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4）

手術室里發出了歡樂的笑聲，他們都沒見過心這麼大的患者。

「年輕真好啊！」李主任感慨。

「萬大夫你趕緊表個態！」

姚貝拉看到萬少謙笑了，隔著口罩看不到他彎起的嘴角，卻能看見他眯起的眼睛。

好漂亮的一雙眼睛，是值得她多活些日子的風景。

「行不行？」

「等你醒了，請我吃碗面。」

「真不爽快！」

被挖苦的人眼中笑意更濃，走到她側旁，柔聲說：「不用緊張，等會數三個數，睡一覺就好了。」

「我肯定會醒過來是么？」

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可是有了希望，才會有艱難時刻的些許心安。

「會。」他終於把並不確定的事，說成了肯定句。

姚貝拉是帶著笑意沉睡的，他的妥協很值得。

——

會議室里氣氛緊張，激烈爭辯后的硝煙餘溫尚存。

爭執的一方已經被請出去了，剩下的是古慈醫院院長、胸外科主人李傳儒和萬少謙。

每個人的面色都很沉重，李主任是沉重中帶著怒氣，萬少謙則是沉重中透著無奈。

「我說一下我的想法。」院長開口，「嚴格來說，這不能算做醫療事故，我也不怕上面調查。但是現在，院里科研基金正是審批的關鍵階段，如果患者家屬胡攪蠻纏，去法院告，或者驚動了媒體，對我們資金審批肯定不利。所以我建議息事寧人吧，道個歉，賠點錢，調節一下算了。」

「我不同意！」李傳儒轉過頭，聲音大的就差拍桌子，「我憑什麼道歉？為醫療發展還沒達到他的預期道歉嗎？賠錢就更不可能，我不承認是醫療事故，沒有賠錢的道理！」

「道理我剛才不都跟你講了嗎？」

「那也不能犧牲我們基層醫生的尊嚴！」

院長嘆了口粗氣，「姚德偉是法律系教授，打官司肯定覺得自己很行——」

「我再去找他聊聊吧。」萬少謙開口。

院長白了他一眼，「你去聊？人家本來就不滿意你進手術室，現在出事了，解釋的清嗎？當這麼多年醫生還感情用事！」

他面對兩個技術一流但一點也不省心的部下，也懶得再講道理，「你倆都先迴避一下，不要再跟患者家屬起衝突，剩下的事我會看著處理。」

李傳儒跟萬少謙今天都有要上的手術，李主任自己那台很重要推不掉，他把萬少謙的推了。

「你今天就當放假，明天等通知。」

都多長時間沒休假了，也算因禍得福。

萬少謙順從點頭，走之前路過十九床病房，門關著，看不到裡面。

他也嘆了口氣。

三樓眼科，馬主任今天患者不多，聽見敲門時他正站在窗前抻腰。

「您找我？」

「喲，少謙，我可讓你家老爺子樂死了！」李主任說的沒錯，一看見他，馬主任樂的都露出了八顆牙。

「怎麼了？」

「來來來，瞅瞅你家老爺子給我送的錦旗，我琢磨著掛是沒地方掛了，要不改個窗帘？」

紅彤彤一面大錦旗，目測寬幅在四米以上，這哪是掛在屋裡的，掛城樓上都鎮得住。

萬少謙手捂額頭做無奈裝，「我也讓我爸愁死了。」

「你爸不愧是萬老闆，瞅瞅這陣仗！替我謝謝他，眼睛恢復怎麼樣？」

「挺好，這真得謝謝您！」

「可別跟我說謝，我一天也沒少麻煩你，今天不忙？」

今天，他想忙也忙不了。

從眼科出來以後，萬少謙琢磨也別在醫院晃蕩了，好不容易有空，去看看父母，再給自己置辦點換季的衣服。

要辦的事一件件辦好，回家也到了晚上。手機里沒個院方的信息，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有點心煩意亂，卻也使不上勁，為了平復心情，他就去沖了個澡。

洗完澡出來習慣性拿起手機，咦，有個未接來電，顯示還不是騷擾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