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回憶,真相,是苦是甜?
回憶你時來看看我,我在回憶消逝的時候再去看看你。
相互,互相。
如此這般,自是最好。
卿瑤睜開哭的很久很久,以至於紅腫的眼眸。望著車外的陣陣人馬,她的心不禁漣漪四起,無法抑制。
回憶如晚夜綻放的曇花,一朵一朵,一層一層,浮現襲來。
那天,那個地方,和那個人,談了好多好多。
「你放過我吧,為了你,也為了我。我只想輕鬆點,舒服一點。」她對他說,聲音很是嗚咽,像是心死的感覺。
「為什麼,難道你就那麼厭惡我?我於你看來難道連個簡簡單單的陌生人都算不上?」他回答的時候更是低沉,就像一朵花驀地開了,驀地又謝了,很快很快,快的讓人傷心,快的讓人難受。
她久不言語,不作應答。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絞盡了腦汁,都無法看懂你的心,走進你的心。我看過千山萬水,走過萬水千山,卻始終看不透你的心,走進你的心。」聲音更加凄涼,更是彷彿這世間的傷心人,只剩他一個了。
「我,我只想走的遠些,再遠些,離這裡很遠很遠。遠的連思念都無法再連接。」
「不,你休想,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苦做糾纏,終是會作繭自縛。強求執著,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值得么?」她低頭,她轉過身子,她不知是何心境。
「若是他人,自然不值,但若是你,便是什麼,也都是值得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分語氣都是那麼的堅定,那麼的柔情。
「不,你我總歸是兄妹,不用如此,放了我,就可以換回這個國家。」自己幾乎是苦苦哀求的,那時候,滿臉的淚痕,滿心的傷痕。
他也不作應答,久不言語。
突然,她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匕首,緊緊貼近她脖子的那一處,以至於鋒利的刃尖已經劃破皮膚,流淌出滴滴的鮮血。
她幾乎是堅定地不能再堅定地對他說。
「若你再如此的執迷不悟,我便自刎以謝自己的罪過。」她每說一個字,手上的氣力便會多一分,而脖子上的傷痕也便會深一分。
她在心裡想,「再見了,也許這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了。再見了,希望我的死,可以成全你們。」
她雙眸緊閉,神色痛苦,看著有些不舍,但有些事情,終歸是要捨棄的,不然,何談得呢?
她對凌楓又豈非沒有情,只是情到深處,不明不白。親情,愛情。分不清,辨不明。
此時的她,心中又何嘗不是百般糾結,以至於腦子一片空白。她從來沒想過,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直至現在,她仍記得那些話。或許,這些真相會陪伴她,一生一世。
他在她將死之時,終於想通了。原來,愛一個人,並不是囚禁她的一生,她的自由。放手,亦是成全。
「等等……」
這句話的聲音很大,幾乎是他用盡全身氣力喊出來的。
卿瑤驀地睜開了噙滿淚水的眼眸,用有些不舍但又不得不舍的語氣說。
「皇兄,我知道你不舍,我又何嘗不是,只是,若不如此,我寢食難安。再見了,我們若是有緣,下一世再相逢。只是,我再不要生在這帝王之家。」說罷,欲用盡全力只為給自己一個痛快。
「不,我答應你便是,答應你。」他的眼睛異常的駭人,瞳孔中密密麻麻的血絲,遍布身體的每一個毛孔,吞噬全身,后又撕裂全身。
「謝謝王兄成全,卿瑤永世銘記。」手中的利刃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很是清脆,又異常的沉悶。
她癱倒在地,臉上附著(zhuo)的面紗,也隨之飄了下去,就像一朵煙雲,隨風墜下了天邊。不出一絲聲響,不留一點痕迹。
她並沒有匆匆擦拭脖脊上的道道紅色痕迹,反而,先是呆了一會兒,后又閉住了眼。
凌楓看到這樣的情景,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故裝作平淡冷靜,啞啞開口:
「如今這番情景,實屬你我都不想看到的,既然你鐵定了主意要去和親,我自也是攔不住。只是有些事情你也需明了(liao)了。」
她方才合住的眸子,緩緩開啟。喉嚨里喑啞的聲音,勉強發出。
「何事?」
「那一年翠陵園你……」
時間是猝不及防的,真相是始料未及的,心情是五味交雜的,而腦海則是一片空白的。
回憶跌進了現實,如夢如煙,飄散湮滅。
……
「公主,您好些了么?」碧瀾輕輕問到。
「沒事,只是有點累。」她淡淡回復。
突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把掀開轎簾,慌忙問到。
「這是去哪裡的路上?我為何從未來過這裡。為何人這麼少?」
她自幼便常跟隨先帝微服私訪,自是熟悉了很多路程,縱是後來,再未出過宮吧,但那些刻畫在腦海中的記憶卻是無法拭去的。
「公主,為了安全我們便按照陛下的指示,走另一條路,畢竟,有太多太多的人,都想要破壞我們大密國和蠻夷的和親,生怕我們成功。為了密國,也為了您,陛下故來了個調虎離山之計。到時候兩路人馬再在蠻夷重新匯合。現在,正在路上,有奴婢陪您,無需擔心。」
碧瀾一遍一遍地撫慰著卿瑤。可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嗯,那好吧。」卿瑤放下了轎簾,重新坐好。
她突然聯想到了清兒,想到了她心中的那個他。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幸福美滿。可清兒以後是幸福了,那她呢?心中記掛著一個人,又要嫁給另一個人。此時心情不言而喻,但她卻不後悔,畢竟,那就是本來屬於她的人生。
……
窗外,飄進來一朵榴花,火紅火紅,跟嫁衣上的顏色一般無二,她用手拿起這朵落花,輕輕摩挲,似在傾訴,亦是在抒懷。
「你可會忘了我?」
隨即,一陣微風襲來,吹走了那朵榴花,那朵花,在空中不停的旋轉,不停地飛舞。飄到了宮裡,飄到了那個人的手中。
他用手接住這朵似是有些似曾相識的花朵。放到臉旁,喃喃低語道。
「你究竟在何處,可還會在哪裡等我。你可曾還記著我?」
李義陽站在兩路旁,看著車隊從他的身邊緩緩開過,雖是熱鬧繁華,對於他來說,不過也是過眼雲煙罷了,沒什麼太大的意思。
於是,他趁著人群密集,偷偷地溜了去。他一直走,一直走,沒有停歇,因為他怕,如果他停了,那個人就不會再在那裡等他了。
他的心有些不舒服,他並沒有生病,卻感覺比生病還難受。可路卻是那麼地遠,那麼地長,無論他怎樣的跑,怎樣的努力,都不過是白費而已。光陰和路程只會變得越來越長。
可皇天不會負有心人,經過不懈的努力,他終於到了那裡。只是一切都是泡沫,一切都是夢。
夢中那些,夢醒仍要記得,而且還是要記得一生一世。
他看著樹下的那個背影,仍穿著榴花紅一般的衣裙,背對著他,很安靜,很唯美,讓他心動,讓他陶醉。
但一瞬間,都灰飛煙滅,消失不見。沒有火紅衣裙,沒有安靜女子,有的就只有那一串串數不盡的回憶和糾纏不清的情緣。
他憤恨不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像發了瘋一般,四處張望,到處呼喊。可無盡的思念,都不過只是一種折磨自己的方式罷了。此時的他像極了一個啞巴,想要嘶喊,卻始終喊不出來,只能發出一聲一聲痛苦不堪的「啊啊」聲。
雖見過那麼多次的面,可終究不知她是何樣子;
雖思念過她千百回,卻仍不知她的名字。
可笑,可笑。
他一直在想,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遇見她,自從遇見她以後,他的命運就像是脫離了他的軌道,只能四處流浪,流浪,無家可歸,不知未來。
他不知道該怎樣,也不知該做些什麼,他很難受,難受的無法平靜。腦海中的一幕幕,都像是一把把利刃在不停地刺著,不停地錐痛著,心上早已是千瘡百孔,可面上卻是冷靜若冰。由此可見,他所承受的痛實在是太多太多,太重太重了,以至於已經沒有任何心情可以言喻,表達。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斷斷續續的說出了三個為什麼,幾乎是從不解,不懂,到不甘心,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猙獰。他變得讓人有些害怕,讓人心疼。
驀然,他向那棵樹的方向,狠狠地踢了一腳。以至於花在不停地顫抖,樹在不停地搖晃。可這哪能發泄出他心中所受的苦,轉眼之間,又是一腳,接著又是一腳。很重,很重,數不盡的榴花和樹葉散落在翠色的草坪上,並不是很扎眼。而再看那棵在劇烈衝撞之下仍直直挺立的樹,就顯得不是很舒服了,將近光禿禿的枝丫,和一些零零碎碎,稀疏稀疏的殘花余葉,還有一個用紅絲線捆綁在樹頂冠上的木匣子。綁的那樣緊,怪不得重重三腳下去,仍坐落不穩的停滯在那裡。
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倏地就到了樹頂冠上,取下了那個東西。他緩緩地解開了纏繞住匣子的絲線,又慢慢地打開匣子,只見裡面是一封信,和一朵不曾苦敗卻將近要枯敗的榴花,但儘管就要枯萎了,卻依然散發出陣陣的清香,讓人陶醉。
他又顫抖著打開那封信,可能是激動,也可能是恐懼,導致他的動作很慢很慢,都不知是過了多久,那封信才暴露在陽光下。
信是摺疊的,而在摺疊的地方,寫著這樣一行字。他看了以後,有些感動,有些激動。上面寫著。
「我將這朵花,放到這個匣子里,不只是為了紀念我們之間的愛,也是想看看你何時能看到這封信,如若花仍嬌嫩,則證明我們彼此還是有靈犀的,若花已經枯敗,或已經化作塵土,則證明我們彼此之間的究竟是一場孽緣。如此,倒不如兩相忘於江湖,再也不見。」
他的手變得居然更加顫抖,以至於無法拿住那張輕的不能再輕的信。
終於,打開了那封信,信上娟秀娟秀的字跡,映入眼帘。內容也浮現於腦海。
「相思了許久,還未告訴過你我的名字,愛戀了那麼長的時間,卻從未告訴你我的身份。可每我想要告訴你的時候,卻總是哽咽於喉,無法言喻。每當我想要寫在這封信中的時候,卻總是停滯於指尖,無法撰寫。於是,我想通了,可能是老天註定的吧,我們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相逢只是緣分,卻終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有些事情,可能不清楚,亦是一種幸福吧……」
信中的字好多好多,多的他竟看得有些模糊,有些東西竟在他不知不覺之間,就從眼眶中滑落,落在了那張很多字,很多字的信上。原來,不是字太多了,而是,眼淚太多了,怪不得看不清,怪不得看不明。
他看了很久很久,尋覓了很久很久,卻仍找不出關於她的一點信息,一絲下落。而那封信中只有一些讓人潸然淚下的語言,和一些讓人痛心的話。他看了那麼多,卻只記住了最後一句話。
「今生不能在一起,苦了一生,來世若是再相遇,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他癱坐在一旁,倒了下去,望著天空,閡住了雙眼。
原來,回憶會是讓人難受的,怪不得,總是有些人不願意提起過去,掀開往事,留戀回憶。
也難怪,畢竟,這世間有太多的事,太多的人,都恰恰印證了那句話。
——有情亦是無情,有緣亦是有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