像死魚一樣被扔到了車裡。
裝完人之後,又往上抬東西,聽那口氣,似乎有吃的用的,末了咣當一聲,車後門又關上了,不一會兒,車子就開動了。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功夫,車子忽然停下,聽外頭偶爾響起的加油聲和車聲,像是在過收費站,這一等等了很久,饑寒交迫加上酒勁,江辭居然就昏沉沉地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車子行駛的特別平穩,仔細聽,能聽到車皮摩擦地面的聲音,有時候,風會突然大起來,那種只有在極其空曠的地方才會有的席天幕地的四下橫掃。
麻袋裡的空氣很渾濁,但不至於讓她透不過氣來,她身子動了動,背著的手在身後的麻袋上摳著線縫,感覺挖出一個小洞來了,整個人帶著麻袋翻身,然後盯著小洞看,目光也像人一樣,艱難地從小洞里擠了出去。
這應該是個0.9噸的小貨車,靠里的地方是一個又一個扎著口的麻袋,人都被蜷縮的奇形怪狀,乍看上去,不像是裝人的,倒像是一袋袋的土豆,有幾個麻袋口的扎繩上掛了個紅牌子,也包括她自己的,估摸著就是活人的標誌了。
靠門的地方,居然是一筐筐的吃的,雖然塑料膜遮著,也隱約能看到有白菜、土豆、白蘿蔔什麼的,還有塑料膜包好的大爿大爿的排骨、牛肉、羊肉,還有幾個大箱子,不知道裝的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車子忽然顛簸起來,像是從平坦的大路上了搓板道,有幾次大的傾側,一些個麻袋居然滾的撞到了一起,車后的兩爿門也顛的一震一震的,有時候顛簸的太厲害,兩爿門之間會被震出縫隙來。
江辭的目光慢慢移到了門縫處。
時間是黎明前後,黑魆魆的半天,慘白的顏色慢慢滲進來,風特別大,呼啦嘩啦,看不到邊的灘涂上沒有阻礙,狂風貼著地卷過來,有時候,小貨車的車身都像葉子樣被搖來擺去。
更遠些的地方,天邊貼著海浪特有的柔軟曲線,風大的時候,曲線沿邊處像是忽然起了霧一樣模糊。
江辭努力的蹭動身體,想把那根夾子頭飾給移出來,但是雙手被縛,這種努力顯得特別徒勞,折騰了一陣子之後,她後背都出汗了,正沮喪時,車身一震,停了。
江辭登時緊張起來,剛被她那麼一蹭,麻袋上有小洞的那面估計又被移到身子底下去了,一時間來不及輸送目光,已經有人在開車門了,她努力平心靜氣地去聽周圍的動靜:外頭的風還是很大,不像是到了住戶所在的人員密集區。
再仔細聽,外頭還是只有兩個人的聲音,估計一人開車一人押車,其中一人爬到車后廂里,向著另一個人瓮聲翁氣地說話:「再倒倒,還差一點。」
倒什麼倒?江辭有點糊塗,過了一會車身稍稍往後動了動,她才明白是在倒車,車再一次停下,她聽到一大串鑰匙磕碰的聲音,再然後是特別刺耳的掀蓋聲,另一個人也爬了進來,說了句:「搬吧。」
兩個人就在車裡搬東西,既不下車,也沒聽到地上有接應的動靜,輪到江辭時,她的呼吸放輕,剛覺得眼前亮了些,瞬間又暗了下來,憑空生出極其壓抑的感覺,其中一個人在她身上推了一下,她居然身不由己地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