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意外相遇
一大早,解憂便被雨水滴醒了,這算得喝了水,還順便能清洗一下身子,待雨停了會兒,她才發現自己居然不餓了,還挺活蹦亂跳的。
既然天不絕她,她也該好好活下去,念到此處,便加快了步子,要走出這片林子。
托著疲憊的身體,在大林子里經過一番波折,順著水流,幾日後終於踏進了一座城鎮,只是,周邊路過她的人均對她掃去異樣的目光。
解憂看了看自己,渾身發臭,衣衫破爛,臉面臟污,連她是男是女都難以讓人看出來,有點像個地地道道的小乞丐,如果忽略真的有人嫌棄的給她扔錢的話。
銅錢在她腳邊不遠處滑落,滾了幾圈。
解憂無奈,便想低頭去撿那枚銅錢,好歹也是一文錢,不要白不要。
只是,她還未下手,一雙靴子將那枚錢踩在了地下,然後若無其事的走開,解憂忍了忍,被人踩過也沒事,還想再去撿,另一雙發臭穿著破爛鞋的腳抵在了銅錢上。
解憂抬頭,眯了眯眼,數了數,五個人,都是乞丐,略顯老成。
「小夥子,外地的吧?我跟你說,做我們這行確實不容易,你還年輕,就別跟我這些老不死的搶飯碗了。」
「就是,沒病沒災的,有手有腳,還來做這行。」
有人不耐煩,「滾滾滾,別在這兒礙著我們,念你是新來的,饒你一次。」
解憂咽了咽口水,只能睜著汪汪的眼睛看著他們,沒辦法,他們人多,個子比她高,力氣比她大,硬碰硬,吃虧的肯定是她。
不過他們眼睛是真的不好使,她很像個小夥子么!
她默默退到一邊,又瞟了眼這鎮子的名字,有些眼熟。
長壽鎮?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段記憶破開而來,充塞了她大腦,而那段記憶中,沖入她神經,唯一閃在她腦海中的名字,叫做——夏天無。
她微微而笑,也不知怎會想到他,不過他看上去高貴得要死,可卻是個十足十的混蛋,要是還能遇到他,她還真想捉弄他,其實他這個冷木頭也會笑的嘛。
都過了三年了,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她這個王姑娘。
五個乞丐看著她怪怪的笑容,心裡悲嘆,更是認定了她,是個傻子。
被人欺負了還能笑的這麼開心,不是傻子是什麼?
解憂沒在理會他們,樂呵呵的進入了長壽鎮。
還好她沒有把那些銀子給那兩人陪葬,不然這小日子她還真不知道怎麼過下去,只怕還沒到龍海,她人已經沒了。
找了個二流客棧住下,換了身衣衫,便去了一趟桃花堂。
「下一位。」
輕柔的聲音從裡頭傳出。
看著前一位離開房間,解憂推門而進。
軟榻桌前,素衣女子盤腿而坐,很清然的面容,任何人看了都讓人一陣酥然,解憂木然的點頭,這個十七歲的女子確實,很美。
原來有錢,看病不僅有小房間,還能有這般的女子觀賞,有錢,真好!
素衣女子愣了愣,對於男子的垂誕似乎也已見怪不怪了,又道,「冥公子,是要看何種病情?」
解憂在榻邊坐下,忽然很乖的伸出手,素衣女子娓娓而笑,只道她不敢說,便搭上她的脈搏。
忽然,素衣女子秀眉微蹙,有些意外的看向她,「冥姑娘?」
解憂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
難道她打扮得一點也不像男子嗎?要不是那幾個乞丐喊她小夥子,她也想不出女扮男裝的方法,現在卻被這個人一眼認出來了。
太失敗了。
素衣女子卻是笑了笑,道,「冥姑娘難道不知,男女脈象可是有差別。」
「難怪。」解憂道,「既然你知道,我也不瞞你,其實我不是來看病的。」
「可你確實有病在身。」素衣女子皺眉,「你似乎受了點傷。」
「只是皮肉傷。」從山坡上滾下來過,擦點皮肉肯定是有的,跋山涉水走到這兒,可謂是一路艱辛。
至於胸口處的傷,也不知怎麼回事,這兩日好的很快,一點都不影響她,甚至還隱隱有癒合結巴的跡象,所以她也就不麻煩她看了。
素衣女子還是很好心,給她的皮外傷上了些藥物,解憂又說道,「姐姐,你們這桃花堂可以收留人嗎?」
素衣女子笑著解釋,「可是可以,方好還剩一個小小的房間,不過可不是白住的,你要做點事情,譬如我,懂一點點醫術,便來替人診治一些小病什麼的。」
「姐姐也是被收留的?」
素衣女子點頭,邊上藥邊與她搭話,「幾月前,家鄉水災,父母兄弟皆亡,我無依無靠,得人指點才想來金陵,後來便在這桃花堂落了腳,冥姑娘若是想長久住下來,我可以給堂主說說。」
「不,不用,我住幾天便走,其實,我是怕住客棧,把錢花光了,以後就不知道怎麼辦了。」解憂有些不好意思。
女子清苒一笑,嗔道,「冥姑娘怕把錢花光,怎還出得起錢進入這高等的病房?」
解憂反擊,「那姐姐說自己略懂一點醫術,怎會來高等房診病?」
女子只好解釋道,「家族以前是醫藥世家,略懂一些而已。」
「姐姐又謙虛了,你醫術很好。」
素衣女子略顯尷尬,不知如何接下去,解憂又道,「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換了笑容,「看你樣子,也比我小不了多少,你便喚我素兒吧。」
「素姐姐。」解憂很甜可的喚了一聲,惹得沅以素一陣微笑,「你這冥家妹妹,嘴還真甜。」
那可是,解憂很神氣,她什麼都不會,也就靠這張嘴來給自己謀點後路了,顯然,效果還不錯。
解憂住了下來,沒有自報姓名,只稱自己姓冥。
小小的房間離沅以素的房間不遠,她一天到晚都是跟著她,說得好聽點,便是給沅以素打下手,當然不會有錢發給她,畢竟她吃的喝的住的,可都是桃花堂的,要是再要錢,她多不好意思呀。
不過,跟了幾天,解憂也學會了一些小打小傷的治療,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受點皮肉傷什麼,學著也有用,再過兩天,她便離開去龍海,貼身帶點藥材也安心。
望著那株枯枯的桃花樹,有些悵然,現在已是十二月份的天氣,再過兩三月,這桃花便又會開花,然後落花,結果。
只是,她待在這兒,怎麼心裡有種空空的感覺,似乎,總是忘不掉一個人的影子。
揮了揮頭腦,不能想他,絕對不能在想他!
他做他的太子,多好!
沅以素過來,見著她,便從籃筐里拿出一包酥餅,塞到她手裡,「小丫頭,上次看你一直盯著這個,便知道你喜歡,今日恰好看到還有賣,便給你買了兩個。」
「素姐姐真好。」解憂抬起笑容,又從懷裡掏出幾枚銅錢,也送到她手裡,「這個,就當我買酥餅的錢。」
沅以素愣了愣,「你這是做什麼?」
「公平交易,素姐姐給我酥餅,我得給錢。」
沅以素哭笑不得,「你收好,這酥餅,當我送你的,你過兩天便走,我可是很捨不得。」
「好吧,那我明天上街也給素姐姐買一個禮物,素姐姐可不許不收。」解憂笑了笑,收回錢,又狂亂的啃起酥餅,說真的,太好吃了,比宮裡的糕點好吃好多倍。
「好好好。」沅以素應承著,「對了,今日我上街遇到一個朋友,沒地方去想來咱桃花堂擠一擠,不過恰巧桃花堂今日沒了多餘的廂房,不如今晚我和你擠一擠,讓他睡我房?」
「哦?」解憂故意拉長了音調,「難怪素姐姐給我買酥餅,原來是想討好我,快說,快說,這個朋友,是不是個男子?素姐姐是不是對他……不過若是素姐姐真對那個朋友有心思,可不能讓他輕易睡素姐姐的房間,不如讓他睡我房,我去素姐姐的房擠擠。」
後續話,意味深長,解憂得意的笑了笑。
「你啊你,就按你說的做。」沅以素笑了笑,被她直接說中,也不好意思起來,又只好說了一句,「不過他比我還小兩歲,你說怎麼可能會是那種關係,你這小丫頭,年紀小,還盡想些那樣的事。」
解憂乾笑,不是她想,而是差點還做了那種事。
忽然又想起那個她醒來的晚上,他吻她的感覺,挑撥她身上敏感點的感覺,畫面忽然回放,在她腦海里縈繞不斷……
他,比她還小一歲呢,又怎麼不可以是那種關係。
「小丫頭,你怎也臉紅了?是不是……」沅以素也拉長了音調,意味深遠,故意逗笑著她,解憂一陣尷尬,摸了摸紅通的臉。
竟然回憶起那香艷的一幕還能臉紅。
該死的,不能再想他!
不,不能。
「我、我去收拾一下房間。」解憂緊繃身體,飛也似的跑了。
沅以素微微而笑,眸中卻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意。
連這麼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都有喜歡的人,****這個東西,還真難以琢磨不定。
解憂奔入房內,長長呼了口氣,自己又瞎想什麼呢。
想著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房間,重要的物品鎖在柜子里,想來素姐姐的朋友應該也不是個貪財的小人,房間里其他東西也就不收了,坐到書桌前,整理了一遍筆墨紙硯,看了看自己寫的字紙,怕有些不入眼,給壓在了最底下。
看了看,對自己收拾的房間還是挺滿意的,眼瞅著黃昏已至,便關上房門往沅以素的房間奔去。
而另一側,沅以素領著一位紫衣少年方好開始緩緩步入院子,沅以素到達房前,「甫公子,今晚公子便睡此處,若是公子有事,可以來找我,我房間便在那頭,拐個彎便能見了。」
良久,從少年口裡憋出兩個字,「謝謝。」
「甫公子客氣了,當初若不是甫公子,以素必定漂泊流離,又怎會有安身之處。」沅以素略微低了低頭,略顯嬌羞之意。
少年似乎並不在意女子此刻是何臉色,隨意的望了望周圍,又道,「打擾素姑娘了。」
沅以素搖了搖了頭,看來這個少年一點都不為自己所動,再說下去,只怕她也沒面子了,便說道,「甫公子隨意,我先走了。」
「嗯。」
一轉身,沅以素嘆了氣,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這都是一個很不錯又很優秀的人,只可惜不對她感興趣,是因為心裡有人了,還是……不喜女人?
她略微苦澀一笑,他看似十五歲,可這沉穩模樣卻也比得過大他幾歲的人,如若不是年齡,她對他興許不止欣賞,甚至還會有一點點的喜歡,可偏偏她大了他兩歲,這種喜歡,她也無法建立。
直到那抹素衣女子的人影離去,房頂上飄飄然落下一抹影子,少年朝紫衣少年道,「太子爺。」
「還沒有她的消息?」
「屬下等人連搜了長壽鎮三日,還未發現公主,屬下認為,公主興許已經出了長壽鎮。」閆可帆皺了皺眉,這般漫無目的的搜索下去,不是個辦法,而偏偏太子似乎認定公主還沒有出長壽鎮,若換做是他,只怕已經往別處搜去。
終於,紫衣少年發出沉悶的音,「若是過了明日還找不到,便往下方城鎮擴大搜索!」
「是。」
閆可帆領命,退了下去。
睜楞了許久,看著前方的房間,皇甫衍推門而入,一陣清香入鼻,掃了一眼房間,並未多大意外,掀衣擺坐在書桌前。
才想要動筆,看著桌上的擺設,愣了愣。
片刻后又很平靜的拿出紙墨,提筆在紙上寫了字,待寫完風乾,又很習慣性的放到旁側,放的位置,剛好與一塌收拾好的白紙重疊。
他嘴角忽然微微上揚,鎮定之下又瞥見紙塌下方似有些寫過的痕迹,抽出最底下那張。
怔了怔,手指成爪,將那紙捏皺成團。
冥解憂!很好!
沅以素進入自己房間,卻不見解憂,估摸著這丫頭坐不住,又去哪兒玩去了,房間暗亮,沅以素多點了盞燈,捻滅火摺子,見外邊想起急促的敲門聲。
她開門,見到一張滿是急容的臉,甚至興奮與憤懣同時刻寫在一張臉上,她皺眉,「甫公子?」
「素姑娘,我想問問,先前住那間房的人,現下在哪?」
解憂在外堂,正在很努力的辨識一些藥草,可無奈腦子不夠使,較勁了好幾遍才勉強記得住幾顆葯的模樣。
而且鼻子也不靈活,書上所說的藥草的味道,她一點也區別不出來,明明這兩棵草長得一樣,還硬要說不同,她只能大約把它們歸為可能是同一個母親給生產出來的。
解憂仰天長嘆,心裡碎念,自己不是天才,這不是她的錯,不是她的錯……
「小公子,我瞅著你,倒有些眼熟呢。」掌管抓藥的中年男子笑著看她,深深的琢磨在哪見過她。
「啊?是么?天下相像的人可也很多呢……」解憂尷尬的笑了笑,忙別過了臉,還好她現下是女扮男裝,否則還真給桃花堂的人給認出來了。
畢竟,她以前對藺哥哥的桃花堂可是做過很多『好事』,特別是對這位掌葯的大叔,所以她都一直不敢來外堂,就怕別人認出。
實在想不起來,中年男子便也不再想了,「小公子,這書你還要看么?」
解憂連忙將手裡的醫藥書恭敬的還過去,「今日不看了,明日再來。」
總之,她也沒指望她能憑几天便能醫術無雙,最多看看,打發無聊的時間。
收好書,中年男子腦袋忽然一瞬靈光,道,「我記起來了,小公子倒是長得和我家少爺一位朋友相似,不過那是個愛搗蛋的女娃,小公子比起她,倒是略顯沉穩。」
解憂呵呵一笑,她不會告訴他,其實這兩個人其實都是她。
默然的轉過身,環掃一下四周,卻見堂外進來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似乎不是來尋病的,看著那人的模樣,解憂走過去,盯著他看了許久。
似乎,好像,在哪兒見過?
有點熟悉的一張臉。
少年看著她,上下一掃,最終落在她那張臉上,他似乎不確定,拿起手中一捲紙攤開,將畫中的女子與她對比,果然,豈止是像,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十一!」
「公主?」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一個震驚,一個疑惑。
等等,解憂腦子思慮轉了一圈,十一似乎是跟著閆可帆的人,閆可帆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他怎麼知道她是公主?
再一瞟,看到他手上的畫像,弄的像通緝令似的,不過她看得出來,那是她的畫像,關鍵問題是,十一怎麼會有她的畫像?
解憂肢體僵硬了一會兒,忽然又聽得十一鎖緊目光,微顫開口,「太子爺。」
聽言,她看著十一,順著她的目光,僵硬的肢體緩緩的看過去。
門口邊,冷冷的站了個人,是個少年,一襲紫衣。
即便聽到太子爺三個字,她略微已猜到了什麼,可這般與那人對視,她卻還是無法鎮定。
尤其是看著出現在那人身側皺著眉的素姐姐,她似乎想通了些什麼,難道,素姐姐說的那個朋友,那個朋友是……他?
解憂慌亂的退了兩步,不可能的,怎麼可能!
不,不是的。
解憂轉身便跑,而門框邊的紫衣少年一陣風卷過,追了過去。
沅以素微微驚訝,看著那一跑一追而去的兩人,心裡一陣複雜滋味閃過。
十一收好紙卷,便去通知閆可帆。
一路上,解憂跑的很快,甩了好幾條街,可卻是甩不掉身後的那個人,他比她更快,她氣憤咬牙,會武功了不起,會武功很拽么!
她喘著氣,不再是跑的方式,而是快走,遠遠的離開他就好。
可該死的,他太陰魂不散了,她走快他也走快,走慢一點,他也跟著走慢一點,但又不接近她,這是在故意玩她!
絕對是。
成,想玩,她陪他玩。
抬頭看了一眼春花樓的招牌,她走了進去,要是他敢進來,她絕對……
好吧,他已經進來了,而且周邊開始圍了很多絕色女子,而他似乎沒打算拒絕她們。
而她即便扮男裝,可沒哪個女人看上,走哪兒都不受歡迎似的,看著女人堆里的他,她咬了咬牙。
皇甫衍,你死在女人堆里算了!
是的,明明進來這裡是想來氣他的,可為什麼到頭來是她在生氣,氣死了,氣死了!
「滾開!」
她大喝,拉開了一個女子,又把其他女子推開,拉著中間的他便又走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但是看著他在女人堆里混,她就不好受,她生氣,而這所有的一切開頭都還得怪她自己,先踏進春花樓的人,可是她。
離了那春花樓一段距離,她才甩開他,冷冷瞪了他一眼,又開始想跑。
可是,沒跑成。
「冥解憂,你到底想怎樣?」他死死鉗著她的手,聲音冷厲無比,難道她便不能好好待在他身邊么?
他可以不在乎她是否對待他如空氣還是不理不睬,可他在乎她是否在他身邊,她這般無所顧忌的離開,可有想過他的感受?
他怎能不怒,拋下所有一切,不顧後果,發狂似的出來找她,他認定她在長壽鎮,是因為他隱約間在街上見到一抹與她相似的背影,他便在長壽鎮找了幾日。
他的直覺告訴他,她還在這兒!
他要找到她。
可她見他第一眼,卻是想著逃,她就那麼不想見他,哪怕一眼。
他跟著她,從桃花堂到春花樓,他多麼希望她可以回頭,可她沒有。
所以,他不用強,她這麼倔的性子,是不會屈服的。
可該死的,她居然敢還踏進那種地方,她是不知道那是什麼人才待的地方么!
還好她現在是男兒裝扮,若是以女兒裝,他恨不得將那該死的青樓封殺!
她有些委屈,他從來沒有這樣吼過她,這是第一次,有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就像他的女人,有了第一個,便會有第二個。
她傷不起,她只想唯一而已,這點小小的要求,有錯嗎?
「你放手!」她試著去掙脫開,可是手腕一片通紅,也還是掙不開,「皇甫衍,你到底想怎樣?」
「跟我回去。」
「不回,那個鬼皇宮,我才不要回去,你去做你的太子,去搶你的皇位,去玩你的女人,我不礙著你,所以,你也別來煩我。」
「冥解憂。」
「我在,太子殿下有事?若你想跟我比嗓門,我奉陪到底。」
「解憂。」他的聲音忽然軟了,鬆開她,「跟我回去,別再鬧了,好不好?」
她忍著眼淚,在他眼裡,她就是在鬧脾氣么?就像哄小孩子似的,她沒有那麼好騙,也沒那麼好哄,而且,這不是鬧脾氣,她一直很認真。
只是他不認真而已。
如果給不起,她可以不強求的。
他為什麼還要來找她,為什麼還要來見她,明明她也一直放不下,見他一次,她就會心軟一分,明明她已經堅定再也不會想他了。
可還是,一直想。
她剋制不住的想。
忍了忍,便想再次跑。
「解憂。」他忽然微微顫立開口,「別讓我再心痛了,好嗎?」
心痛?
她冷笑,他把那詩音給要了,他不是應該快活么!
她又走回去,站到他眼前,「好,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和詩音做那種事?」
「詩音是誰?做什麼事?」
她苦笑,瞧瞧,把人家做了,連名字都不知道,他到底做過多少這樣的事,又有多少她不知道。
她又開口,很直接,「皇甫衍,你很好,那我告訴你,詩音就是和你上床睡過覺的人,現在想起來她是誰了?」
他鎖著眉,詩音……那夜,那個女人?
她低吼,「想起來了是不是,想起來做了什麼是不是?」
「我……」他皺眉。
他以為她離開是因為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那句『問完了,我就走』他以為她是說說走回長樂宮,卻沒料到竟會是走出宮。
他更以為她是生氣走的,卻不知道,生氣原因會是這件事。
「那只是一個意外。」他眉色皺的更深。
他承認了,一個意外。
她呵呵冷笑,至少前一刻她還抱有一點期待,甚至認為許嬌兒是不是在騙她,現在他認了,很徹底,擊垮了她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
「你做了,就用一個意外來彌補,你把她當什麼,把我又當什麼……」
終於,眼眶還是濕潤了,多日以來的隱忍,還是崩塌了,她在乎他,她以為自己沒事,才不會為這種事哭,可是越發哭起來,越發不可收拾。
「解憂,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看她難受模樣,他握住她瘦弱的肩膀。
「走開,別碰我!」她咬著牙,忽然嘶啞吼著掙扎開,退離了些距離。
他微微一震。
「我不聽,我不要你的解釋,都是花言巧語!」她抹了把眼淚,嗓音嘶啞,又輕輕補了句,「都是騙人的,騙人的……」
「解憂……」他想去觸碰她。
她卻恐慌的退後幾步,往回走去。
他跟了過去,一直跟著她,默默的在她身後。
「冥姑娘。」
回到桃花堂,解憂瞟了一眼一直焦急等待著她回來的沅以素,道,「素姐姐,我明日便走,多謝素姐姐這幾日的照顧,日後有機會,我一定重謝。」
「你這說什麼話,怎麼突然要提前走?」
「素姐姐,抱歉,我必須要走。」
沅以素抿唇,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撇到她身後的紫衣少年,心情無端又極重煩悶,終是沒有開口說些挽留的話。
原來,他要尋的心愛的女子……竟是冥姑娘。
解憂沒有理身後人,直接奔入自己房間,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一卷包袱,一開門,看著矗立在門前的人,他似乎一直站在外面。
門,嘭一聲又關上。
該死的,他若是一直守在前面,她怎麼走?
無論她走到哪兒,他都會跟到哪兒。
深思許久,環掃房間幾個窗戶,她不能等到明日再走,否則他一直跟著,她也無法淡定,想著便背起包袱,打開一扇窗,偷偷的逃離房間。
想要躲過桃花堂內的人出去,怕是不太可能,想了想,看著高高的圍牆,一咬牙,使出渾身力氣,借著旁邊的大樹,想先爬上樹再通過伸出牆的樹枝爬出去。
然而,這個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可無奈連樹都爬不上,試了幾次,氣憤的踢了踢樹,只好放棄,想想還是走後門,便又偷偷跑到後門處,環掃四周,沒人!
又躡手躡腳彎腰走過去,還時不時瞥向周邊,長長舒了口氣,便小心翼翼的打開門栓,又輕輕關上門。
呼!大功告成!
接下來得找個地方躲起來,明日第一時間出城,那皇甫衍可就不一定這麼容易找到她,想了想,這麼晚了,一個人在大街上太晃眼,要是皇甫衍追過來,她一定又得死翹翹。
一邊想著逃離計劃,一邊尋找著落腳點。
而她身後,一個黑黑的暗衛暗自嘆了氣,這個女人,腦子就不能聰明點么?真不明白,堂堂太子爺,自己的主子,怎會喜歡她。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城門打開,開始放行,解憂端正一下包袱,確定四周沒什麼認識的人,便低著頭開始往城外走。
出了城門,才敢抬頭,只是眼前,她微微一愣——
一個人,似是等了她許久,靜靜的站立,似是一道別樣的風景。
皇甫衍!
一腔怒火直升,她怒。
他上前堵住她的路,「你想去哪兒?」
「關你什麼事。」冷冷繞過他,往前走。
他忽然上前扯過她的手,將她一圈轉過來,擁住她,緊緊的不放開,她試圖掙扎,在他的臂力下卻是紋絲不動,他道,「我知道你在怪我,是我的錯,你有怨言,怎麼沖我發都可以。」
她遂也不掙扎了,搖搖頭,聲音顯得冷淡,「我是有怨言,有又如何,你是太子,我如今一介平民,沖太子發火,是不要命了么?」
他不再說話了,像個哀怨無助的孩子一樣,求著留下一個人,最後所有的話都不解釋,化成能揉進她心裡的幾個字,「解憂,別走,別丟下我。」
似乎,是她要拋棄他了。
似乎,是她那麼的無情。
「衍兒,你放我走,好不好?」她哭著,她也難受,也像是在求他,「我討厭那個皇宮,我不喜歡,我不要一輩子待在那個小小的長樂宮,我不要整天在別人面前裝模作樣,我不要整天都想著明天我是否還能夠活下去,十皇子的死,鈴木的死,還有皇甫禎,他們是無辜的,衍兒,無論是殺害十皇子的罪,還是牢獄那頓鞭刑,亦或者皇甫劦那一劍,你可知,我死裡逃生過這麼多次,你父皇是容不得我的,衍兒,你讓我離那皇宮遠遠的,離你的遠遠的,好不好,好不好?」
沒了她,他也一樣可以活的,他是太子,將來會是皇帝,想要有多少人陪著,沒人會反對,他這一輩子,已是什麼都不缺了。
可是她不一樣,她是公主,前朝公主,能活命已經很不錯了。
她不想回宮,就要面對算計,面對皇甫劦,面對他的眾多女人,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與他,一開始便是個錯誤,不應再錯下去了,趁現在陷入得不深,她該放手。
她無法要求他此刻是否願意與她做個平常的人,放開皇宮那些束縛,因為他的眼中,是放不下的,那是琪妃用生命給他的太子之位,讓他離帝王只差一步,所以她了解他,更不會逼他放下帝王兩個字。
她不想回去,他又不能跟她離開。
還能怎麼辦?
他身形頓了許久,才緩緩擦去她滑落的淚,「是我,是我沒有能力護你,現在沒有,將來會有。」
她連連搖頭,「你不要再護著我了,我離開,你們都滿意。」
打開他緊鎖著的雙手,她再次頭也不回的往城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