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傅寧一點不在意阿灼這個保姆的年紀。哪怕她一千歲不帶絲毫法力修為，還保持這副年幼的樣貌。

既然鳳鳴三百歲，那小姨什麼的就是個稱呼而已。她沒有妹妹的，有也不可能這麼普通。

他現在就盯著鳳鳴看，兩眼逐漸發紅。

鳳鳴被他看得愣住了。這個叔叔腦子不好使么？

鳳濯見狀袍袖一揮，四人就瞬移到了樓上空置的包間。並且將周遭少兒不宜的聲音全部隔絕開來，外界也無法窺探到他們在說什麼。

老鴇腦中則多了一段他們包下樓上最大套房的記憶。

進到無旁人處，傅寧再也無法壓抑。他單膝跪在了鳳鳴胖乎乎的小身子面前，兩手小心翼翼握著他的肩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臉看。

鳳鳴一臉茫然地抬頭看向父君。

鳳濯道：「你收斂些，別嚇著我兒子。」

「什麼你的兒子？這是她的兒子！我當真以為她灰飛煙滅，一絲痕迹都沒有在天地間留下。原來，她還留下了一個兒子。」傅寧帶著一絲哽咽地道。

鳳鳴和阿灼都聽懂了，原來這個人是鳳鳴生母的故人。而且看他激動成這個樣子，關係應該匪淺。

鳳鳴道：「叔叔，你不要難過了。我阿娘也不想看你這樣的！」

傅寧點頭不已，「嗯，叔叔都聽你的。」

局外人阿灼找個位置遠遠的坐下。她已經猜到鳳鳴的生母是誰了！

三百年前率各族聯軍出征阿修羅族，與阿修羅王同歸於盡的天族長公主姬無央！

被鳳濯屈起手指敲頭之後，她想起書庫里最顯眼的位置上擺著的一卷竹簡，專講那個女子的。

長公主是天族和四海八荒各族共尊的女戰神！是她率軍征戰四海、平定八荒，這才有了天界如今的太平。

這就難怪帝君要把少帝藏著掖著了。

少帝出身如此尊貴。長公主舊部三十六將，諸如鳳帝、眼前的狐帝傅寧，還有四海龍王等，如今可都是大有排面的人物。

他們不朝天君，但也不會掀起叛亂。因為如今的太平，是長公主捨命換來的。

她的威望可比坐享其成的天君高多了。

如果大家得知了少帝的存在，一旦天君有什麼施政不當，鳳帝領頭，三十五將呼應，就連絕大多數天族人也不會反對。那天君之位就能換少帝去坐。

不過少帝好像天生不足，不然帝君不至於將他封印了二百九十五年。

這樣一個孩子，帝君怕是不樂見他被卷進爭權奪勢里去。別說人家當親爹的，就連才認識不久的阿灼也不想小胖子活得太辛苦。

那邊，在鳳鳴的勸說下，傅寧終於收住了悲喜交加，被他扶著改跪為趺坐。

他看著鳳濯酸溜溜地道：「真是天上掉好大一塊餡餅把你給砸中了，哼！」

鳳濯低頭吩咐鳳鳴，「以後見到傅叔叔，記得要執叔侄之禮。」

鳳鳴兩隻小胖手交握行禮，「是，父君。」然後又對著傅寧道：「見過傅叔叔！」

傅寧點頭，「嗯，乖。」低頭在身上找尋能做見面禮的東西。明知道死鳳凰在顯擺和她生了個兒子，他也剋制不住愛屋及烏之心。

鳳濯忽地一凜，「有人觸動了鳳族禁地的機關，我得回去看看。傅寧，他們交你看顧一陣。」

禁地里有他最大的秘密，怕也是天君此來最想探知的秘密。

傅寧點頭，「你安心回去吧。」

鳳濯看阿灼和鳳鳴一眼，「我很快回來。」說完原地消失。

阿灼沒什麼不安心的。如果不是過命的交情，帝君不會把少帝這麼交託出去。

「哎，那個看孩子的，你叫什麼？」

「我叫阿灼。呃，我比帝君年歲大，名兒取得比他早。」每個人聽說了她的名字都要問一下，她索性自己先解釋一番。

至於自己其實不是保姆，這就沒必要跟外人多說了。

鳳鳴看傅寧已經冷靜下來，便跑過去挨阿灼的腿站著。

傅寧十分和氣地道：「小殿下，這個給你！」

他兩手遞出是一個玉質極好的小哨子。

鳳鳴撓頭，想起傅叔叔方才的激動，自己不收他大概要難過的，於是也伸出雙手接過，「多謝！」

「小殿下，你有事吹響這個哨子。不管傅叔叔在哪裡，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

鳳鳴點點頭，收進了自己虛鼎里。

「小殿下，你還要去哪裡玩么？哪都行。」

鳳鳴便看看阿灼。他無所謂去哪裡，只是想和父君、小姨一起逛耍而已。小姨想去哪裡，他倒是可以作陪。

阿灼道：「湖邊走走。」她方才看到沿湖那邊有許多好吃的。

傅寧看鳳鳴還挺依戀、重視阿灼，便也依從了她的心意。

阿灼牽著鳳鳴走前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湖水和倒映的一輪明月覺得凡界景緻也不錯。

他們兩個一路走走停停，瞧瞧小攤上賣的小玩意兒、嘗嘗沿湖叫賣的小吃。傅寧依然是充當付錢、拿東西的角色。

這裡，好像真的比鳳族模擬的市集更多了幾分煙火氣。

阿灼和鳳鳴站在一個賣面具的攤前。阿灼看有成套的大小面具，便拿了一大一小兩個檜木的鬼臉面具。

把小的給鳳鳴戴上，見面具遮不全他的胖臉蛋，阿灼笑，「鳴兒，你面子有點大。」

鳳鳴嘿嘿笑著伸手摸摸臉上露出的部分。

傅寧失笑，「小娃娃胖點才可愛！以前你母親也最喜歡來這下頭逛了。」

阿灼心道：書上可沒寫這個。

鳳鳴很感興趣的道：「真的么？父親很少同我提到母親，傅叔叔你多說些。」

他隨手拿了攤上另一種狐狸面具遞給傅寧。

傅寧剛喜滋滋的接過，就見他找到另一張鬼臉面具拿起來。顯然是要給他父君捎帶回去的。

阿灼拿在手上那個面具就有些不方便戴了。她和人家父子戴一樣的算怎麼回事？

「小姨，你也戴上啊。」

「呃，好。」只要三個人不一起戴就沒事吧。

鳳鳴用空著的一隻手牽住了傅寧的手。

方才阿灼就發現很多人大姑娘、小媳婦看自己，目光中帶著匪夷所思。大概是覺得她不配同傅寧這樣的大美人走在一起吧。

果然是狐狸精啊！面容雖然修飾了一下，但還是招人得很。不像帝君，為了配合她，把自己弄得丟人群里一點都不起眼。

如今鳳鳴一手牽她，一手牽傅寧，看他們的人就更多了。

她就順手把手上面具戴上了。

「鳴兒，我們到前頭茶樓歇歇腳。你也可以聽傅公子多說些你母親的事。」

「好！」

傅寧看一眼她，「小丫頭，你好像一點不怕我啊。」都沒有請示他一下，自己就做了決定。

一千歲什麼的，不用在意。這分明就是個小丫頭片子。

阿灼道：「我要是很殷勤，傅公子怕是反要不高興了。我是陪鳴兒來的，照顧好他即可。」

「說得是。走吧，去茶樓。」

鳳濯已經回到了鳳族禁地，小心檢視了一遍，看到機關如故未被人解鎖開啟鬆口氣。

看來天君的疑心一直就沒能去了。

他這一趟是沖著阿灼來的么？

好像也不完全是，連蘭心都在他的懷疑範疇里。

阿灼和鳳鳴跟著傅寧，安全自然無虞。他還是留在鳳族防範著天君比較好。

一念至此，鳳濯的分|身也回到了觥籌交錯的大殿上，與本體合二為一。

天君計劃在鳳族待數日才離開，可以趁這幾天多提點、提點蘭心。

省得她到了天宮不知不覺就被人把話全套走了。

他允了蘭心臨終之母予她照顧。所以給她一個尊貴身份，承擔蘭府一應日常開銷。又派人找來她的遠房長輩看顧成長，還為她請了名師教導。

但他自己是沒對蘭心費過什麼心的。

與其說是縱容，不如說不上心。因為他這三百年除了忙著鳳族的事務，還得費盡心力保住想保的人。

就這樣，蘭心也被天君當成了懷疑對象？

鳳簫倒的確是他有意收養的。鳳簫也出生在三百年前，亡父是自己的堂兄。亡母則是阿修羅族的女子。

那兩人的戀情在戰時是禁忌的，為此雙雙殉情。

正合了外界對鳴兒身世的猜測。

見過鳴兒本人的，都是他信得過的人，包括蘭心。這丫頭雖然刁蠻又不那麼聰明，但本性並不是多壞。

要擔心的只是她無意中說漏什麼被天宮察覺。

蘭心見義兄看著自己，忙擺出個甜美的笑容來。

鳳濯對她點點頭。

散場后，鳳濯送天君回招待貴客的寢殿。白寧走到蘭心面前笑道：「帝君說此去天宮要辛苦公主了。」

「不辛苦！義兄對我那麼好，我為他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公主，你這趟是為整個鳳族去的。屆時你就住在帝君在天宮的宮殿里，不要留宿天后宮中。」

蘭心點頭，「我知道了。義兄在天宮有宮殿，我幹嘛還去天后宮中寄人籬下、受人監視？天君也說了是請我去玩一陣，我是代表鳳族去做客的。」

不像阿灼，去了也只有伴駕當宮女的份兒。她就是怕失去如今備受優待的日子才不肯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