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朕的女人
一進宮門,琉璃捂緊了嘴巴,死命忍著,才未讓自己胃裡的污穢物吐出來,腦子裡更是一陣暈眩。
琉璃不是沒見過死人,而是從未見過如此多,又死狀極慘的死人,斷手的,斷腳的,死不瞑目的,在死亡邊緣疼痛呻吟的。
她現今才明白,這便是戰爭,殘酷,冷血,她以往太天真。
從北宮門進入一段,便是皇宮內流河,七座壯麗的朱雀橋連通兩岸,很大的廣場,同時也是廝殺最好的一片地。
且不說這兒確實過不了馬車,連人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某些未死透的人扯住褲腳,因為地上橫豎躺著的,死人居多,眼下來不及清理,便只能放任。
過橋之時,琉璃瞥了一眼內河水,帶著血泡,咕嚕嚕的聲響,琉璃再也忍不住,贓物悉數吐了出來,越吐越多。
棄瑕冷哼了一下,龍姑娘似也是見過死人,對所有一切事物,要麼淡淡一撇,要麼無所謂,謨安皺眉,也不忍去看地面躺著的人。
公主加快了腳步,似也是不想見這些血腥的東西。
這兒的味,太難聞。
從今晨夏朝攻城入宮,才不過半天而已,便死了如此多人嗎?到底有多少,她數不清,只覺得心底一陣心寒。
從朱雀橋經過一扇玄清門,再往前過一道門,便是皇帝上朝議事之地,承乾殿。
公主停下步伐,琉璃略微不明,只知這大殿金碧輝煌,卻也有女子不入朝政之說,方才聽棄瑕一言,依時間推算,想必此時,夏朝皇帝正在殿中處理善後之事,襲繳玉璽,摘下王冠,若是有變故,還得與人長長談判一番。
「走宣武門。」
聽得紅帕下的聲音,棄瑕擰了長眉,不太明白,只再過一道門,她便能與那人相見,當下卻是想不通。
琉璃卻是在想,好不容易過了玄清門,怎還走一遭宣武門,那得繞多少路子,從承乾殿旁側穿過不是更好?
可想想,那人在承乾殿,公主是不是……不想見那人?
琉璃心裡糾結著,那人對公主如何,她是知道的,但公主進宮行和親之禮,那人耳目眾多,又怎麼能不知,面對面,遲早的事兒。
她怕的,是公主這番作為,會惹怒那人。
而偏偏,公主似乎就是在跟那人較勁,執拗,倔強。
有人過來,在棄瑕耳邊低啞了幾句,棄瑕皺了濃眉,抬眼,卻見龍姑娘在看著他,同樣的臉色。
他苦笑,她耳力比常人好多倍,方才那士兵對他說的話,她也一字不漏的聽下。
她正要上前,與那抹紅衣人影說個明白,手腕,被人扯住。
他的音,很輕,「他們之間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你幫不了。」
龍姑娘怔凝片刻,終是退了回去。
琉璃奇怪,這位將軍和龍姑娘說了什麼,而龍姑娘本想告訴公主什麼事,最後卻又沒說,疑慮拋在腦後,便緊隨公主朝另一道路抄去。
謨安見琉璃在後頭不便,便讓琉璃過來扶著公主,自己跑到後頭以免綾羅裙子沾了太多血跡。
琉璃才扶上公主的手,便覺公主那手猛烈一陣抖動,指尖泛白。
順著公主的目光,見到一位熟悉的人。
人,站在宣武門城樓上,低眼俯瞰著下方所有一切,身上已是不堪入眼的斑斕血跡,一柄滴血長劍,執在手中。
從那人微微啟動的唇瓣邊,她似乎讀懂了那人念出的兩個字,那是她的名字,一直一直念著的名字。
那人,在笑,如荀斕彩霞。
很快,他的笑,散開在一片血霧中,朦朦朧朧,鮮血噴洒,像雨水散落,他脖子上多了一道優美血弧,然後張開的唇,說了句話,不知道是對誰說。
人影,墜落。
血劍,落地清脆。
那張容顏,淹沒在血泊里。
人從城樓倒地的一剎,她兩條腿都在顫慄,軟了一般,有人扶了她一下,她已沒有力氣去看扶她的是誰,推開那穩重的力道,她狂奔過去。
「衍兒!」
喜冠散落,珠子碎了一地,外層喜服,在奔跑中掉落,輕紗喜帕,風中楊落。
「公主!」
琉璃也見到那一幕,那曾經傲盛的一切的人,就在方才,自刎一劍,從城樓跳下,公主一軟,琉璃扶了一下,卻見公主急忙跑開,連喜冠上的珠子撒落也未注意。
琉璃一急,遂也不去撿喜冠上撒落的珠子,跟著公主一路跑過去,謨安隨之也跟了過去。
棄瑕同樣是震驚至極,似乎未料到走宣武門這個決定,會剛好遇見這樣的一幕,龍姑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快步向城樓下走去。
棄瑕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炙烈,抬頭往城樓上看去,還有一個人,一身鎧甲金色,手執長劍,傲然一身。
而城樓下的人,奄奄一息。
他微笑著,她奔過來,被她抱在懷裡的感覺,很好。
又有多久,沒有如此被她擁著過。
那,便這樣吧。
有她無她,在這國破之日,他都不可能忍辱活下去,他輸了,她曾說,他心氣太傲,這樣的性子遲早會把他折磨死。
果不然,即便死,他也帶著傲氣,也絕不死在那人手下。
「衍兒,衍兒……」
除了喚他的名,她獃獃空空,不知道要做什麼,捧著他的臉,看著他的血,看著自己手上的血,哭聲更甚,「龍姐姐,你救他,你救救他……」
龍姑娘只淡淡撇了一眼他割傷的喉嚨,「一個自己尋死的人,我救不了。」
琉璃看著公主悲然的面容,揪緊了心,是啊,一個人若是自己想尋死,即便被救活,也只會尋死,這樣的人,救來又何用?
龍姑娘說話永遠是那麼絕情,且字字據理。
何況,一劍割喉,又從城樓上跳下來,這樣的傷,即便藺大夫在此,醫術再高明,又如何能救?
即便這個快要死的人,是晉國的王。
「不要,不要……」她哭著,止不了他的血。
他的音,含糊不清,她卻能聽清,他在念她的名字。
心心念念的名字。
一口血沫吐出,沾染上她的紅色嫁衣,像一朵妖嬈的花,散開,她抱著他,看著他不能說話,看著他慢慢合上眼皮,看著他的身體,漸漸沒了……溫度。
他還在對她笑,溫柔的笑。
他讓她記住了他的死,讓她記住他死前的笑,那樣,她便再也不會忘記,那樣,她會深深的恨那個讓他死的人。
世間最後一眼,他瞧見一抹狂怒而至的鎧甲金色。
她死命的抱著他,死咬著唇皮,已是淚流滿面,心底,沉重的砸下一塊石頭。
「不要……」
不會的,不會的。
不是昨晚還說好,他不會死的么,不是說好,不論輸贏,不是說好,他會放下……他怎能這樣便走了?
衍兒。
阿兮。
顧不得臉上的淚水,她抬起頭,冷眼掃著已經在她面前站了很久的一堆人,認識的,不認識的,男的,女的,她只看清了最前面的兩個,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金色鎧甲,手持長劍,沾了少許血跡的臉龐,煞是增添了幾分冷冽之氣,怒色赤火的眼瞳,她看的分明。
女子纖然一身,依舊是女子一貫最愛的素白之色,今日大戰,女子身上竟也未染上一點血跡之色。
怪誰呢,他將女子,保護得很好。
而她呢,喜冠掉落,衣衫寥落,血跡斑斑,墨發凌亂,因眼淚留面,花了幾個時辰弄好的妝容,被卸了下來,粉末噗簌。
她在別人面前,似乎便沒有正常過。
她在他們面前,就是一個醜小鴨,她做的事,在他們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她自作自受,自食苦果,她活該。
「是誰放她進來的?」
耳畔,男子的冷喝聲。
琉璃冷顫,謨安低頭,這幾人中,只怕唯一鎮定的,只有一個龍姑娘,即便國破,她連皺一下眉都不會,聽到男子的冷聲,也只是淡淡抬了抬眼皮。
「皇上,末將該死,不該將……她帶進來。」
掀衣跪下的,是棄瑕。
琉璃冷笑,她有點以為棄瑕停頓的地方,是想喚公主『娘娘』二字,可事實,面前這個即將主宰晉國的新皇帝,卻沒有把公主當什麼。
「棄瑕擅離職守,軍法處置。」
冷冷的字,是那男子的風格,果斷,毫不猶豫。
琉璃冷顫了一身,棄瑕抿唇苦笑,只知這個公主似乎不知名的惹到皇上,而他剛好撞到冷刃上,一夕無辜成了皇上無處發泄的對象。
直到棄瑕被帶走領罰,龍姑娘也未吭一聲。
「斷一鴻。」
男子一念,背後走出另一名褐色鎧甲的將軍,低首,「末將在。」
「把此處清理乾淨,給你半天,朕不想見到晉國皇宮,還留有半點血跡!」
「是。」
斷一鴻領命,卻儲在原地,清理其他屍體並不難,難的是,眼前這一具,該如何清理?
是清理完其他的之後再來清理,還是現在便著手?
旁邊的黍洱抿嘴苦笑,似也是在替他為難。
這倒要看,皇帝是什麼眼色,而今可是龍顏不悅,顯然是看不得她如此抱著一個死人,早清理,眼中便早乾淨。
皇帝看不得的不是屍體,而是眼前這一幕,郎情妾意。
斷一鴻猶豫著,久久儲在原地。
「斷將軍,沒聽清朕的話嗎?」
夏王的聲音,又更冷一度,斷一鴻當即便下了個決定,隨手招來兩個侍衛,眼神示意,自己當即趕緊跑去其他地方清理,暫時離開這火藥爆發之地,免得自己糾結。
當然,最後糾結的,並不會是他。
兩個侍衛不明情況,只覺這女子必是愛慕晉王之人,才死死抱著不放,自家皇帝在眼前,侍衛自然不敢違命,當下便朝穿嫁衣的女子懷裡死人拉扯。
「你們要做什麼,別碰他!」
她揮手打斷他們,死死不讓,還咬了一個侍衛一口,侍衛吃痛放開,見她反抗,當下又有兩名侍衛過來拉。
她狂亂的抓,「走開,不準碰他!」
琉璃見公主被欺凌,顧不得旁邊很多人看著,自然也是上前撕扯,「死侍衛,放開我家公主。」
謨安見狀,想出手,卻見一個身影閃過,擋在他面前,黍洱無奈,有些事不想做,卻不得不做,雙手便和謨安糾纏了起來。
那方,龍姑娘銀針還在指尖,一把劍早已遞在她眼前,還有一陣笑聲,「早想與你交手了。」
花忍,夏朝第一劍客,皇帝貼身侍衛。
這遭,一團亂。
「皇上。」
看著這亂局,素白衣的女子有些不忍,低低喚了聲,「公主她不過是想護住晉王屍體,他們兩人這麼多年情分在,皇上拿晉王屍體也無用處,何不成人之美。」
與謨安交手還留有餘地的黍洱聽到這話,略有些苦笑,只怕這以素姑娘還不知道皇上與這位公主的事情。
若是曉得,死咬著也不會求情。
「誰說沒有用處。」夏王冷笑,「朕打算將屍體掛在城樓之上,示告天下,這便是亡國之君的下場!」
阮以素一震,咬唇,他發了這樣的話,她還拿什麼借口求情,即便這個晉國亡君,曾是她的丈夫,喚過她『愛妃』,給予過她封位,十二年來允她風雨無憂的丈夫。
可她,背叛了他。
不,她從未背叛過任何人,這不是背叛。
琉璃與侍衛糾纏,依舊是用又抓又咬的方式,不知道是哪個侍衛下手重,這混亂的局面中,謨安只聽見『啪』一聲脆響。
很響。
琉璃一驚,公主臉上已是火辣辣一片滾燙,琉璃內疚極了,若是她不躲,那侍衛的一巴掌定是打在自己身上,若是知道公主在自己背後,琉璃死也受下這一巴掌。
琉璃爬過去,哭著,「公主,公主……都是琉璃不好……」
這一聲響,倒是讓很多人一瞬寂靜。
因為在這耳光打響過後,那侍衛已被人一腳踹開,倒地呻吟,還有冷冷的幾個字,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里。
「朕的女人,輪不到你來教訓。」
阮以素本想閉眼不去看那公主的臉面,卻在聽見『朕的女人』四字之時,猛的睜開眼,頭腦忽然一陣眩暈。
他的……女人?
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為什麼她不知道?
阮以素看向黍洱,後者依舊是苦笑模樣,沒有給她答案,阮以素的身體一瞬易冷,苦澀自問,那她又算什麼?
琉璃護著公主,護著那個已冰冷的屍體,呼即身體突然被人抓起丟到一邊,琉璃混亂的視線里,一片金色閃過。
「給朕放手!」
琉璃稍稍爬起,吃力抬頭,果然看到不好的一幕,公主拽著晉王的身體不放,夏朝皇帝緊掐著公主的手,五指被他掰紅,公主也不見放開,看著皇帝,執拗的眼。
「不放。」
「你夠了!」
「這算什麼,你不就是想看我這樣子嗎?不就是你南宮祤想看到的嗎?你打我也好,嘲笑我也好,我不會讓你帶走他的,誰也別想帶走他!」
看著周圍一圈圈的人,她知道,她如今便是一個小丑,被一群人虎視眈眈。
她若不強硬,只會被他們這群人看癟,被他們欺負,他是夏朝皇帝,她也算個晉國公主,即便這個國,已被他攻破。
「朕的耐心有限,再給你一次機會鬆手。」
「既然有限,便不要浪費在我身上,即便死,我也不放開!」她企圖去拿開他的手,無奈她比不過他的力氣,一狠心,低頭,張口。
「皇上!」
一個青衣模樣的男子從後面站出,想出手阻止,硬是生生頓住了腳步。
她咬著他,鮮血,從他手背,流過她嘴角,她越用力幾分,男人的臉色便緊皺幾分,另一隻手,卻是久久停頓在空中。
見那手勢,青衣男子眉彎緊擰,挪不動腳步,袖下卻是握掌成拳。
琉璃吃驚,那可是夏朝皇帝啊,公主竟然如此咬他!?
「除了咬人,你還會點別的嗎?」
即便手背處疼痛,男人冷冷的笑意很濃。
嘴移開他手背邊,抹去血跡,她的笑同他一樣發冷,「我還會殺人,你信嗎?」
「朕不信。」他雙眼一眯,清冷,「因為朕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她一驚抬頭,身體某處瞬即一麻,只能瞧見他兩指從她身體上某處穴位上慢慢抽離,不費力拿開她的手,踢開她拽著的人,橫掃將她抱了起來。
一切動作乾淨利索,跨步便朝宮外走去,還不忘吩咐,「黍洱,朕回來之後,不想再見到這死人。」
黍洱領命,遂吩咐幾人過來將屍體收拾乾淨。
「我一直以為她是個聰慧的女子,總想著見上一見,卻不料是這等潑婦,阿祤怎會看上她。」
方才那位青衣男子鼻尖輕哼了一聲,眉眼閃過一絲不屑。
「夏少爺還不了解皇上的品性嗎?能讓皇上這般對待的,天下只有一人。」黍洱笑笑。
夏天無似是想起了什麼,眼眸劃過一瞬沉思,呢喃道,「難道……她就是她。」
龍姑娘見皇上已把人帶走,當下也沒有要和花忍再斗下去的心思,冷冷收了劍,花忍見她不打,也不好再出手,哀嘆,又錯過了一次機會,與她打一場,可是難上加難。
「這死人怎麼辦,你真要掛城上?」花忍磨了磨劍,卻是看著黍洱。
「夏少爺如何認為?」黍洱又把題出給夏天無。
「如若她真的是她,不像上次那般是個冒充的,本少覺得還是不掛的好,免得那女人不高興,阿祤也不高興,到時受難的可是你們這幫奴才。」夏天無整了整衣衫,又折了扇子,整體給他們分析了一遍。
「那可得多謝夏少年,回頭要是皇上怪罪,奴才可就說是夏少爺您的主意。」黍洱將事情撇得乾乾淨淨。
「黍洱啊黍洱,本少從你身上終是領悟到了『姜還是老的辣』這詞,鄒璲不在,你倒是替他長本事。」夏天無打趣道,用扇子點了點他的肩膀。
「客套的話,噁心。」花忍撇了兩人一眼,呼即撇到琉璃謨安與那龍姑娘,冷笑,「呵,這兒還有三個,怎麼辦?」
清嗖嗖的語氣,琉璃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總覺得他們這些人語氣平常,卻總能讓她有一種打在心上輕顫的感覺。
龍姑娘冷冷撇了一眼花忍,謨安扶起琉璃,似是未料到這結果,連宗祠都未見到,便被折在了半路。
這時,斷一鴻趕上來,瞥見眾人喜色的眼神,夏天無一見他來,便立即上前調笑道,「斷將軍這會兒不忙了,方才走的可是比兔子還快。」
斷一鴻卻是一臉正經,「常伴帝王,自然能閱君臉色,要是留下來,豈不是也要被鄒公公的徒弟算計一把。」
黍洱苦笑,事事都能扯到他。
斷一鴻瞥見龍姑娘還在這,對黍洱嘆了氣,「棄瑕這小子,還真是挑了個不好的時辰上來受死,五十大板皮開肉綻的,不好受,竟剛好打完五十,便暈了過去。」
「棄將軍粗皮厚肉的,怎五十大板還受不起,奴才想,必是皇上真怒了,這一板非得抵上兩大板。」
眾人心知話是斷一鴻與黍洱說,一唱一和,可實際卻是說給另一個有心人聽,幾人紛紛將頭顱對準了那位面容依舊冷冰的龍姑娘,只見她一眼都未瞧眾人,轉身離去。
琉璃心想,這幫人與龍姑娘似乎很熟,若是別人這麼一取悅龍姑娘,只怕龍姑娘早一個冷眼飛了過去,她倒是不知道龍姑娘這一冷冰冰的人物能被誰感化。
只是,琉璃只知道她姓龍,連公主都不曾知曉她的名字,是以,只能喚她龍姑娘。
琉璃收緊了心思,忽聽得斷一鴻另一句話,心弦又蹦了起來。
「皇上似乎是朝琅琊公主府而去,雖說局勢已定,但也不排除意外,你們一個個的儲在這兒,不去護著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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