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離別

有些痛來的那麼突然，在你毫無準備之時將你推入深淵，讓你措手不及，痛徹心扉！

明明昨天自己在院外彈琴時阿娘還在為自己合奏，今天怎麼會……怎麼會！這一定是騙自己的，一定是騙自己的……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阿娘，你快點起來，阿和來看你了。阿和給阿娘準備了好東西哦。阿娘再不起來，阿和就不給阿娘了……」

「阿娘你快起來，阿和騙你的，這是阿和專門給你準備的，誰都不會給的，只給你，你起來看看好不好……」

「藍湛，你不許哭，哭什麼哭！阿娘只是睡著了，一會兒就會起來陪我們的……」

「你們走開，不許你們碰我阿娘……走開！走開啊……」

「你們走開，不許你們碰我娘，走開……」

……

「阿和，喝點水，小心點。」溫柔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阿娘！」阿和驚喜的努力睜開眼，眼裡散發出星光。

看到眼前溫柔哄著自己的哥哥，阿和眼裡光一下子就散了。有些慌張的扯住哥哥的衣袖，心慌意亂的開口：「哥哥，阿娘呢？阿和想阿娘了，你帶阿和去見阿娘好不好！」

藍渙的眼圈一下就紅了，身子僵了一瞬，看著懷中瘦弱的弟弟，有些無措的開口：「阿和，娘親已經……」最後的兩個字再也說不出口，眼中已彌上一層水霧。

再怎麼成熟聰慧，終究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母親的離去對他來說也是毀滅似的打擊。只是父親已是悲痛欲絕，恨不能隨母親而去。阿湛一直跪在母親的院內不願離開，阿和又悲傷過度引發舊疾，昏迷不醒。自己又怎麼能放縱自己，沉溺悲傷。叔父要照顧父親，安撫族內，已然焦頭爛額，分身乏術。自己應該好好照顧好阿湛和阿和，這樣才不負娘親所託。

壓下內心的痛苦，看著滿臉淚水，不願相信的阿和，藍渙終是堅定的重複道：「阿和，娘親已經……你要好好的，娘親那麼疼愛你，她只想你好好的。你忘了你的名字嗎？『阿和』，娘親希望你一生都平平安安，和和美美,你不要辜負娘親對你的期望。你還有我們……」他不能讓阿和沉溺心傷，醫師說過的，阿和先天不足，身體受過磨難，羸弱不堪。若是終日沉溺心傷，只會……娘親已經走了，阿和一定要好好的！

「哥哥，你別騙我了好不好，阿娘昨天還跟我彈琴合音了呢。」彷彿沒有聽到藍渙的話，只是自顧自的對著藍渙說著。

「過兩天我就可以去看阿娘了，我還給阿娘準備了驚喜呢。」

「這才可是我自己做的呢，阿娘肯定喜歡的。」

「阿娘最喜歡阿和啦，一定會誇獎我的。」

「我還新學了一個曲子，到時候阿娘一定會喜歡的……」

……

藍渙只是靜靜的聽著，他沒有打斷，他明白，阿和什麼都懂，他只是想要發泄而已。

眼眶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傾瀉下來，打濕了藍渙胸前的衣衫。藍渙沒有開口勸哄，只是更加抱緊了懷中哇哇大哭的孩童，任由他嚎啕大哭。哭出來了就好，哭出來就沒事了，把所有的悲傷痛苦全部哭出來，所有的不安迷茫全部哭出來，這樣就可以了……

藍湛有些迷茫痛苦的跪在母親的院內，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母親明明好好的，昨天自己還聽到阿和跟母親的合音，他們為什麼要騙人……母親才沒有死……你們別說了……走開……走開

都是騙子……騙子……

藍氏家主夫人去世，這在修仙界也算得上一件大事。藍啟仁有些煩躁的安排著各項事務，簡直頭痛欲裂。四個人倒下去了三個，只剩一個藍渙還強撐著，但畢竟年紀還小。各種事務全部壓到了藍啟仁的身上，讓他簡直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來。

好不容易把所有事情打理好，又緊趕著去看望生病的大哥和侄子。

藍詡臉色蒼白的斜靠在床上，眼神溫柔纏綿地盯著手中的荷包，彷彿在看著自己的愛人，藍啟仁走近靜室看到得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那是大嫂親手給大哥做的荷包，如今也只能用來睹物思人了。藍啟仁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這個大哥，因為大嫂已經放棄了許多，改變了許多。只是人生在世，並不可能事事如願的。

佳人已逝，生者才是最痛苦的。不想在看到大哥這副心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藍啟仁輕輕開口：「大哥，你好些了嗎？」

「……阿啟，你來了啊……」藍詡半響才反應過來。

小心翼翼地把荷包收進懷中，貼著心口放好，這才看向弟弟。瘦了，憔悴了，眼裡全是對自己的擔憂。想到這段時間全是阿啟在忙裡忙外，就連清婉的喪禮都是阿啟幫忙操持的，確實是累到了。不過阿啟做的確實很好，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好。這樣，自己就放心了，自己就可以放心地把藍家，把孩子們交給阿啟了。

「阿啟，我想把家主之位傳給你。」

藍啟仁看著眼前面目平靜的兄長，不可置信的問道：「哥，你說什麼？」

「阿啟，我想把家主之位傳給你」平靜的重複了一遍。

「我不同意，我不會要的！」連日的忙碌疲憊都沒有這句話來的動人心魄，藍啟仁看著眼前的兄長，覺得特別可笑：「你要做什麼？她死了你要給她陪葬嗎？你忘了你們的孩子嗎？阿渙阿湛你都不要了嗎？那阿和呢？你忘了你的承諾嗎？你不是說過要把他撫養長大嗎？」心頭的怒火越燃越旺，伴隨而來的是濃郁的委屈失望哀傷。

她死了，你就什麼都不要了嗎？那我算什麼？阿渙算什麼？阿湛算什麼？阿和算什麼？藍氏又算什麼？你到底憑什麼？憑什麼？這家主之位你說不要就不要？你讓我接著，憑什麼我就要接著？我不會要的！我一輩子都不會要的！

看著素來循禮守規的阿啟如此大聲呵斥怒吼，他的心也不好受。只是，他真的已經無法再打理藍氏，他的心已經隨著清婉逝去了。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做，也做不了，他只能對不起阿啟了……他現在能做的只是不讓自己隨清婉而去罷了……

沒過多久，藍詡就與家族的長老們提出了此事，卻被藍啟仁直接當場拒絕，併發誓此生自己都不會接任家主之位。藍氏嫡脈只有他們這兩支，藍啟仁不願接任，那就只能等藍渙長大了。

話雖如此，但沒過幾日，待把各項事務交代清楚，所有事情都安排好。藍詡還是宣布了自己閉關的消息，家族的所有事物均交由藍啟仁全權負責，待藍渙長成，自己便將家主之位傳與他。

曾經的「藍氏雙璧」到底只餘下藍啟仁一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