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罪人

如果人生是一場漫長而難熬的修鍊，那麼現在的我就如同被置於迷霧的森林之中。

周遭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一個人。我努力地想要尋找一個出口，卻發現自己早已迷失……

「千姣，你沒事吧？」

其實，我現在最害怕的，就是別人問我，沒事吧？

多麼輕描淡寫、輕易就能說出口的話，但對於我而言，這樣的一句話掀開了自我內心泥沼之地，我似乎聽到那來自黑暗深處的呼喚。

千姣，你是個罪人。

「我去洗手間。」我站起來，從她旁邊經過。我甚至沒有勇氣去看，問出這個話的是誰。

靠著隔離板，我拿出手機。

網路上劈天蓋地的報道，是在提醒我認清這個事實。手指滑下，定格在我和徐正匯上車的畫面。非公開儀式，謝絕媒體拍照採訪，但是光靠著這樣一張照片就能引申出無限的含義。

千氏這個在林城佇立多年的龐然大物，低調多年，卻在近日爆發出爆炸性的新聞。就恍若一艘在海上航行多年的豪華遊艇，在對岸人的關注中年復一年地回來，出走……卻突然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斷了桅杆，失去了掌舵人，在風雨中搖搖擺擺地回來。

所有人都會在觀望，這艘豪華遊艇還能不能修復，繼續行駛下去。

「爺爺，我很害怕。」我的視線落在最後，那是爺爺的照片。

照片里，老人家一身正式的西裝，精神矍鑠，尤其是一雙眼睛不見渾濁。爺爺一直身體很好，如果不是這次的打擊，我根本不知道原來一個健康的人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倒下去。

「沒有你，沒有爸爸媽媽，我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麼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千氏，在她的身上。或許更多的人只是看她的笑話。

一個羽翼尚不豐/滿的雛鳥，只要是稍大點的雨，就能讓它重重跌落。而它或許連可靠的避難所都找不到，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失去了生命。

我的耳邊傳來腳步聲。

我趕緊擦去了臉上的淚水，沖了水，吸了吸鼻子，準備出去。

門推不開了。

我又使勁推了下。

「白瑩瑩，你不要那麼幼稚好不好？」真是個幼稚鬼。我看看自己手裡握著的手機，電不多了。

沒有人回話。

我想了想，能給誰打電話？

打給班主任，那我的手機豈不是要被沒收走？給同學打，誰能保證白瑩瑩以後不會惡意報復？

我的腦海中，名字轉了一圈，終於，落在了那人上。

然而，他那麼忙，不一定會接。

猶豫一會，我終於點了下去。沒有想到，電話立刻接通。

「……打擾到你了嗎？」

「你說。」

聲音很嚴肅，我咬牙：「我被困在……」

我突然聽到自己的慘叫聲。

很難聽，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冰涼的水從頭上澆下，一隻塑料桶也隨之而下。我嚇地往後退了一步，手機也從手裡滑了出去。往後退的時候撞到了手臂，肘關節頓時一陣陣發麻，接著便是瀰漫開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