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定親

半夏跳完舞后，便回了房間，坐在鏡子前，手裡撫摸著那隻蝴蝶簪。這是葉哥哥送半夏的及笄禮物，她想著等宴會散后，再去見葉哥哥。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小竹氣喘吁吁地跑進來。

「怎麼了，小竹。」半夏不解地盯著她。

小竹喝了一口水，努力地讓自己平復下來，大聲地叫道：「少爺把小姐你許配給暮將軍了。」

「什麼！」半夏站了起來，手中的蝴蝶簪掉在了地上，那一聲，半夏的心也碎了。

「小姐，你沒事吧。」小竹焦急地望著半夏空洞的眼睛。

「什麼？」半夏觸摸著自己的臉，才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面。

半夏不甘心地跑出去，她不相信葉哥哥真的會這麼對自己，他明明，明明對自己這麼好。

來到葉哥哥房間，半夏正準備衝進去時，房間里的人開口了：「安世，你真的打算將夏丫頭嫁出去？」是姑姑的聲音。

「姑姑，半夏也是葉家的一份子，這是她應盡的責任。」葉安世緩緩道來。

「你該知道夏丫頭的心意。」

「暮將軍為人正直，又喜歡半夏，他會是半夏的良人的。」他的話里沒有一絲波瀾，好像半夏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兒一樣。

半夏聽到這段對話，原來她在葉哥哥心中什麼都不是，她已經沒有進去的勇氣，低著頭，轉身離去。

在路上，半夏不禁大笑起來，過往的點點滴滴在她眼前浮現，本是蜜糖，如今是毒藥。

房間里，「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做完了。安世，你要想清楚。」姑姑手裡拿著佛珠，看著葉安世，語重心長地說道。

「多謝姑姑了。」他行禮道，臉上沒有笑意。

「這葉家束縛了我一輩子，沒有想到，你和夏丫頭也被束縛了起來。但我當初沒有選擇，而安世你現在有選擇。」姑姑轉了轉手裡的佛珠，無奈地勸道。

而他不發一言。

姑姑起身，走到門口，說：「安世，你會後悔的。」便離去了。

「我絕不後悔。」葉安世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道，臉上多了幾分狠厲之色。

這幾日，半夏把自己鎖在房間，什麼人都不見。半夏明知不可能卻還期待著葉哥哥會改變主意。

房間里，半夏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小竹無奈地道：「小姐，暮小姐來了，說是想來感謝你。」

半夏一時沒有想起來，疑問道：「哪個暮小姐？」

「是暮將軍的妹妹，上次你救了尚書府大小姐尹諾，她帶著尹小姐專門來感謝的。」

完了，躲不掉。半夏搖搖頭，「見吧。」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暮亦心鈴鐺般清脆的笑聲從房間外就可以聽到，「早就聽聞我大哥的未婚妻是一個美人兒，今日一見果真比傳聞中還要美。尹諾，你說是不是啊！」

尹諾點點頭，笑道：「沒錯，上次我就見識了苢姑娘的膽識。」

這兩個人一進門就一個勁地夸人，半夏只好莞爾一笑，道：「兩位折煞我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子罷了。兩位快請坐。」

她們兩人落座，屁股還沒有沾座，暮亦心又笑著道：「我大哥真是好福氣，能娶苢姑娘這麼好的人兒。對了，我能叫你半夏嗎？我第一次見你，就特別喜歡你。」

「當然可以。」半夏性子慢熱，有點招架不住這暮亦心的熱情。

暮亦心環顧四周，「不知今日半夏的兄長可在？」

奇怪，為何問葉哥哥的事情。半夏看到她臉上兩朵可疑的紅暈，頓時明白了。她強忍著心頭的痛，繼續笑臉待人，「葉哥哥不在，暮姑娘有何事找他？」

她低下頭，想藏住眼淚的羞澀，「之前葉大人因為失蹤案去過暮府，當日我在府內匆匆看了一眼，便覺得他丰神俊朗。又聽大哥說失蹤案多虧了葉大人的聰明才智，便想著見見他。」

「是嗎！有機會我一定會在葉哥哥面前說起暮姑娘的。」手中的茶盞被半夏握得生疼，她也不肯放手。

她頓時笑開了花，連眼睛里都是笑意，「如此多謝半夏了。」

「來，喝茶，吃點心。」半夏假裝喝茶，岔開話題。等到黃昏時分，她們兩人才離去。送走她們后，半夏癱倒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光。小竹在布置著晚膳，可半夏一點胃口都沒有。

「小姐，你好歹也吃一點吧。這樣下去，你的身體也吃不消啊。」

半夏搖搖頭，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小竹看著半夏這幅模樣，欲言又止。

「你說吧，還有什麼事可以打擊到我呢。」半夏望著她。

「小姐，婚期已經定了，下個月初八。」

「是嗎！這麼快。」半夏自嘲地笑笑，「這麼不想見到我嗎！」半夏看著門口，不知想看到什麼。

書房裡，「這幾天，小姐都沒有吃東西。」侍從在旁邊戰戰兢兢地稟報著葉安世。

「廚房裡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都去自領十大板。」葉安世生氣地哄道，而後倒在椅子上，無力地說道：「下去吧。」侍從趕緊開溜了。

「什麼聲音？」半夏聽到人的慘叫聲。

小竹慢慢地吐露，「是少爺在懲罰廚房的人。」

半夏苦笑了一聲，「用膳吧。」不需要再連累無辜的人。

明天就是半夏的婚禮了，可是她怎麼都開心不起來。這些天，半夏不肯見任何人，暮將軍拜訪了幾次，都被她以婚禮為由拒絕了。

半夏打開窗，看著夜晚上的那輪皎潔的明月，就像她剛來葉府時那一晚的明月，可心境卻不一樣了。那時候是希望，這時候是絕望。

她走出房門，一直走，一直走，等她反應過來，已經到了葉哥哥的院子里。半夏駐足，看著這熟悉的院子，搖了搖頭，轉身，準備離去。

遠處的亭子里好像站著一個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那個背影如此單薄，半夏走進，是他，眼淚頓時像決了堤一樣往外流出，雙腳連邁動一步的力氣都消失了。

許是感覺到半夏，他扭頭過來，看到了半夏，半夏轉身想逃跑，可手臂上傳來的溫度讓半夏動不了。他抓住半夏的手臂，「別走。」這是第一次他的聲音帶著些祈求與無力。

半夏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淚水，扭過頭，看著他的眼睛，半夏想看到不舍，想看到挽留，可不知是黑夜還是本來就沒有的原因，半夏什麼都看不到。

半夏逼自己沉下心來，堅定地問他：「葉哥哥，你有喜歡過我嗎？」

他的身子顫了顫，握緊了拳頭，而後不帶有一絲感情地回答道：「沒有。」那一刻，半夏想大哭，可還是笑了出來，可她知道，她此刻的臉比哭還難看。

他伸出手，想撫摸半夏的頭，半夏躲開了，說：「葉哥哥，我欠你的，今夜過後我就還清了。」而後半夏轉身離去，頭也不回。他看著半夏的背影，鬆開了一直握緊的手，掌心的鮮血流了下來。

翌日，紅色的綢緞布滿了整個葉府，奴役婢女們的腳步根本停不下來，門口的鞭炮聲響起，賓客絡繹不絕地來道喜。

葉安世來到半夏的房間，在鏡子旁端坐著一位戴鳳冠、披霞帔的女子。他曾想過半夏穿嫁衣會是何種模樣，卻不知嫁的人會不是他。他伸手，握了握那位女子的手，卻發現女子的手心有汗，並且在發抖。

他覺得不對勁，便掀開了女子的紅蓋頭，什麼，不是半夏。女子跪倒在地，伏在地上，害怕地說：「少爺，饒命。」

「小姐去哪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葉看著小竹嘴硬的模樣，便拂袖而去，而後召集府中侍衛，訓斥道：「來人，去找小姐，不可傷小姐分毫，否則提頭來見。」

「是，屬下遵命。」眾人離去。

葉立馬騎上馬，往街上跑去，心想：半夏，你去哪了，可千萬不能有事。

半夏穿著小竹的衣服，想出城，可大路有人排查，半夏只能走小路。還好，小路有一些趕路人，不然半夏一個人怕得慌。半夏低著頭，快速地走著，她想離開這裡，她不願意嫁，第一次讓葉哥哥失望了。

這時，身後傳來馬蹄聲，糟糕，不會這麼快就追上來了吧。半夏一邊想一邊加快自己的腳步，直到一聲喊叫，「半夏」。

聽到這句話，半夏不管不顧地往前沖，沒有注意到前面是個懸崖。「小心。」後面傳來擔心的聲音，半夏停住了，看著前面的懸崖，她從心底冒出一股寒氣。

半夏轉過身，看著離她不遠處的葉哥哥，「不要過來，不然我就跳下去。」

「半夏，你聽我說，不嫁了，我們不嫁了，你快過來。」他向半夏伸出手，一步一步地靠近半夏，臉上充滿著擔心的神色。

「這樣也好。」能見到你這幅擔心的樣子。半夏笑著，大聲喊道：「葉哥哥，謝謝你。」

「傻……」葉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看到半夏轉身，往下縱身一躍。他飛跑過去，想抓住半夏的手，卻只抓住半夏的一片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