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欺師叛逃
華南,幽州城外。
篁山嶺,亂葬園。
月明星稀,樹影橦橦。襯得這個地方,陰森可怖。
方圓十幾里地的人家,或早夭,或自縊,或疫病,或仇殺,或斬首等,只要不入祖墳的通通一席子卷了卷扔進這個地方了事,好的還有一口薄棺材和一個老墳可以棲身,運氣差的雨水一衝周身屍骸浸泡水坑,淪為蟲鼠畜牲的口糧,便是死後也是不得安寧。
此時正值月黑風高,陰風陣陣呼嘯而過,彷彿鬼哭狼嚎一般,足以令人兩股戰戰。
而一個個墳頭枯草之間此刻,活動著五六具死屍,若是常人看到這一幕怕是早就嚇得兩眼翻白。
因為死屍面色青紫,眼耳口鼻之間不時冒出蠕動的蛆蟲,兩隻屍手正在不停的忙活著,把一個個老墳扒開,粗暴的將一個個棺材打開,將裡面的白骨一一取出,將這一根根白骨送進陵園正中央的一個木鼎里,好似一個個正在執行將令的兵卒。
更令人驚奇的是,死屍送來的白骨或長或短,或或寬或窄,小小的木鼎卻通通都能裝下,並且好像永遠也裝不滿一樣。
只是隨著越來越多的白骨,不時發出刺目的白光和天上的月華相互交輝,不多時,整個墓園的古墳像是遭到洗劫一空般,目之所及,全是深坑,以及被丟棄的棺槨。
見整個墓園再無屍骸,幾具死屍這才類人似的,滿意的將墓園恢復原樣,之後將木鼎收好,沿著出園的路向一條小道走去。
很快幾具死屍就來到了距離亂葬園不遠處,一處廢棄的山神廟門口,只是不知為什麼,駐足不前,只是靜靜的等待,像是臣子在等候主君的召喚一樣。
「進來吧!」
半響,才聽見山神廟內傳來一喚聲。
死屍這才,規規矩矩的,向內里走去,三五步后,才在山神神像面前停下。
死屍在神像面前,剛停下不多久,就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牽引著沒入了神像內,不見了蹤影。
此時神像內,一片死寂,香火之氣全無,正中間,蘇年正神色凝重的看著眼前的木鼎。
或者說是在看其中正在不停淬鍊的珠狀物,通體晶瑩,一派柔和好像一顆耀眼明珠,如果忽略其中參雜著些許黑氣,說是高僧舍利也是有人信的。
「自從半年前,趁老東西煉製白骨陰魔幢走火入魔,無暇顧及其他,卷了他的羅剎決,東躲西藏了這麼多日子終於修到了煉精化氣的境界。」蘇年暗自道:「不過有這一路依託香火靈境庇護,藉助香火之氣遮蔽氣息,想來那老東西短時間內還追查不到我的蹤跡,足夠我將白骨舍利祭煉成功了。」
蘇年是個道士,還是個李代桃僵,內里換了個芯子的道士。
在一次尋常的在大學圖書館學習風水秘術時,蘇年不知怎的,不小心睡著了,再次醒來,就來到了這裡。
半年前,聊縣,太陰觀,一處偏殿。
剛醒來的蘇年只感覺頭痛欲裂,像是有無數根長針在貫穿自己的腦袋,又像織布機一樣將腦海里錯綜複雜的記憶一件件串聯電路一樣連接在一起。
很快一幕幕鮮血淋漓,真實感十足的畫面在蘇年的腦袋裡一一浮現,殘肢斷臂,哀嚎遍野,黑氣瀰漫,一副獠牙犬齒在眼中不停放大。
「轟。」一聲,蘇年腦海里的記憶快速重疊在了一起。
「呀!師弟醒啦。」
蘇年睜開凝重的眼皮,眼前一個十四五歲,挽著道鬢的道童,道童面若白玉,一雙秋水剪瞳宛若水中映月,兩邊各有一個淺淺的梨渦,更添幾分嬌俏靈動。
蘇年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直起身子正要問清處境,就見道童急切的拉著他的手將他扶起道:「今日是師傅上山後的第一天講課,我們快去吧,不然去晚了就什麼也學不到了。」
看道童急切,蘇年也就沒有多說什麼,任由她扶著自己走。
兩人很快便來到一處大殿。
大殿正中央放著一個黃色蒲團,蒲團左右兩旁分別站著十七八個看起來年歲不過十四五的道童,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喘,道童扶著蘇年對著蒲團施了一禮後退到右邊末端。
在跟旁邊道童交談下蘇年才知道,這裡是太陰觀,觀主名叫陳江,道號太陰,前幾日適逢下山收徒,碰上蘇年的原身所處村莊因捕殺烹飪狐子,遭受狐妖報復。
在降妖除魔后,就在村長的幫助下帶著村莊里的所有剩餘適齡少年上山修道。
蘇年就是其一,因父母在為護原身被狐妖所噬,村長憐憫,為湊數讓原身加入上山修道的行列,只是原身遭受狐妖驚嚇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上了山方才醒。
周遭空氣凝重,氣氛沉重,蘇年靜站末端,開始觀測左右兩排道童面相,或性情乖張者有之,或桀驁不馴者,或迷茫怯懦者也有。
寂靜之中,大殿的空氣突然停止了流動,一時間,不管是桀驁不馴者或性情乖張者或是迷茫怯懦者通通像是被禁錮了身體一樣,一舉一動都是奢侈,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蒲團上。來人身量寬大,卻骨瘦如柴,只是一雙眼睛很特別,銳利有神,黑多白少。
蘇年艱難抬起頭,才看清上方是一個中年道士。
只望了一眼,頓時一股寒流自雙腿直衝腦門,心臟像被人捏住般窒息,冷汗如瀑直下頃刻間浸,濕,身上的道袍,蘇年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無力的這麼強烈,只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人捏在掌心的雞仔,是生是死都由不得自己。
「桀桀桀,不錯,有幾個好苗子。」蒲團之上的身影笑道「本座不喜那些世俗繁文縟節,所以這拜師禮節就免了。」見威懾住蘇年幾人,上方身影才道:「此處為太陰觀,本座道號太陰,觀里沒有什麼規矩,只有一條規矩不可私自離觀,每月吃食會有專人送上山。」
「是~。」蘇年等人兩股戰戰,上下兩排牙不停打顫的道了聲。
「這些骨妖以後是你們的僕從將會照顧你們飲食起居。」或是覺得無趣,上方身影也沒有多費口舌,自衣袖中取出一個布袋向地上一抖,頓時原地出現了十九個身量八尺身纏黑氣的白骨身影。
中年道士將話說完,身影便逐漸消散,原地只剩下一個蒲團。
蘇年自小就追崇仙俠長生,只是那個時候科學大行其道只有退而求其次鑽研起風水相面之術,此時在旁邊看到這一幕,哪裡還能自持,面紅耳赤,雙眼放光,雙手緊抓旁邊道童的手,直到旁邊道童痛呼出聲,這才鬆手。
這邊蘇年鬧出的動靜大,只是在場的都是少年人心性,頭一次看到這樣神妙術法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骨妖身上,自然無人注意蘇年失態。
…………
很快蘇年等人已經入門一年有餘,除了完成陳江交代的任務平時幾人就在一起鑽研陳江傳授的術法,蘇年第一次接觸道法只覺得幹勁十足,恨不得連睡覺的時間都用上,只是時間長了,蘇年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蘇年雖然沒有學過道法但作為一個從信息大爆炸時代過來的人,前世小說這類東西也是略有涉足再加上在道觀的一年裡細心觀察之下,很快他便發現觀里不止自己幾人這一批道童,還有另外幾批道童在道觀留存過的痕迹,只是陳江也從來不提這些道童的去向。
而且陳江從不傳授自己幾人採氣煉精根本之法,反而經常讓他們喝一些不知名的葯糊。
本來蘇年以為前幾批道童只是年歲大了或修行資質不夠才被驅逐下山,未傳授採氣之法是對自己幾人的磨礪考驗,但一次偶然的機會讓蘇年找到了前幾批道童中有人埋藏起來的書信筆記這才得知了陳江的真正目的。
原來這陳江本是散修,一身已經達到煉精後期恐怖如斯之境,在三年前鬥法贏了老對頭后便佔據了對方的道觀傳承。
陳江本就是散修,傳承多偏陰邪,講究以人祭器,自從以法器之利取勝,佔據太陰觀后就更加變本加厲,每年需要祭煉法器,陳江便會到太陰觀鄰縣的村莊,挑選適齡的少年,再用藥鍛造增強神魂。
等候時機成熟進行折磨,利用其死前怨恨扭曲的魂魄進行祭煉法器,使法器威力大增,這一次陳江祭煉法器所需的材料,正是蘇年這批人的魂魄。
自從知道這一秘密,骨奴再將葯糊端來,蘇年每次都裝作喝下,暗中以布收集,再伺機焚毀。好在骨奴靈性不開,不懂思考,這才糊弄了過去。
從那以後蘇年時刻都想找到機會逃走,只是陳江留下的骨奴看的嚴,次次都失敗告終。
一個人勢單力薄,蘇年也曾試探其他八人,只是這些人蠢鈍如豬,反而為了爭寵直接把蘇年給賣了,押了蘇年去見陳江,直言蘇年想要叛逃。
只是蘇年何人,當年打辯論賽的時候一張嘴,舌戰八方,懟的對手個個哭著離場,三兩句,巧舌如簧,顛倒黑白,不但打消了陳江的疑心,狠狠責罰了那幾個豬精,還讓蘇年近身侍奉,氣的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幾人牙痒痒,只得暗自咒罵蘇年運道好。
只有蘇年自己知道,自己只是暫時打消了陳江的疑心,再加上自己還有用處所以老狐狸才沒有對自己動手,只是把自己調到身邊名為侍奉實則看管起來防止自己逃跑,只等時間一到就祭了法器。
許是覺得法器快要鑄成,再加之蘇年這張嘴時常哄的他很是開心,陳江也不再防備蘇年,甚至還考慮如果祭器人數夠用就留下蘇年繼續侍奉,心情好時偶爾自得其樂的提及觀內所設陣法妙之處,及其所修根本之法,修行境界等,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過去。
就在陳江法器快要祭煉完成的時候,昔日的仇家找上了門,兩人打鬥的時候,許是仇家過去兇悍,連眾人的骨奴都被召了去應戰。
蘇年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趁眾人被鬥法所吸引,分神之際,蘇年偷偷溜到陳江平日里閉關之地,從陣法漏洞進入,竊取了陳江修行的根本之法羅剎決后就一路向人煙稀少之地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