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人的話
黑色的月亮高懸於一片血紅色的天空,嘶啞怪異的吼聲,讓這片地方顯得愈加詭異。
張范握緊長刀的右手沾滿了泥土和血。
他咬牙,眼中帶著決然,奮力朝小丘上的怪物跑去。
而他所行的道路,無一不被一具又一具的屍體覆蓋住,已經沒有一條平坦的道路。所以,他踩著那一具具的屍體,抵到到了那隻怪物的面前。
長刀散發著淡淡藍色的光芒,轉動了一下手中的刀,直直沒入怪物的軀體。
原本,那怪物可以抵擋亦或者是躲過這簡單的攻擊,但是由於之前的戰鬥給它造成的傷害,導致它挪出一步都是極其困難的一件事。
也就便宜了張范。
受了張范一擊的怪物,直接化為一攤黑色黏黏的液體,融入泥土裡去,不見一絲的蹤影,如同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張范大口喘著氣,視線模糊了一下,便跪坐在地面上。
這時,血紅色的天空被萬花筒覆蓋住,變化了一下花樣,散發著一種金色淡淡的光芒。
那束金色的光芒直接照射在張范的身上。
在這一刻,張范感受到了溫暖的陽光氣息,他有些痴地看著光束照來的方向,只是因為光太過強烈的緣故,令他無法睜眼。
於是,他只好把目光垂下,才避免了迫害。
沉默了好一會,他看了看髒兮兮的雙手,黑色的眼睛宛若一個無底的黑洞。
嘴唇微啟:「我的願望是——」
*
「明婭。」
「嗯?」忙碌著收拾東西的明婭疑惑,放下手中的東西,側身,望向正躺在沙發上刷手機的葉曳。
「你聽說過『神』這個名詞嗎?」葉曳把手機放在自己的腹部,扭過頭與明婭對視。
關於「神」這個概念,早幾百年前就從人們的記憶中漸漸抹去,不知道也不稀奇,知道了才叫人稀奇,畢竟關於這面的知識,被時間一點點地埋進了塵土裡,雖說還是有相關的資料存在,但是能找到,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人遺忘了神,那是因為人們能靠著自己的雙手去實現一切,且認為祂是不必要的。
加上人們所能實現的太多太多,後來也就變得對「神」產生了鄙夷,甚至是唾棄這種「虛幻的存在」。
明婭微歪頭,臉上沒有一絲的神情,如流水一樣的髮絲從肩膀滑落:「是古文明的『東西』。」
她右手拖著左手肘,左手摸著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樣:「古文明時的人們崇拜著一種名為『神』虛無縹緲的東西,據說,『神』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住在天上,沒有性別。」
「在古文明那會,人們還會成立名叫『宗教』這一類的派系,專門就是來虔誠禱告誇讚『神』的話,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當時人類生活的環境和所擁有的知識有限,也就把那些不能解釋的現象歸功於『神』造成的。」
「有過記載,說是當時『神』的信徒還真是不少呢。」
葉曳思索:「也就是說『神』壓根就是不存在的東西?人所幻想出來的?」
明婭沉默了一會,才「嗯」了一聲。
其實她也不知道所謂的「神」到底存不存在。
——或許存在,或許不存在吧。
葉曳笑著擺了擺手,說:「昨晚一夜爆紅了『神』這個字,對於『神』,大家都各有說法,你說的這個在網上有人說過……我嘛,嘿嘿,只不過是想確認一下嘛。」
「畢竟明婭可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嗯……硬要說的話,明婭一定是無所不知的『神』。」
滿口的彩虹屁。有幾分真誠的味道,又有幾分調侃的味道。
無論是哪種,都是善意的。
話語就此戛然而止。
明婭沒被葉曳的話逗笑,反而面色沉了下來,雙手垂下,目光落於別處,整個人看起來可怕極了。
與明婭相處了那麼多年的葉曳也是第一次見明婭這幅模樣。
之前的她,像是什麼都不在乎……就連當初自己的父母死了,也沒見她悲傷或者是難過。
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結果一樣——
哪怕是遇到了在葉曳看來極其困難的困境,明婭都輕而易舉就擺脫了。
不過仔細想想也不太對,預料到結果,也不會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才是。
這種想法,只不過在葉曳心中留存過幾個小時罷了,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話又說,因為「怪物」這個從天而降的異類,惹得身為人類的他們,七十才存一。
這是一個十分可怕的「消耗」數目了。
也正因為這些從天而降的怪物,讓人們不得不奮戰獻身於此,出現了所謂的「戰役」。
而每天的第一天,就是怪物的降臨。
這說起來可能有點譏諷。
畢竟每天的第一天,象徵著新的開始、新的氣象,在這一天,所有人都是喜氣洋洋的。
記得父母曾說過一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出現了名為「年」的怪獸,每到新年的時候,它就會出現吃掉一些人類。
人們懼怕無比,後來,人們就發現,這個名叫「年」的怪獸害怕紅色的東西還有爆竹的聲響,於是,人們就用這種方法來軀趕年。
再再後來,名叫「年」的怪獸再也沒有出現過了,人們過上了和諧幸福的生活。
據說,這個故事傳得太久了,有些失真了。
但有的人說,這個就是真的版本。
也有的人說,以前過年不是在新的一年頭一天,而是在一個名為「除夕」的一天,也就是新年過後不久的初春季節的夜晚,而「年」也是那個時候才會出現。
傳著傳著,就變成了新年的第一天。
葉曳不知道關於這件事情的事實到底如何,但她知道,怪物也正如傳聞中的年一樣,是新年第一天出現。
也只有戰勝了怪物,人們的一年才能夠安詳快樂。
想著這些,她又想到了「第一次戰役」所損失的七十分之六十九的人。
怪物與名叫「年」的怪獸不同。
怪物喜紅,「年」怕紅。
說不定,怪物和怪獸都是神派下來打磨一下人類的。
有句古話怎麼說來著,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等等,好像又沒什麼關係——
*
熾熱粘稠的液體唰地一聲撲面而來。
沾滿鮮血的臉,充斥著恐懼睜大的雙眼格外突兀,葉曳順著那龐大的黑色腳木木抬頭,看到的是黑乎乎的一團類似頭的部位有無數之眼睛看著她。
葉曳汗毛豎起,腳挪不動半分。
而體內像是有一個驚恐的聲音不斷叫囂,彷彿要衝破軀體。
她感覺不到怨憤,它似早就逃離了。
無數個眼睛微眯,帶著譏諷和戲謔,如同看著什麼渺小可憐的東西一般。
在這一瞬,浮現在她腦海中的,便是小時候好奇觀察螞蟻時的情景。
不知出於什麼理由,極其不喜地踩上一腳。
至於那一腳死了多少螞蟻,她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或是因為螞蟻的數量多,又或是因為螞蟻太過渺小不讓她在意……
而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就是小時候被踩死的螞蟻一樣不起眼。
恍惚之中,她看到了一個散發著淡淡藍色光芒的東西朝怪物的頭部而去,純粹的淡藍色光芒似還混雜了紫色,觸碰到怪物時,那到淡藍色的光團如絢爛的花朵綻開,殘留物如煙如火在空氣中瀰漫了幾秒消散。
被擊中的怪物的頭炸開了,黑色的液體如雨般降落。
沒有頭的軀體也跟著倒地,撞向地面時化為巨大的黑水,融入了地里。
葉曳回過神來,緩緩朝那淡藍色光團發出的方向往去。
只有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孩,不過她看起來要成熟許多。
她長得很好看,也很熟悉,但葉曳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葉曳還看到了對方的手中拿著一把手工刀,她往向葉曳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將手工刀隨手扔在地上,轉身離去。
手工刀?
葉曳疑惑,后想到了什麼,踉踉蹌蹌地追上去。
對方的步履始終沒有變化。
她心中一喜,內心忐忑。
走在對方身邊時,她瞬間想起對方是誰了。
還是同校的。
這下她更加開心了,喊出了她的名字,對方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剛剛……你拋出去的是手工刀?」
「那手工刀上的淡藍色光芒,是你的超能力吧?」
似乎,也只能夠往超能力上面去想去了。
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感覺到不耐煩了,頓住腳步,清澈的黑色眼睛直直盯著她。
葉曳愣住。
「難道,這麼快就忘記了剛死在你面前的父母了?」語氣平靜。
葉曳臉上的笑容漸逝。
對方不再看她,甚至直接無視了她走了。
葉曳咬牙,喊了對方的名字,然而對方像是沒聽見一般,繼續走著。
她咬牙,小跑跟了上去。
像是做錯什麼事情一般解釋。
「沒有!我沒有忘記……我只是……」
她忽然不說了。
對方也沒有回答她,更沒有問「只是什麼」。
給葉曳第一的感覺,就是不好相處。
一路上,無論她說什麼,對方都把她當做是空氣。
肚子咕咕地叫著,心情也格外地低落。
但卻這個時候對方遞給了她一包麵包還有一支水。
就是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搜刮而來的。
葉曳內心一喜,接過東西:「謝謝!」
然而對方的一句話,讓她再次跌入了谷底:「吃完,就不要跟著我了。」
這算是讓她離開的「費用」?
頓時,葉曳覺得手中的麵包和水格外地燙手。
「我不可以跟你一起嗎?」
「我們是同校的對吧?應該互幫互助不是嗎?」
葉曳大聲地質問著。
對方微側身看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讓她心生恐懼。
就像是不久前遇到的那個怪物一樣。
慌亂之中,她收回視線,不語。
隨後,她神情變得堅定起來,換了一種說法:「是你救了我,所以,我要留在你身邊,報答你!」
「不用。」
「用!」
「……」
對方似乎也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反駁葉曳了。
她回過頭去,長長的頭髮垂落,遮擋住了她的側臉,坐了下來,也沒打算走了。
深邃的眼睛,讓葉曳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火篝的火光照得對方的面孔更加立體了。
葉曳內心一喜。
只要她不走,就好。
於是她就跟著對方走走停停,雖半路上總會看到幾具屍。
恐懼中帶著好奇,使她湊前去去探看。
「這些是怎麼死的?」葉曳問。
一道身影從她的背後經過:「被人殺的。」
「被人殺?!」葉曳嚇得都要跳起來了。
警惕地張望起了四周。
「走了。」
兩個字,讓葉曳很迷茫,也不知道是說她們要走了,還是說殺害這些人的人走了。
不管怎麼樣,對方並沒有停下腳步等她,反而越走越遠。
葉曳慌了,連忙跟上去。
跟著對方走了好一會,她張了張口想要問什麼。
對方就搶先了:「不知道也別問我。」
「……」行吧,她閉嘴。
後來,她們找到了車,決定開到國家所說的安全基地所在地。
「你會開車?」葉曳問。
「會。」對方拉開了車門,直接坐到了駕駛的位置上。
「……」怎麼就覺得這件事情特別懸。
但又怕自己不上車,對方真的會直接開車走。
本來是不用人工開車的。
都是因為怪物的出現,人工智慧全沒了。
只能靠自己「豐衣足食」。
事實證明,對方真的會開車。
而且還開得很穩當。
葉曳驚訝。
特別是這個時代,會開車的人少而又少,甚至取消了駕照這種東西,因為有人工智慧就夠了,但人駕駛的部分並沒有取消。
開了一天,她們成功抵達了所謂的「安全區」。
報上了身份證后,直接會匹配出住所。
什麼吃的、穿的都不用擔心,人工智慧都會在你到達前將東西送到家裡。
葉曳看了看對方的住所的地址,不由得失望。
從地圖上看,距離還是挺遠的。
不過沒有關係,只要她記住了地址,就不是問題。
她開心地想著,然而對方連句「再見」都沒有就走了。
茫茫的人海中,她也找不到對方的身影。
*
葉曳蹲在對方的門口。
每天都是如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有耐心,跟她耗,好幾天都沒有踏出過這個門。
終於,今天碰上她出門了。
雖然對方無視葉曳,但葉曳像是一個人的獨角戲一樣,不停地在對方耳邊說著什麼。
直到問到父母的事情。
對方才有反應,拿著一瓶東西的手頓住,側目,語氣平靜:「死了。」
「跟你父母一樣。」
葉曳愣住了,她覺得自己是踩到了對方的雷點。
「那、那我們一起生活,互相照應吧?」
說著這些話,葉曳的眼中閃過了驚慌。
后又說了一大堆,對方都始終無動於衷。
她咬牙:「無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這種話,放在這自由的社會上是很驚人的話了。
就連葉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果然,對方終於看她一眼了。
她說:「明婭。」
「啊?」葉曳疑惑。
「叫我明婭。」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她叫她明婭。
葉曳內心一陣歡喜。
「那我也想一個名字好了,嗯……什麼好呢……」
「對了,就葉曳吧!」
「明婭叫我葉曳。」
葉曳笑著。
明婭平靜的雙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薄唇微抿,什麼也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