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唯我鍾神秀(十)
其實赫連城後來也在想這個問題。
鍾神秀又不是個女人,他幹嘛不背著?要不扛著也行啊。
好在人醉了,不然這多尷尬?
赫連城保持著這種尷尬心情把鍾神秀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間,給這位絕世劍客蓋上被子的時候,還聽見他在絮絮叨叨念著些什麼,赫連城湊近一聽,發現他說的是『好兄弟』、『我有錢』、『下次再喝』、『不醉不歸』這樣奇奇怪怪的話。
於是攝政王這一夜都沒睡好。
若像赤月魔君那般只憑利益相交倒是好了。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朋友,也沒有兄弟,大多數人給予他的都是利刃而非柔軟,包括他的至親,所以赫連城沒想過和別人談什麼感情,他只為至高無上的權力。
他們要麼憎恨他,要麼畏懼他,要麼像皇帝那樣想殺他,像鍾神秀這樣的人,他實在是第一次遇到。
獨孤宮的人,難道都不知這世上險惡嗎?
赫連城半夜未眠,第二天天一亮便醒了,倒是鍾神秀一直到下午時才從院子里出來。
他剛出來便碰到了從帝都而來,準備接趙香彤回家的太師府之人。
同來的還有宣旨太監,他帶來了皇帝的旨意,說攝政王離都多日,甚是想念,急著召他回去。
赫連城此行頗有收穫,倒也可以回帝都了,就是鍾神秀······
「我同你去。」
他沒有半分遲疑。
許是有些不太習慣關心人,可他臉色依然十分認真。
「元元說,你有眼疾,懼怕黑暗。」
「圓圓?」
赫連城很快反應過來。
「是那個小姑娘吧?說來我倒是欠你們獨孤宮良多。」他笑道:「鍾兄日後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千萬要告訴我。」
「嗯。」
鍾神秀點頭:「我不會同你客氣。」
既是兄弟,那他的就是赫連城的,赫連城的自然也是他的,既然是他的,那他客氣什麼?
赫連城這時還不知道鍾神秀口中的『兄弟』二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們兄友弟恭,旁邊趙香彤聽到了重點。
她小心翼翼湊上來問:「圓圓是誰?」
聽著是個女孩的名字,被鍾公子這麼親密念出來,難不成是某個要和她爭寵的小賤蹄子?
赫連城一眼看出她想法,他冷聲警告:「那姑娘是本王救命恩人,你最好不要打什麼主意。」
「原來是王爺的救命恩人。」趙香彤眼眸一轉,又道:「可聽著,似乎與鍾公子頗為親密的樣子。」
不等赫連城回答她的話,另一邊赤月魔君也湊上來問:「王爺有眼疾?」
他不關注什麼圓圓還是方方,他只關注赫連城的弱點,興許今後能靠這個打敗他。
眼看他們還想問,赫連城臉色一冷,厲聲道:「閉嘴,準備回帝都。」
大麓帝都名為□□,□□城坐落在九州中央,是王朝的中心,統轄大麓九州之地。
芒城距離帝都算不得很遠,赫連城等人拋下哭天喊地的趙香彤,一路快馬加鞭,只花了十六天就回到了帝都。
赫連城剛回帝都便被皇帝召進了宮中,鍾神秀倒是提前看到了未來將要工作的機構——攝政王府。
王府很大,雖比不上皇宮,可在□□城裡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建築。
除了赫連城自己之外,王府里還住著他母親和兩個弟弟,但關係都不怎麼好,這位攝政王沒什麼親近的親人,具體是什麼事導致,系統只給了四個字——自行探索。
鍾神秀很有興趣探索一下,但剛到攝政王府就被人攔在了門外。
一位著紫金百迭裙、簪金雀步搖的貴婦人帶著一男一女迎在門口。
貴婦人保養得極好,手中執了一把長柄八方扇,臉上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迹,見回來的人裡面只有趙康,她滿臉笑意瞬間消失,冷聲道:「王爺呢?」
鍾神秀和赤月魔君是不認識這些人的,倒是趙康恭恭敬敬朝那貴婦人行禮:「太妃娘娘萬安,王爺受召入宮了。」
見趙康沒有為她介紹身後之人的意思,貴夫人目光一掃,扶著身邊年輕女子的手臂,慢條斯理道:「這又是城兒從哪兒找來的人?這些個江湖人士本事沒幾分,哄騙人心的手段倒不少,也就城兒如此心善,常引些人來府中享富貴榮華。」
見她說這樣的話,鍾神秀對她的身份便有譜了。
原來是大老闆那個關係不怎麼好的便宜媽啊。
果然是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的樣子,難怪和赫連城關係不好。
鍾神秀眉心微挑,就在趙康對那貴婦人解釋的當口,他問:「這婦人是誰?」
「你好大的膽子。」
貴婦人身邊那個和赫連城有幾分相像的年輕男子張狂挑眉,不悅道:「大哥沒教過你什麼叫尊卑嗎?真是不知從哪兒來的賤民。」
「二公子慎言。」
見他罵鍾神秀,趙康眼皮子一跳,忙直起身子,冷聲道:「這是王爺的朋友,有些話二公子還是莫要說得好,免得王爺回來生氣。」
聽他說到赫連城,這年輕男子眸光一顫,卻很快又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大哥再怎麼樣也是母親的孩子,難道就任人侮辱母親?」
「母親?」
鍾神秀倒還算得上平靜,趙康知他不清楚此中關係,便為他解釋道:「鍾公子,這是太妃娘娘,這位是府中二公子,王爺的二弟。」
他沒介紹那位年輕女子。
聽聞這是赫連城的親人,鍾神秀皺了皺眉,終於挪開目光,徑直朝府中走去。
他略有些嫌棄道:「我不跟赫連兄的家人計較。」
他真的很看重和赫連城的朋友關係了。
但那二公子卻沒半分榮幸之感,他見鍾神秀這副不將他們放在眼裡的模樣,冷哼了一聲,直接對府門口的侍衛道:「來人,把這冒犯太妃的賤民抓起來。」
「二公子!」
趙康目光一冷,再次道:「望你莫要自誤。」
「大膽,你一個侍衛竟敢如此對我說話,這是我赫連英的家!」
赫連英一直不喜歡趙康這個侍衛統領,若不是忌憚著赫連城,他早就把這個以下犯上不知尊卑的侍衛拿下了。
而自然趙康也不喜歡這位二公子,他知道自家主子對這些所謂親人的態度,讓他們住在攝政王府中已是容忍,可這些人卻總以為自己是主子的親人,便能在府中肆意。
往日里赫連城是不在乎。
但今日不同,便是主子不在這,趙康也知道他是真把這位鍾公子當朋友。
他也不多說,只側頭問管家:「院子安排好了嗎?」
有些年邁的管家行了一禮,才道:「大人先前著人回來時我便在準備了,給鍾公子收拾的是臨江苑,就在主院旁邊,赤月公子是在寒煙閣。」
「嗯。」
趙康點了點頭,露出恭敬笑意,對鍾神秀和赤月魔君道:「公子請,舟車勞頓,公子好好休息。」
站在鍾神秀身後的赤月魔君小聲嘟囔了一句:「區別對待。」
他發誓,趙康這恭敬姿態只是對鍾神秀,他頂多算個附帶。
同為赫連城的手下敗將,一個要為他效力三年,一個卻成了王府中的座上賓,赤月魔君心裡不平衡極了。
要不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毀諾,他現在就想扭頭回赤月魔宮。
赤月魔君的嘟囔趙康自然聽見了,但他權當沒聽見,倒是那被他忽略的赫連英和太妃等人臉色難看了許多。
「趙康!」
太妃走上前厲聲道:「如今連你這狗奴才也能欺負本王妃了!」
她真的很吵,以及鍾神秀的脾氣真的不是很好。
就在她罵完趙康之後的下一秒,便見眼前突然一花,一襲白衣掠過她眼帘,然後太妃的視線就往後傾倒後退,直至背部撞上了攝政王府的大門才停止。
在場之人呼吸一窒,下一刻無數尖叫響起。
「母親!」
「姑母!」
「太妃娘娘!」
另一邊,鍾神秀面色冷淡撫過袖口,鎮定道:「趙康,只有赫連兄能罵。」
趙康:「······」
趙康真不知要感謝鍾公子如此護著他還是要抱怨他給王爺找麻煩了。
而鍾神秀打完了人就踏著太妃的慘叫邁進了王府,顯然對他做下的事毫不在乎。
趙康連攔下他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太妃倒在地上哀嚎,赤月魔君則滿臉無所謂跟在他身後,邊走還邊嘆道:「可惜了。」
可惜是赫連城的親人,他倒是不好動手了。
之後就是救人召太醫等等一系列手忙腳亂的事情。
總之赫連城在不久之後收到了家裡的急信,來人是太妃身邊的親信,當著皇帝的面便朝他急切告狀:「王爺,不好了,您快回去看看吧,太妃娘娘被人打了。」
赫連城神色一愣,隨即挑眉:「誰打的?」
這人頓了頓,用有些低沉的語氣道:「聽聞是您的朋友,好像是叫······」
他話沒說完,可赫連城已經知道了。
他的朋友。
鍾神秀對吧?
赫連城不用想就知道當時的畫面,不外乎太妃為難趙康他們,然後碰上了鍾神秀這個硬茬子。
攝政王按著眉心,對上面前滿眼探究和幸災樂禍的皇帝。
皇帝蒼白而削瘦的臉上滿是和煦的笑,他語調微勾,饒有興緻道:「哦?是王爺家裡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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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哦?你兄弟打了你媽?
赫連城:·····#%%&%(口吐芬芳)
(註:這裡的太妃是指的王爺的妻子,不是指皇帝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