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羅燁去了趟天界，璃毓故技重施，他依然一無所獲。

封印已經破了兩日，以君澤的修為，不可能沒有察覺，難道君澤當真遭遇不測？

冥海被下了神令，不止是卿禾，自己也無法進入。究竟是何事讓君澤如此謹慎？南陌修為不俗，又怎會被天族之人殺害？若不是卿禾親口說出此事，他必定不會相信。

沉睡了七千年，羅燁已大不如前，魔界不比冥海。

魔族之人多為墮仙或窮兇惡極之徒，因此，魔界煞氣甚重，並不適合修鍊。而冥海，神明的氣息福澤萬物，靈氣蔥鬱，山水養人，最適合修養不過。

為了使魔族強大起來，眾人不得不改變自己的修鍊方式，通過吸納魔氣與煞氣來提高修為。此法修鍊起來頗為迅速，然而也極為傷身，因此，修為稍低的魔族身上布滿烏黑的紋路，看起來甚是可怖。

要統領整個魔界，並不簡單，這群人，不講仁義道德，不講光明磊落，凡事隨心而為，不計後果。必須得以武力鎮壓，才能讓這群自視甚高的人心甘情願地臣服，好在這種簡單粗暴的手段，頗合羅燁心意。

人間連接著六界，又是六界之本。人死為鬼，得道成仙，失智入魔，邪道為妖，只要人間不滅，這世間總會生生不息，循環往複。

羅燁隨著人流，漫步在集市上，這世間人來人往，反覆更替，他再也找不到那個汝君當年喜歡的玉器鋪。

他摩挲著手中的玉佩，上面刻著兩條小魚，魚尾巴墜下一根穗子，是汝君親手搓捻編織，幾千年過去，這穗子已經十分陳舊，可他依然視若珍寶。

那日是他的生辰，可是汝君卻彷彿將這重要的日子給遺忘了一般，沒有任何錶示。

羅燁心裡自然是不痛快，然而又裝做大度的模樣，也沒有對她提起。

忍了整整一天，他還是沒能忍住，半夜從床上起身，跑去汝君的房間，氣悶地對她說：「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怎麼……」你怎麼都沒話要對我說。

汝君見他突然闖進屋子，愣了半晌，又見他這副委屈的模樣，忍俊不禁。她拿出一塊玉佩系在羅燁腰上，低著頭小聲說著：「早就準備好了禮物，見你沒有提起，沒好意思送給你。」說著，紅雲爬上耳朵，她一直都清楚羅燁為自己付出了許多，而自己從未送過他什麼，這塊玉佩，是她用一匹凌光鮫綃換來的，也算是情義深重。

羅燁拿起玉佩瞧了瞧，兩條精緻的小魚互相追逐，玩得不亦樂乎，心中欣喜，又見汝君羞得滿臉通紅，就大大咧咧地說道：「這小魚一定是一雄一雌。」

汝君心裡奇怪，抬頭問他為何。

羅燁故作高深，一把摟過她，說道：「因為你說過要給我生一兒一女！哈哈哈！」

「哎呀！」汝君嬌嗔一聲，輕飄飄一拳打在他胸口，越發臉紅耳熱，她心中想到，自己何時說過這話？

「改天你多送我幾塊，」羅燁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柔荑，痞痞地笑道：「一兒一女哪兒夠？我們多生幾個！」

「羅燁！」汝君臉燙到不行，自己還不曾答應嫁給他，這人怎麼就說出這麼不害臊的話？

憶起往昔，恍若昨日，羅燁臉上的笑容略有一些苦澀，他多想要一雙孩子呀，男孩兒像他一樣頂天立地，女孩兒要和汝君一樣溫婉可人，但如今，連汝君都不知身在何處。

羅燁心中有一些自責，當初自己不聽汝君勸告，執意要將尋璃毓，為她討回公道。在此之前，他為了讓汝君能在冥海生活，為她耗費了太多修為，但於事無補，不得不搬到外界，又憑一己之力創建了魔界，本該好好修養。可他當時見汝君竟被人如此侮辱，這讓他如何能忍？不見天界大門，他就效仿共工，撞斷不周山柱，誰知自己竟然身受重傷。

當時他血氣方剛，做事不計後果，又怒髮衝冠，完全不曾為自己考慮後路。

更不曾……為汝君考慮後路……

這麼多年，她隻身一人，離開魔界該怎樣生活？

「汝君？」羅燁彷彿看見那秀麗的女子，一襲粉色長裙搖曳生姿，一顰一笑滿含風情。那女子正和身旁的男子說笑，說著那男子還伸手颳了一下女子秀氣的鼻頭，女子皺起鼻子，驕蠻地輕哼一聲，輕輕依偎在男子懷中。

「汝君！」羅燁大聲喊著她，撥開身前的人群，快步走過去，一把拉住女子。

女子驚慌地看著這陌生的男子，大聲喊道：「你幹嘛！」

她身邊的男子也上前一步，卻被羅燁身邊的護法給拖開。

那女子生了張和汝君一模一樣的臉，然而在看到她眼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不是她。

他的汝君，不會露出這般怯懦的模樣，她的執著，她的堅毅，全都寫在她的眼神里。那怕有他在身邊，她也不曾顯露出半點軟弱。這樣的她，怎讓他不心疼？

他曾告訴自己，要永遠保護她，讓她有一地棲息，讓她有一枝可依。他說要做她的喬木，讓她絲絲纏繞，為她遮風擋雨。

可是……風也是他，雨也是他，她的動蕩不安，她的顛沛流離，都是他帶來的。

羅燁放開拉住女子的手，又抬手示意手下放開那男子，微微頷首道歉。那對情侶也無過多計較，大概是見他對故人思念成狂，心中略有同情，女子開口說道：「別著急，有心自會相遇。」

羅燁抬頭，看著那張熟悉的臉，輕聲低笑，然後微微點頭，帶著手下離開。

「我被封印之後，夫人去了何處？」羅燁向身後忠心耿耿的手下問道。

護法頷首回答：「當初夫人見你身受重傷，又被封印，就闖入冥海盜取東皇鍾。誰知夫人根本承受不住冥海中的靈氣，好在被神族一白衣男子給救了下來，然後送到了魔界。」

「之後呢？」

「夫人傷好之後，就……」

羅燁見他說話疑遲，微微掀起眼帘，問道：「就怎樣？」

「夫人就去了血池，說要一直守著您，我們阻攔過她，但……她以死相逼，我們不得不讓她進去！」

血池外，確實是有汝君的氣息，他醒來的那一刻就已發覺。他以為自己一出來，就能見著那個朝思暮想的人，誰知卻沒有見到她的身影。

「後來神族之人來加固封印，夫人竟然將他們帶了進去！主上，夫人她……」護法心中不忿，主上對夫人百般體貼，為何夫人卻要恩將仇報？

羅燁抬手，示意他們不必說下去，開口道：「你們不懂。」她只是，希望我好好活著罷了。

「主上，」身後追上來了一人，他向羅燁行了一個禮，然後上前貼在羅燁耳邊說道：「有人在妖界發現過夫人的蹤跡。」

羅燁皺起劍眉，魔界與妖界素來沒有交情，汝君法力低微，又怎麼能進入妖界？

他身形一閃，憑空消失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