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月離江一抬眼正對上西西的目光,忍不住愣了一下。
小孩子的臉圓圓的,眼睛也是圓圓的,眉毛細長,漂亮又無害,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便對著她笑了一下。
西西立刻收回了視線,緊緊抱住了母親。
君初雲以為她害怕,便輕聲安慰了幾句。
顧南行嗤笑道:「小閨女不太喜歡你呢。」
月離江表情冷淡:「我傳訊給附近的分宗了,應該快到了,你留在這跟他們交代一下。」說完,就追著君初雲母女離開了。
顧南行:「……」
我有一句……我一定要講出來……
被君初雲安慰了一路,西西終於將這份複雜的感情暫時先放下了,等明天吧,如果那個人還在,西西就把姨姨的話告訴娘親。
解決了這件事,西西突然又想起來別的事情,忍不住小聲地嘆了口氣。
君初雲問道:「怎麼了?」
「我是個壞孩子了。」西西悶悶不樂。
君初雲愣了一下,在院子里的一張矮凳上坐了下來,讓西西坐在自己腿上,兩人面對面,問道:「因為趙娘的事情?」
西西抬起頭:「我做壞事了,我罵人了……」
君初雲倏地鬆了一口氣,看來西西並不知道趙娘已經死了,便摸了摸女兒的小臉,認真回道:「是她先打我們的,對不對?那咱們也沒道理受著呀,她打我們,我們罵回去,不是應該的嗎?」
君初雲沒有提及「死亡」這個字眼,西西還不能理解「死亡」的意義,她也不想讓孩子過早理解這世界的殘酷和生存法則。
她還沒有三歲,還不需要了解這些複雜晦暗的事情。
君初雲親了親她的小臉蛋:「反正,不能理解的事情,交給時間就好了。等再長大一些,西西就知道,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
西西似懂非懂,但是被安慰了之後,她的心情明顯就好了起來,很快就不再計較這件事,去捉院子里的雞鴨了。
——趙娘偽裝的確實挺好,這院子里不僅有上個月收割的農作物,掛在牆上晾曬,還養了幾隻雞幾隻鴨,還有一隻大鵝。
月離江就站在柵欄外頭,看著那個活潑的小身影,聽到她軟糯的小奶音,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單看長相,西西長得並不像他,仔細看的話,鼻子倒是一模一樣,其他部位幾乎沒有相似之處,但也不像是記憶中的君初雲。
想到這裡,月離江再次看向君初雲。她正懶洋洋地癱在那裡——沒錯兒,就是癱。可能嫌棄剛剛的矮凳不好坐,就從芥子空間里翻出來一個奇怪的東西,像是雞窩一樣,人正好可以窩在裡面,看上去就格外懶散。
此刻君初雲就窩在裡面,時不時瞟一眼西西。
月離江盯著她認真看了一會兒,終於確定,自己自始至終都不曾看到過她的真面目,不論是三年半以前,還是現在,她都隱藏起了自己的真容。
瞬間,他也就明白了趙娘的行為。
被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君初雲終於後知後覺,不情不願地從懶人沙發當中爬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
月離江也跨過了柵欄,走到了她跟前。
「您,有事?」
月離江看著她:「你失憶了?」
君初云:「啊?」
月離江認真看著她,並未在她臉上看到任何偽裝的痕迹,對方一片坦然,讓他忍不住懷疑,難道是當年的解毒方式太過激烈,所以導致她的記憶出現了錯失?那西西——
月離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目光便轉向了西西,問道:「這孩子,小名叫西西?大名呢?」
君初雲很是狐疑,不過對方的修為和作為,顯然不是敵人,便也沒有多想,回道:「君芷溪。」
月離江點了點頭,心情奇異地,十分平靜。而且西西看上去健康活潑,沒有任何不妥,應當是沒有被當年的毒素殘留傷害到。
君初雲心裡不踏實,想起剛剛趙娘那事兒,還是決定先攤牌為好:「剛剛那道雷,您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是術法。」
君初雲差點忍不住罵人,沉了沉氣,又說:「雖然我沒什麼見識,但視力還算不錯,能看得出來那是術法。」
處理好了趙娘,匆匆趕過來的顧南行:「噗嗤!」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月離江被懟,他心裡就格外愉悅。
聽到他的笑聲,君初雲和月離江同時轉頭看了過來,異口同聲:「很好笑?」
顧南行:「呃……」
頓了頓,君初雲又轉向月離江:「您可能平時事務繁忙,不太聽得懂人話,那我說的直白一點好了。」
顧南行:「???」
這真的不是在罵人?
「我的意思是,那道雷是什麼人的術法?針對的是您還是趙娘?總不可能是我和西西吧?不瞞您說,我們娘倆認識的人,加起來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也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月離江沉默了片刻,答非所問:「我會保護你們。」
君初雲都快要被氣笑了:「那敢情我還得多謝您的慷慨大義咯?不知道壯士,雇傭您一天需要多少靈珠啊?」
作為一隻宅家鹹魚,君初雲一向脾氣都很好,得過且過,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從不與人爭執。她也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好相處與人為樂的人,但是現在,就算是死魚,恐怕也忍不住要暴躁了。
眼看著氣氛就要僵硬起來,顧南行連忙打圓場:「不管一開始他是沖著誰來的,現在咱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君初云:「……」
總覺得好像被坑了呢。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再問什麼,眼前突然閃過一個巨大的火球,攜帶著熱浪,鋪面而來。
「小心。」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即一股若有若無的清冽氣息衝進鼻尖,彷彿自帶寒氣一般,將熱浪澆熄。之後,就只剩淡淡的香氣,宛若寒冬清晨,山間的清泉。
隨即,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又是一個被騙了的可憐女人!」
好的,破案了,看來不管是雷電還是火球,都是沖著月離江來的。她們母女,只是很湊巧地趕上了現場,然後就被迫綁定了。
「女俠,都是誤會,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我看你也不趕時間,不妨咱們談談?」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君初雲語氣誠懇,一再言明,自己真的不是饞這個男人,就差指天發誓了。
然後,回應她的,除了一聲極盡嘲諷的冷哼,就是另一個大火球術。
火焰來勢洶洶,被月離江打散之後再次凝聚成團,向著兩人的方向撲了過來,離得一米多遠就能感受到彷彿被灼燒一般的炙熱。不同於燒火做飯時火焰映在身上的感受,更像是整個人置身於火海之中。
要不是月離江身上雪松的味道壓過了火焰的灼燒,君初雲覺得自己很可能就會不由自主地憋氣,免得被煙火的氣息嗆到,從而可能導致缺氧窒息。這種感受實在太真切了,而且在那一瞬間,人的心理壓力格外大,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對方這是殺意兇猛啊,君初雲忍不住嘆氣。
「怎麼了?」顧及著君初雲,月離江也沒有著急反攻,而是先防護,順便試探對方的底牌和來路。
君初云:「好看的男人都是禍害,古人誠不欺我。」
月離江手指一頓,微妙地沉默了片刻,虛心求教:「是哪個古人說的?」
君初雲「呵」了一聲,冷笑:「那可多了去了……」話還沒說完,君初雲猛地就變了臉色,
頓時驚慌失措:「西西!」
月離江低聲安慰她:「西西沒事,敵人只有一個。」
君初雲仍是沒有放心,轉身就往後面的院子走去,看不到西西,她怎麼放得下心?
月離江也不再束手束腳,很快就確定了偷襲的人所處之地,也大概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了,揮袖之間,一股強大的劍氣凜冽而至,百十米的距離內,頓時化為一片空曠,將女子的藏身之處暴露無遺。
那是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穿著灰撲撲的長裙,身段凹凸有致。絲巾蒙了半張臉,露在外面的眉眼,嫵媚且妖艷,看上去年紀也不大。
確定心中所想之後,月離江也沒有再理會她,轉身也向著君初雲剛剛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年輕女子極其憤怒:「你真的以為,你做過的那些事,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嗎?」
月離江走的從容淡定,絲毫沒有把她放在眼裡,更別說那些聽上去很可笑的威脅了。
女人又嘶吼道:「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宗主死了,也不代表你的罪惡,就會從此深埋地底……」
「省省吧。東方指月死了這都好幾年了,你還躥出來挨打?」
查探完外圍的情況,顧南行就回來了,看到又是她,也很無奈。這一路來,都不知道她做過多少次的無用功了,打又打不過,罵了也沒什麼用,月離江壓根兒就懶得理會她。
「算了,我也懶得說你了,快點走吧,趁著他心情好。」無冤無仇的,顧南行也不想動手殺人,「我只說一句,東方指月死有餘辜,你愛信不信。」
「閉嘴,不許你侮辱宗主!」年輕女人氣的胸口不停起伏,但也沒有再跟他繼續講道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