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將軍的漏洞
雲壓得很低，全雒陽的空氣都緊張了起來，每名北軍士卒都覺得憋得慌，但是誰也不敢放鬆，因為這裡是戰場，對面那明晃晃的槍尖正對著自己呢。
雖然那些人原來都是自己的同袍，可是現在誰認識你是誰啊？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給先自己狠狠地來上一下啊。
張奐壓縮了隊伍，帶著他的士兵向後退縮了好幾次，一直把大將軍的隊伍讓到了朱雀門（北宮的南門）跟前。
他現在的兵力暫時還處於劣勢，所以在沒有得到援兵之前他只能這樣做。
他的部隊一邊撤退，一邊射箭，以保證雙方的距離在合理的範圍之內，不會直接發生衝突，否則他可不敢保證，勝利一定在自己這方。
竇武早就過了花甲之年了，按理說身體什麼的都應該大不如前了才對，可是這時候的他卻走在了隊伍的最前方，在馬上坐得筆直。
竇武銀盔束頂，花白的鬍鬚飄灑胸前，手裡提著一桿長矛，腰上懸著一把寶劍，儼然一副老將軍的模樣，竟然比對面的張奐看起來還精神。
張奐的部隊已經是退無可退了，再退就要打開宮門了。
他下令部下停住腳步，抬手一支箭射在了竇武的馬前，止住了對方前進的腳步，在陣前大聲叫到：「大將軍，你應該適可而止了，難道你還真打算進攻皇宮不成嗎？」
竇武的聲音絕對洪亮：「不可以嗎？」
那嗡嗡的聲音一點兒都聽不出他是個年過花甲的人：「我的女兒乃是當今的太后，她被宦官扣押在宮裡，皇上年幼，也被羈押，難道我這個做父親的，做大將軍的就不能前去解救嗎？」
「當然不行。」張奐回答的斬釘截鐵。
「你說太后和皇上被關押了起來，這是聽誰說的？有證據嗎？擅自調兵，你有虎符嗎？有節杖嗎？有聖旨嗎？」
「哈哈！！！我說的，不行嗎？」竇武仰天大笑：「皇上和太后現在都被關起來了，我哪裡來的聖旨和虎符？至於證據，鄭颯帶了幾個人跑到我府里來宣旨，說我大膽謀逆，想要廢立當今皇上，太後下令要將我全家緝拿歸案！！這就是證據！！」
「有什麼錯嗎？」張奐明顯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當然了，老夫乃是憑策立當今有功，才得以一家六人封侯的。我吃飽了撐的，廢了半天勁把皇上扶上寶座，再把他廢了？再說了，太后是我的女兒，跟我不敢說是心貼心，卻也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下旨來抓我，甚至還要抓我全家！難道我不是她父親了嗎？機兒不是他兄長了嗎？這些就是證據。」竇武回答的梆梆硬，也不是完全沒過腦子。
但是他的話漏洞太大了，理智已經被張奐前期的退讓所迷惑，他連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都忘了，這是作為主將最不應該犯的錯誤。
西漢承秦制，發兵基本上都用虎符，偶爾用節杖。
但是到了東漢，這個制度就不適用了，外族入侵太多，虎符發兵太慢，地方損失慘重，所以基本上都是以節杖發兵的。
地方大員都是假節、持節的，隨時可以發兵抵抗。
當然虎符依然存在，不過大多數時候只是個擺設罷了。
可大將軍是本地官員，除非是需要大將軍出門打仗，平時哪有節杖啊！所以竇武這番話明顯是把自己推向了深淵。
所有聽到大將軍這番話的士兵現在都明白了一件事，大將軍沒有虎符，也沒有節杖，卻要擅自出兵要攻打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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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濤點了點頭：「很有道理，可是你剛才說了那麼多，雖然很有道理，卻還是沒說明白這跟復道守軍有什麼關係。」
餘光笑了笑：「您也太著急了，這就講到了。他們這樣做，肯定是已有成算，具體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站在宦官的立場上去考慮。首先，他們這樣做必須有強悍的實力，必須整合相應的武力，否則就算有尚書台和太后在手也一樣不容樂觀。軍力上他們有聖旨在手，暫時不會比大將軍少太多，但是他們還缺少一個可以壓制大將軍的統兵大將，要是讓這幫寺人自己領兵，那肯定是不行的，絕對不可能收拾的了大將軍，打敗仗的可能性非常大。這幫老狐狸肯定不會這麼傻，所以他們一定會找一個名將領兵，而且是那種有真材實料的名將。而以領兵出名的大將現在整個雒陽只有兩個，一個是長樂少府李膺，還有一個就是最近回京述職的張奐。李少府在北寺獄里關了好幾年，吃盡了這幫傢伙的苦頭，肯定是不會幫這些宦官的，那麼只能是張度遼了，而且張度遼這個人早年是梁冀府上出來的，雖然梁冀本人自作孽不可活，但是竇大將軍在對付梁冀這件事上做得有些過，全家滅門，尤其他還專門壓制過張奐，所以找他正合適。張度遼這個人帶兵打仗絕對是一把好手，但是他行軍打仗除了剛出道的時候玩過一次以少勝多之外，幾乎都是以勢壓人，不喜歡輕騎冒進，是個非常穩重的人。相比於奇襲突進，他更善於正面對抗，不動則以，動則一擊致命，氣勢洶洶，經常可以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乃是不世出的強將。所以他跟大將軍的這場仗肯定是採取正面對峙，動搖軍心，再一股成擒的辦法。而正面對峙就必須要調用大部分的兵力放在主戰場上，至少要與大將軍的軍隊形成均勢，而且還不能放棄皇宮和城內幾個大門的守衛，這大晚上的，哪兒來這麼多的軍隊啊，所以這兵力一定是捉襟見肘，把守復道的人肯定多不了，甚至有可能幹脆就沒人。」
「那我就放心了，不過，咱們進攻南宮會遭遇到什麼樣的情況？需要做什麼樣的準備？你們有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