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選妃典禮
聽聞帝都連降暴雨,暗黑色雲朵在城上空遊盪,一時間風起雲湧,密集的雨珠噼里啪啦從天上砸下來,好像窗子都能砸出個洞。
次日便是三年一度的選妃盛典了,眼看著這天氣還是不見好,這時間又是祭司算好的良辰吉日,不能輕易改動。就算明日也是大雨瓢潑,盛典也還是要照常舉行。
雲渡望著黑壓壓的夜空,好像有什麼壓在心頭,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要不是接到出席選妃盛典的詔書……他還是會跟著白姑娘在海宮的吧。而現在呢,他只能看著帝都這片陰雨連綿的天空,心裡卻還牽挂著紅楓海域。
從前公子上予為了收住他這個無憂爵的心,賜給他多少女子他從來都沒有動心過,怎麼現在反而對一個連熟悉都稱不上的姑娘這麼上心呢?
雲渡聽著嘩嘩水聲,手指在窗欞上一筆一畫寫著什麼。直到天明,腦海中已經將與白挽和初見的那天到現在回憶了一遍。
那天遭到追殺,那個砍傷劍客的身影到底是什麼?她那個嬋玉到底有什麼作用?她與海宮有什麼淵源?那個寧郡主下手那麼重,她為什麼選擇留下……
這些,雲渡都很想知道。
他打了個呵欠,渾身上下都被濃濃的困意包裹著,上下眼皮禁不住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雲渡,雲渡……」
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有人在叫他。他想動,卻又動彈不得,那個聲音卻又大了些。
「雲渡……」
是白挽和。
雲渡終於掙扎著站起身來,看見的是眼角流血的白衣女子。她臉色蒼白如紙,皮膚乾裂嘴唇殷紅。她在叫他。
她說她被寧郡主打成這樣。她要他救她……
那一雙枯瘦如柴的手,呈雞爪狀向他伸過來……指甲好像嵌進了肉里,火辣辣的疼痛從胳膊那裡傳來。
雲渡頭疼欲裂,睜開眼已經是出了一身虛汗。他的手還抓著自己的一隻胳膊,鬆開手才發現那一片的皮膚上滿是紅印。
「篤篤篤」三聲彬彬有禮的敲門聲過後,君復的聲音透過木門傳過來。
「爵爺,文武百官都已經開始準備去參加典禮了,我們也抓緊時間吧。」
「嗯,好。」
雲渡看看了那尚未消散的紅印,隨手把袖子扯低遮住了那塊皮膚,轉身披上那藍色衣袍,伴隨著「嘎吱」一聲,兩扇有些破敗的門打開了。
萬道金光照在雲渡身上,他眯著眼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不由得用袖子擋住了刺眼的光芒。這帝都的天氣說來也怪,下雨就嘩嘩的下,說不下就開始強光相照,溫度噌的一下就上去了。
「等本爵一會兒。」
身為爵爺,他卻不習慣讓一堆人跟著,來帝都也就只帶了葉君復一個人。這葉君復跟著雲渡的時間甚久,有什麼事情總是相互照應著,久而久之便是親如手足。
還好他們的居住地距離舉辦典禮的祭壇不遠,徒步走了大概半柱香時間,一大片黑壓壓的頭髮就出現在他們眼前。
只有兩排侍衛中間那段路是清清爽爽一個人沒有。
葉君復給了侍衛一個小令牌,那侍衛只看一眼,便面朝天空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吼了一句。
「無憂爵到——」
一個一個的官員陪著笑臉跟雲渡打招呼,雲渡無奈,只得半笑不笑地回禮。
看那入席就坐的達官貴人,哪一個不是身披綾羅綢緞,頭戴羽冠,武將滿臉橫肉,文官滿腹油水,官夫人也是滿頭珠翠,笑得花枝亂顫。
只有雲渡一身清瘦,仍舊是那一襲藍袍,雖是連夜奔波不免有些憔悴,眉宇之間卻依然有著遮掩不住的英氣。
這條路不算長,但云渡卻感覺走得很累很累。侯爵的地位在以昂帝國還算是比較高,因而他的位子也比較靠前。
屁股剛沾上那雕花梨木椅,目光從十二個祭祀姑娘身上掃過去,一個一個荷衣微擺眉目如畫,嘴角還都掛著媚人的笑意……
其中有個姑娘一襲白衣清雅,笑得甚是恬淡,完全沒有那些姑娘的刻意,她的眼中,有絲絲狠戾正在收斂。
這不是、這不是白挽和么!
她怎麼會在這裡?!而且是作為一個候選的祭祀妃子!
與此同時,白挽和的眼神和雲渡相撞,四目相對之時,白挽和趕緊低下頭去,心裡連說糟糕,怎麼會在這裡碰上雲渡!
剛好這個時候,御前侍衛挺直了腰板兒,清了清嗓子用最大的聲音喊道:「王上駕到——」
這地方比較空曠,在座的各位就聽見那迴音一陣一陣的全都是「駕到——」「到——」,耳朵里彷彿藏了一隻蜜蜂似的嗡嗡聲不斷。
估計那侍衛也夠費勁的,閉上嘴就摸了摸脖子,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頓時文武百官都齊齊下跪,侍衛眼前空了一大片。
「天下大同,王上萬福——」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聲音摻雜在一起,這一句喊得是真夠氣勢。
每三年一次的大典,公子上予都會看到他的子民拜倒在他腳下,高呼這句「王上萬福」。他卻每天都在擔心王位坐不穩,削弱武將的實力,把軍權掌握在自己手裡,是他做的第一件事。以女子之血祭祀四大名劍之首——祭神劍,是他做的第二件事。
這祭神劍是他們當今執政的逆靈族極具威懾力的寶物,位居四大名劍之首,它擁有無窮的力量,因此有極少的人能掌控它。傳說中除了公子上予就只有從前那個帝王公子臨杞能夠駕馭祭神劍,卻很少有人知道,公子上予其實並不能完全掌控祭神劍,所以才弄了個每三年一次的祭祀典禮,以女子之血養祭神劍,以加強他對神劍的控制。
名義上是乞求以昂風調雨順。實際上是無比骯髒的交易。
對於這些事情,雲渡已是心知肚明。所以,他才會被調遣去赤澤吧。
公子上予徑直踏上一級一級台階,後面兩個帶著拂塵身著祭司服的人,跟著祭司的是列成兩隊的帶刀侍衛,個個臉上都是無比威嚴的表情。上予的眼神落在那挑選出來的十二個女子身上,只一個瞬間,她們紛紛感覺到了那眼神裡面包含著的冷冽。
白挽和怕被認出來,於是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公子上予,但某個瞬間,她也感受到了絲絲冷意。她哆嗦兩下,隨即聽見一個渾厚的聲音。
「眾愛卿請起——」
不消說,定是那公子上予。
白挽和牙齒咯吱咯吱響,手指尖也在微微顫動,這微弱的聲音引起了公子上予的注意,他上上下下打量著白挽和,饒有興趣地問:「你怎麼回事?」
她屈身行禮,花瓣般嬌艷的雙唇輕輕開啟,聲如銀鈴:「回王上,雨後初晴,臣妾頓覺微冷。」
公子上予走到她身邊,溫柔地牽起她的手,說:「孤王牽著就不冷了。」
這下輪到雲渡上下牙咯吱咯吱不停地打顫了。
「喵~」一隻白色的小東西從白挽和腳邊冒了出來,探頭探腦地看著外面。突然把脖子靠在公子上予靴子上面使勁蹭啊蹭啊。
公子上予皺了皺眉,白挽和以為他要大發雷霆,頓時一顆心揪在一起,哪知他居然俯下身去抱住了團貓,說:「這東西還挺可愛的嘛。」
白挽和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就看見公子上予從十二個姑娘跟前快步走過,指著白挽和輕聲問道:「你叫什麼?」
「白挽和。」
她低下頭去,像一朵羞答答的海棠花,聲音也怯生生的。他心中憐愛之意頓起。
一個嚴厲並且帶著喜悅的聲音在祭壇周圍回蕩:「我以左祭司名義宣布,以昂帝國第四任王妃是——白挽和!」
祭壇下面的人又是齊刷刷跪下,高呼:「王妃萬福——」
白挽和瞬間捏了一把汗——真沒想到被派來帝都的第一個任務居然就這麼順利。她彷彿看見管芒那浮起笑意的嘴角。
她說:「以昂帝國的王妃啊,你是我們最大的希望。」