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終歸】
【如同命運千川,終歸匯聚在此。】
等香磷憑藉感知力帶佐助來到目標地點時,有些意外地發現這裡很乾凈。
她左右環視了一圈,確定這半露天的溶洞就是藥師兜、也就是外面戰場上大規模穢土轉生的施術者所在地。
兜敢使用這麼缺德的禁術來對付忍者聯軍,自然也很清楚自己有多容易成為打擊報復的對象,藏身所選得又遠又隱蔽,不依靠漩渦族感知力的話很難找到。
這也是原本另有打算的佐助一看到戰場上被轉生出來的逝者們,立刻要香磷尋找兜的原因。
佐助在大蛇丸那兒待過幾年,自然很輕易就能想到是兜在搞鬼,甚至能猜到兜會答應面具男,出手協助他,是想得到什麼。
跟兜是前同事的香磷也很快想到了,在想到瞬間還忍不住瞥了佐助一眼。
兜恨不能把大蛇丸的每一句話都奉做真理,如果他把大蛇丸對佐助的興趣也一併繼承下來,香磷一點兒不覺得奇怪。
香磷奇怪的是兜的這個藏身所。戰場上的紅髮,不止香磷一個。她跟佐助還在趕路,就已經遙遙感知到他們的老熟人搶先一步趕到了這裡,接下來那瞬間爆發的查克拉氣息讓她以為這裡會有一場你死我活的惡戰。
但實際所見卻是異常的乾淨平靜,甚至附近還有鳥兒在枝頭逗留、鳴唱,一片祥和。要不是兜以及那兩位老熟人的氣息就在附近,香磷就要懷疑曾令自己引以為傲的感知力是不是出現了問題,開始不靠譜了。
佐助上前一步,三勾玉寫輪眼轉了一圈,眼前的幻術開始消退,露出掩在其後的老熟人和不知死活的兜,以及有些許打鬥痕迹,但依然很乾凈的作案現場。
雫正一手抓著鼬的衣領,一手攬住他的後頸,逼得他低頭,幾乎與他貼上額頭。
香磷以為自己是撞上什麼旖旎現場,剛樂呵一聲準備看戲,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雫似乎只是在檢查鼬的狀態。接著她看到雫鬆開手,一左一右去拉扯鼬的臉皮,又是擔憂又是生氣地說著:「……真瞎了?!這就是你說的方法?!」
一邊試著拯救自己的臉,鼬一邊耐心十足地回應著:「他做好了充分準備,一般的幻術不頂用。而且這樣能解決問題,也能給他一個找回自我的機會,這不是很好嗎?」
雫完全沒有消氣,反而更惱火了:「出發前說出『珍惜自己』的是哪個王八蛋啊?!」
鼬抓住她的手,從容笑道:「是我。」
「……」
雫瞪了他片刻,想起了止水留給她的那隻眼睛。
團藏咽氣的時候她就在跟前,還阻止了他想要自毀的企圖,原本屬於止水的眼睛如今都在她這裡了。可惜出發前保險起見,她又把它們用特製的捲軸妥善存好,沉到湖裡去了,並沒有帶在身上。
但至少還有挽回的機會……那時止水是不是就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會把那麼寶貴的東西留給她?想到這兒,雫稍稍壓住了火氣。
鼬終於把雫的手從麵皮上拿開了。他這才抬頭朝佐助跟香磷的方向看來一眼。
香磷推推眼鏡,隱約看到他的左眼瞳色變了,褪色渾濁,狀態似乎不太對勁。她小心地看了看佐助。
佐助換了雙眼睛,視力不僅得到了恢復,甚至比原來更好,自然也看出了鼬眼睛的變化,慢慢凝重地擰起了眉。
「怎麼回事?」他直視著鼬。
雫替鼬作答:「他為了在不弄死施術者的情況下解除穢土轉生,使用了你們宇智波的禁術。」不過她因為擔心佐助會跟著學,並沒有把鼬告訴她的禁術名字說出來。
見佐助皺著眉想說什麼,雫又安慰了一句:「不過別擔心,只要能返回木葉,你哥的眼睛就還有救。」
佐助果然更關心他哥的眼睛狀況,而不是什麼不知名的禁術,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真的嗎?」
雫十分肯定:「真的。不過我怕到時候他不配合,可能需要你幫忙給他打暈。」
佐助立刻點頭:「好。」
鼬:「……」
當著他的面,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他還不能發表任何意見。鼬無奈一笑后,看向佐助的眼睛:「適應得如何?」
佐助條件反射去捂眼,指尖觸到眼皮微涼的溫度后,他神情稍稍複雜了些,也平和了不少:「很順利。」
雫向他走近幾步,閉著眼睛專註地感受了一下:「嗯……好懷念啊,你身上有富岳大伯的感覺了。」
父親的感覺啊……因為他們去世時佐助還小,過去的許多年裡他又只顧著懷有恨意,父母的感覺,他早就記不清楚了。他沉默了片刻,問道:「你是說查克拉的感覺嗎?」
雫睜開眼睛,朝他一笑:「沒錯。你聞起來也不只像碗番茄雞蛋面啦。」
佐助:「……」
默然靜立的鼬聽完雫的話,突然心中一動,頓時聯想到了什麼。
佐助一直都盯著他,立刻發覺了,疑惑道:「怎麼了?」
「突然想到的……」鼬說著,與雫對上視線,「前輩,你還記得之前你描述過的,關於卡卡西前輩身上與那個面具男有些相似的感覺嗎?」
雫:「……嗯?」
她感覺自己在鼬的提示下意識到了什麼,但仍然摸不著頭緒。她本能地看向鼬,等他來解答。
鼬仔細考慮了一遍。
如果移植宇智波的眼睛,都會順便帶上些許來自對方的查克拉氣息,那麼是不是說,同樣換上了一隻寫輪眼的卡卡西前輩身上,與某人相似的感覺其實是……
鼬想起那天與鳴人在林間,看著面具男慢慢消失在空氣之中時,對方意味深長的話:「……你與他最後是殊途同歸,還是同歸於盡呢?」
他口中最終會「同歸」的雙方,果然不只是佐助與鳴人啊……
鼬的神情頓時複雜起來,直接抬手結起通靈之術的印術,用手臂接住「呱呱」叫的烏鴉,在雫跟佐助還有香磷三個人的注視下,囑咐烏鴉去通知卡卡西:「……那個戴面具的傢伙是宇智波帶土。」
雫一愣:「……我聽說過這個名字。他跟少白頭同是我老爸的學生,也是……」
「也是卡卡西前輩那隻寫輪眼的贈予者。」鼬為她補完了話,「是本該死去了的人。」
……和我一樣。
鼬看著佐助跟雫,把那句話咽了回去。
他和雫都跟那位前輩不是同代人,不清楚當年在那位前輩與卡卡西之間發生了什麼。他會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宇智波族內很多人都對此感到不滿,認為有損宇智波的顏面,還想要卡卡西把那隻眼睛還回來。這種聲音存在了很多年,甚至一度在四代目去世那年放大過。
如果那位已經去世多年的前輩真的可以跟那個面具男划等號,那麼這場由他挑起戰爭……雫忍不住去與鼬對視。
被通靈出來的那隻烏鴉似乎是認識雫的,歪頭輕瞧了她一眼。
鼬輕聲說:「去吧。」
烏鴉竟然乖巧地點了頭,顫動翅膀飛起來。它腳上好像有一小塊紅,但掉色掉得不明顯了。雫盯著它飛遠,轉頭跟鼬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要叮囑的,快去說吧。我們也儘快趕過去。」
鼬點點頭:「稍等一下。」說著,將目光投向那邊的弟弟。
他知道,佐助會趕來這邊,一是猜到了穢土轉生的施術者是誰,想要阻止,二是很肯定戰場上最擅長感知的雫一定會來,而他也一定會跟來。佐助想要見到他。
於是鼬很耐心地問:「你看起來還是有些困惑啊,佐助。」
「……我冷靜地考慮過了,」至少佐助說話時,神情很冷靜,「但仍然想不通。」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無論是哥哥,還是雫,都絲毫不見意外。
他們早有預想到。佐助想道。他們甚至知道我或許會做出最不利的決定,卻仍給我時間去思考了。想通這點,佐助再開口時沒有猶豫:「……哥哥,對你來說,什麼是『影』?」
鼬沒著急作答,而是看了佐助片刻,轉頭先問雫:「前輩是怎麼看的?」
雫回答得毫不猶豫:「像我老爸那樣,又帥又強的,就是『影』了。」
佐助:「……」
鼬則笑道:「我覺得,『影』,不一定要強到無人能敵,但至少他足夠強,耐得住平凡與寂寞,敢於挺身而出,並且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還有能夠承擔下一切的勇氣,以及寫作『大無畏』,讀作『不要命』的犧牲精神。」雫做了補充說明了,「當然帥也是很必要的。」
鼬瞥她一眼,沒有反對她的話。
佐助若有所思:「這是你理解的嗎?」
鼬回答:「算是吧(雫插嘴:是我們一起理解的!),不過不同的人理解不一樣,你不必跟我用一樣的思維思考這個問題。」
佐助輕輕點頭:「我不會的。」
鼬笑道:「知道這一點,真是太好了。」
雫叉著胳膊,打量著佐助:「我說啊,你不會是想當火影吧?」
佐助直接反問:「那你呢?你作為四代目的養女,五代目的弟子,身邊的人不是想要成為火影,就是被預定為下一任火影,你就不想成為火影嗎?」
雫大聲地哼了哼:「真好笑,說得好像只要我想,他們就能讓我當上——憑我又蠢又可愛嗎?」
佐助:「……」
一段時間沒見,這個女人越來越擅長自黑了。
他沒興趣跟她扯皮,轉向哥哥:「把兜交給我吧,我還有事情要找他。」
鼬簡潔利落地點頭:「好。」
「……不問問我要做什麼?」
鼬笑道:「佐助,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相信你。」
「……」
得了哥哥這樣的答案,佐助先是一愣,接著微微垂了頭,別開了目光。他似乎忍不住想笑,但又明白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得了哥哥一點誇獎就喜笑顏開的小孩子,最終臉上無喜無悲,倒彷彿有一片若有所思。
鼬怎麼可能看不懂佐助這點小表情。他並不戳破,笑了笑,又補充說道:「想成為一個合格『影』,堅定的信念也是必須的。佐助,如果你覺得自己沒錯,那一定要相信自己,千萬不要因為懷疑猶豫而畏葸不前。」
佐助又抬頭看向哥哥,這次他面上沒再有一絲陰霾:「我明白了,哥哥。我會的。」
「佐助。」守在不遠處溶洞口的香磷回頭喊了一聲,「水月跟重吾趕過來了。」
再次深深望了眼哥哥,佐助說道:「那我先走一步。我們戰場再見。」
他轉身離去的背影,讓人想起振翅而飛的鷹。
雫目不轉睛地盯了一會兒,突然「啊」了一聲,開口道:「糟糕,你弟弟要是跟我弟弟打起來,我該怎麼辦?」
鼬:「裝沒看見?」
雫假裝思索后得出了答案:「嗯,我還是站鳴人,給佐助一拳吧。」
鼬微笑:「前輩大可以試試看。」
雫:「……當年打不過你可不代表現在我也打不過你!」
鼬:「哦?不打算試試嘛?」
雫:「……還是算了,打架多傷和氣。」
但慫歸慫,她還是忍不住給了他一肘子。反正他從來不還手。
佐助囑咐完水月他們,正要離開前,他忍不住回了頭。
鼬在不遠處站著,含笑看著戳他肋骨的雫。注意到佐助的目光后,鼬向他看來,還露出了一個微笑。
佐助點頭回應。
在帶領著香磷他們離開時,他情不自禁地覺得以前的哥哥回來了。那個陰鬱的哥哥終結在他的手上,而那個明朗的哥哥卻是被那個紅毛帶回來的。
確定佐助的身影消失在溶洞口,鼬這才抬手捂在左眼上。雫連忙把胳膊肘收起來,擔心地問:「很疼嗎?」
「倒也沒有,不過一瞬間的事。」鼬否定了,「只是有些不適應。」
「你要是咬我一口能有效果嗎?」雫說著,已經把袖子撩起來了。
但鼬又幫她挽了回去:「應該不行。我休息一下就好。」他又說起另外的事,「雫,你說四代目告訴過你跟鳴人,當年鳴人出生和九尾暴走的那個夜晚,那個面具男曾經出現過?」
雫沉默了片刻,收斂起情緒的眉眼間,彷彿凝了層薄薄的冰。她說道:「不止。當年九尾的封印會出事,就是那傢伙搗的鬼。還有害死你下忍時的隊友和老師,在霜雷邊境上埋伏我們,還有……」
還有協助他進行宇智波滅族的慘案……鼬知道雫省去的是哪句話。
雫竟一陣恍惚。
她從未停止回想那個讓她從無憂無慮的小傻子,成為如今的她的那個血夜。沒錯,她這短暫的二十四年歲月里,讓她一步步走向今日所在的悲劇不止那個夜晚,但雫每每回想,還是認為它是一切的起因。
卡卡西曾語氣懷念地跟她說:「老師把我們幾個學生都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她也是四代目的孩子,如今正要走回另一位孩子製造的戰場,向那位孩子揚起刀尖。
雫深吸一口氣,手握在腰間藍柄的刀上,似乎終於找回了冷靜的自我。她說道:「無論如何,我們去吧。」
鼬看著她說:「好。」
理智的與瘋癲的,膽怯的與憤怒的,堅定的與迷茫的。心懷希望的與絕望痛苦的。
都在前方。
如同命運千川,終歸匯聚在此。看似是偶然,實則早已註定。
去吧,去迎接吧。
這早已逃不開的……
雫緊挨著鼬,一瞥手心的那點藍色,感到內心越來越平靜,不由得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刀。
那些亂麻般無從解起,也無路迴旋的新仇舊恨,就隨著落下的刀鋒一起斬斷了吧。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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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四戰,我想寫就這些,下章直接跳到戰後啦,然後大概四五六章左右正文部分就寫完啦。
後面幾章都有存稿,更新應該可以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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